“寶鏡觀天,叩心結印?”清泓心中一突:“你用的是道德觀聖鏡?”


    李靜洵和那些魔頭交手,在清泓眼中,就仿佛李靜洵四周的時間放慢,所有人的攻擊趨向於靜止,讓她能快速找到每一個人的破綻。


    這種洞察世界法則的方式,正是《三洞真經》的優勢所在。


    但在清淨道德宗中,這個以修心養性,參玄悟道為主體的門派,有一門類似的方式。


    道德觀聖鏡,太上九寶之一。不久之前,也正是這麵寶鏡照出太上兩儀道身,從而引出道祖法相。


    “清虛道德宗的這件重寶有洞察諸天之能,師妹是從這方麵琢磨的?可是以道德觀聖鏡煉成的神通,不應該……不應該是掌門一脈的絕學嗎?師妹你從何處學得的?”


    道德宗的掌門,必須要煉成一門特殊神通,來操控道德觀聖鏡。不久之前,道德宗宗主就是用這種神通催動觀聖鏡,照出太上法身的。


    “師妹,你似乎不是掌門一脈吧?”


    “偷學的,可以嗎?”李靜洵幫人包紮,頭也不迴的甩了一句:“還有,師兄與其來這裏試探我。不如思考下,你那有緣人是什麽情況。如今人都被你打死了,有緣人在哪呢?”


    清泓嘴角一扯,望了望四周:“我的靈覺應該沒錯。有緣人的確在,此地當有神靈出世。”他攤開手,掌心有一團水藍色瑩光。


    “我殺那祖孫二人時,從其身上截取一縷水德靈光。此光並非他所有,倒是跟這片河道有些淵源。”


    尋覓四周焦土,清泓道:“或許,這團靈光才是我真正的有緣之物。”


    看看這道靈光,李靜洵手指藏在袖袍中輕輕一劃。


    忽然,清泓感覺四下一涼,眼前的世界升起琉璃色的光輝。


    叮——伴隨著一聲清脆的水滴擊打聲,他腳下升起一麵水鏡。


    在鏡子照映下,隻能看到他和李靜洵二人,而四周草木焦土統統消失,唯有一團團元氣交錯的法則。


    “這……這就是道德宗的觀聖法門?”


    在這片水鏡道域中,清泓能清晰看到百姓的行動。他們的動作極為遲緩,能在這裏預先感知到他們下一步的活動。


    “未卜先知,這就是師妹和諸魔鬥法時所占據先手的緣由?”在李靜洵幫助下,清泓看到兩股和手中靈光屬性接近的力量。


    其中一股在河伯廟廢墟之下,另一股在川楊鎮的水井底部。


    “原來如此。”清泓對李靜洵拱手道:“多謝師妹,我明白了!”他跳出水鏡道域,馬上開始收取兩股水德靈光。


    “原來是這麽迴事?”李靜洵恍然大悟:“果然是新不如舊,到底是天地眷顧之神,不是這麽容易死亡的。”


    此地所謂即將誕生的新任水神,說白了就是假借清泓之手,將曾經的水神趙良月複活罷了。


    清泓作法,被封堵的河道頓時重開,浩浩蕩蕩的淨水流入全鎮。順著鎮中水渠的陣籙圖,刺激鎮中三口水井,在客棧後院的那口靈井之下凝聚靈光神性。


    “水波浩渺,降光行風,司掌雨律,哺育一方。”清泓勾勒符詔,對靈井中一扔:“水神良月,此刻不出更待何時?”


    伴隨著雷霆轟下,水井中仿佛有龍吟炸起,一股股莫名龍威席卷八方。


    “這人居然還有龍族血統?”看到這一幕,李靜洵喃喃道:“也對,要是沒有龍族血統,怎麽可能在數百年後設法複活?這水井之下應該有他昔年的龍骨。”


    再看看旁邊象征日角龍顏的“金鍾閣樓”,這閣樓分明就是用來聚集龍氣的。


    空中風雨交加,清泓以大法力複活趙良月,他身子突然顫抖幾下,眼前模糊,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遭了,召喚道祖化身,建立紫極萬聖圖,讓我今天損耗元神過重。加上這具肉身又被人所傷,處境有點不妙啊。”


    清泓暗暗叫苦,準備從本尊傳遞力量時,背後突然浮現一座門戶。瑞光騰騰的金霞門戶上浮現一枚枚神秘古篆,浩大生氣從門戶中一點點宣泄。


    “玄牝之門?”頓時,清泓明白,這是李靜洵出手相助了,於是他閉上眼,專心複活趙良月。


    “李大將軍來了!李大將軍來了!”


    突然小鎮外傳來一陣喧嘩聲。一聽這話,李靜洵馬上皺起眉頭。


    她本欲直接離開,但又顧忌清泓身上的傷勢,於是便留在原地:“我跟李家人有幾年沒見,他們應該認不出來才對。而且這位李將軍,應該是去年剿匪之人?李飛鳴?”


    川楊鎮被燒,目前百姓都在鎮外高坡上歇息,不敢迴返鎮上。


    李將軍趕來後,看到這一幕,馬上吩咐下去:“來人,速速安置鎮民,派軍醫幫他們療傷。還有,清點傷亡人數向我匯報。”


    不過等了一會兒,下麵人迴來稟報:“將軍,聽鎮民說。昨日夜裏有兩位仙人降臨,已經出手化解災劫,並且幫他們診治療傷。眼下鎮中並不傷亡,甚至就連諸多貴重物品都沒多少損毀。”


    “仙人?”李飛鳴一聽,暗道:“救人的仙人,是玄門之人?”


    “人在哪裏?快帶本將軍過去。”


    很快,李飛鳴來到李靜洵身邊。看到作法召喚玄牝門戶的少女,他先是一呆,隨後反應過來:“十三妹?”


    李靜洵心中哀歎,但還是扭頭看向李飛鳴,微微點了點頭:“待我師兄歸來,再跟三哥敘舊。”


    又是一炷香,空中大雨落下,一條神龍在雲霧中翻滾,旋即飛入河道之內。


    清泓則踏雲落下,迴到李靜洵身邊。他法眼一掃,看到李飛鳴:“師妹,這人是?”


    “是我家中堂兄。我們這一輩排序後,他算是我三哥。”李靜洵神色寡淡,清泓心中馬上有譜。對李飛鳴頷首道:“原來是李將軍,我和師妹路經此地,偶感此地有一劫數。眼下已經降服魔頭,滅去火劫,迴頭這善後事,便有勞將軍出麵。”


    “應該的,應該的。”李飛鳴道:“我也是昨夜接到消息,連夜過來查探情況。”


    清泓草草跟他交代幾句,拉著李靜洵就走。


    “等等——”眼看李靜洵要離開,李飛鳴趕忙道:“十三妹,五叔這些年自己在家,你若是有空,不妨迴家看看。”


    李靜洵抿著嘴,微微點了點頭:“我曉得。”


    二人化作遁光飛入水底,去見此地水神趙良月。這水神顯化龍相,正在水中開辟水府。


    清泓二人靠近後,也不去打擾他,而是站在邊上說話。


    看李靜洵有些落寞的神情,清泓小心翼翼問:“那人是你哥?十三妹?你在你家排行十三?”


    “不錯,我祖父是李家的家主,至今已有三百歲。我父親是他第五個孩子。”


    李家是修真世家,人仙數量不少,也能媲美玄門的不少小門派。當然,和道德宗無法比。當初李靜洵拜入道德宗,正是要避開家族之中的糾葛。


    關於家中事,李靜洵不願多談,對清泓道:“師兄,這次幽冥之人突然在陽界顯現蹤跡。本該我親自迴山門稟報。但我那堂兄憑空出現,讓我道心不穩,冥冥中有所不妙。所以,我有事要迴家一趟,勞煩你親自去道德宗和掌門通報此事。”


    “迴家?”看剛才李靜洵對李飛鳴的態度,清泓關切道:“看你和你家人的關係,這次迴去要不要我陪你?”


    “不是李家,是我母親那裏。”李靜洵搖了搖頭:“這次和李家人相見,讓我道心不穩,要迴去見一見母親。我擔心她那邊出問題。”


    “那你小心。去道德宗的事,交給我了。正好,我還沒有去過道德宗山門,這次就當見見同道。”清泓大笑幾聲,旋即正色對李靜洵說:“你也別太操心。你這操心的性格說好聽叫‘心細如塵’,說難聽點就是‘憂慮過重’,對你成仙不利。還是放寬心態來得好,若有事,完全可以找我幫忙。”


    “師妹曉得。”


    然後,李靜洵靜靜站在旁邊沉思。這次和李飛鳴照麵,我道心馬上示警。自己這道劫數,怕是跟昔年那些爛攤子脫不開幹係。


    “必須早早跟母親見麵,把事情安置妥當。”


    這時候,趙良月開辟水府完畢,過來請二人做客:“小神隕落多年,幸得兩位相助,才總算歸返本來麵目。”


    二人入府,趙良月跟二人分說前因後果。


    “我本是東海龍族苗裔,是龍神與漁女所生之子。早年拜入玄門修行,後被千仞城所害,在此地開川楊鎮,積蓄龍氣。一來為自己療傷,二來謀劃未來人道王朝之變。哪知我後人中有不孝子為爭家產,引來皇甫家賊人。”


    說到這,清泓忍不住看了看旁邊的李靜洵。


    趙良月的後人也是一個修行世家。但因為家產問題內鬥,引來皇甫家把其滅族。難道師妹和她家人,也有類似的糾葛?


    “再然後,我那不孝子孫卷走我家幾件寶物逃出川楊鎮。不久之前,兩位上仙碰到的那對爺孫倆,正是我那不孝子的後人。他二人潛迴川楊鎮,和天心魔宗聯手,意圖塑造金水之局。一來催生龍氣誕生魔門潛龍,二來助那少女修持素水金經。”


    “那經典的確是你家傳承?可是這經典在玄門中並不怎麽高明啊。”


    “我那不知多少代的孫女修持《素水金經》。,的確是我這一脈所傳。是昔年我父交給我母的東西。可惜母親因為父親將她拋棄,最終抑鬱而終,不曾修煉玄功。不然,以她金水靈體,這玄功最適合不過。”


    清泓若有所悟:“令尊既然將道經玄功留給令堂,想必是有心等她未來修道有成,入東海龍宮再續夫妻情緣。”


    “是啊。但母親昔年傷心欲絕,哪裏還有閑工夫修行。所以,功法一直閑置,被我那不孝子孫卷走。”


    如今趙良月分說所有因果,拿出一卷圖紙遞給清泓:“眼下我剛剛複活。不日要去東海龍宮拜見父親。手頭沒什麽東西,這卷關於城池類法寶的祭煉圖紙,便贈予上仙。”


    二人又在趙良月處做客半日,才離開水府。瞧見岸邊李飛鳴仍在安頓川楊鎮百姓,二人悄然離開,在百裏之外道別。


    “師妹,還是那句話。如果有事趕緊跟我們聯係。不管是我還是張師兄、景軒師兄,都肯定站在你這一邊。”


    “我明白。”李靜洵收斂心神,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化作清風離去。


    不久,她落入一方山穀。穀中飛出仙光打斷她的路徑。


    李靜洵身形一頓,落入穀中。


    “師兄找我,所為何事?”


    不多時,她麵前仙光一閃,一位藍衫男子現身:“師妹。”男子麵容看不真切,正是太上無名之相。


    看到無名,李靜洵輕笑道:“怎麽,師兄來找我,難道要跟我一起去拜訪母親不成?”


    無名搖了搖頭:“我可沒那閑功夫。這次得你那便宜師兄幫忙,在祖師講法中受益匪淺。我馬上要閉死關,參悟地仙大道。這次過來,是提醒你。對他,你且小心點。終究元炁道和清靈道並非一家人。”


    李靜洵皺了皺眉:“大道玄之又玄,豈有門戶之見。師兄這話,便對不起自身太上宮傳人的身份。”


    “師妹,你也別跟我打機鋒。麵對這人,你還是小心點吧。這次,他不就懷疑你太上宮傳人嗎?什麽詢問你功法,不就是覺得你擊退那些魔頭,所用功法是《三洞真經》?”


    李靜洵默然,以她的冰雪聰明當然猜出姬飛晨為什麽懷疑她。所以,她才亮出自己的道德神通證明清白。


    “師妹,我知道你二人意氣相投。但別忘了你的身份。”無名嗟歎道:“若是他早出世百年,不,三十年也好。在三十年前定下這一天數名分,雲霄閣出世,你我修行時便可考慮元氣之變,選擇煉氣士法門。但眼下嘛……”


    兩人道途已定,作為清靈仙道一係的仙家,怎麽也要考慮未來的修煉環境。


    “雖然這次大家認可雲霄閣的太上法統。但別忘了,道德宗也好,太清宗也罷,玄正洲這些赫赫有名的太上道脈,哪一個不是清靈仙道的道統?真要是讓他改天換地,重演上古元氣之境,到時候清靈仙道如何修行?難道再度落得,被雲霄閣壓在頭上的局麵?太元宮絕不能忍。在場所有玄門清靈仙道的仙家也不會認可。”


    仙者,人邊還有山。仙道對環境極為看重。比起眼下清濁分離的局麵,若是迴返上古混元一氣的蠻荒氣象,誰能接受?


    李靜洵沉默良久,幽幽道:“到底是玄門一脈,不可能跟魔道一般大肆殺伐。怕是最終,要在玉華圓光頂再演昔年之事了。”


    昔年,玉華圓光頂上,仙魔第一次大戰,也是雲霄閣在旁主持,定下清靈仙道和濁煞魔道之論。在那次大戰中,不管兩家如何打生打死,終究沒有破了煉氣士們的大局。


    如今,若是玄門內部分歧再起,仍需在這圓光頂上再論大道,定下未來千百年的章程。


    “成也於此,敗也於此。的確要在玉華圓光頂論道,但這時間怎麽也要在這次殺劫之後。你我還有時間安排,師妹,比起其他事,你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劫數。我以天算法門占卜,你這次劫數不小,需三思而後行。我無法幫你什麽,但如果有事隻管找人唿救。咱們的人,也不少呢。”


    “小妹明白。”李靜洵欠欠身,無名化作仙光消失不見。


    “前路漫漫,師妹自行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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