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梓看著扶疏和空青遠走的身影,焦急地原地跺腳。


    看了眼突然變得冷漠的兄長,又往扶疏那邊疾走兩步。


    “想去就去,我不攔你。”闌夕撂下這句話,也轉身走了。


    留下十二佛與鳳梓麵麵相覷。


    鳳梓咬咬唇,糾結片刻,還是追著自家兄長而去。


    她得先搞清楚天道到底與兄長說了什麽,讓兄長突然像變了一個人。


    十二佛望了眼神照殿,宿妄追向鳳梓,其餘人追隨扶疏而去。


    出了雲宮,扶疏迴到歸墟島,坐在淨水泉邊,一臉鬱悶地歪進空青懷中。


    “死孩子,見一麵天道,整個人都變了!”


    “還把你撿起來的珠子打翻!”


    “幾十萬年的情誼說扔就扔!”


    扶疏絮絮叨叨說個不停,起先還罵罵咧咧的,越罵越憋屈,騰地一下站起身。


    “不行!我非得去揍他一頓出出氣!”


    空青哭笑不得地拉住她,把她按下來,道:“他什麽都不說,還是過段時間再找他談談吧。”


    說不定天道真的給他施壓了,不讓他動遺蛇族。


    天道偏心眼子,非要護著,還說自己會解決。


    扶疏冷笑連連,倍感諷刺。


    這麽搞闌夕,她也不敢輕舉妄動,那遺蛇族動不得,她迴頭不讓族人去就是了。


    還有聞人雪華和祁連灝,這兩個也不是傻子,自然不會坐以待斃,眼看著臣民被吃而無動於衷。


    屆時,無人去失落之地,遺蛇族沒有吃的,若不出世,隻能互相吞吃。


    若出世吃人,那天道就沒有偏袒的理由了!


    這般想著,扶疏與空青各自迴了妖界和冥界,待將命令頒發下去,要求臣民令行禁止。


    除了那些尋求刺激、非要送死的,倒真沒多少人往失落之地跑。


    遺蛇族的事,天道不讓宣揚,故而世人還不知有這麽個吃人的種族。


    扶疏看著那些反骨極重的人,無比頭疼。


    但凡往北境去的妖族,都被她派人抓了迴來,並再三警告,一旦涉足,剔除妖籍。


    這一消息傳遍妖族,立時無人敢私自跑出去。


    扶疏治下嚴格,所頒布的法令也多嚴峻,同時施以仁政,妖界秩序井然、政治清明。


    妖族對這個新貼出的告示都接受得很容易。


    扶疏雖然經常不著家,但她護短,對族人友善,實力強橫。


    故而,她在妖族是寶貝疙瘩的存在。


    一迴妖族,不待個一年半載,族人絕對不會放她出去。


    反觀空青,他掌管的全是鬼魂,四界惡鬼幾乎全由他掌管。


    又因初到冥界時,大殺特殺一通,那些惡鬼見了他跟老鼠見了貓,個個噤若寒蟬。


    故而,他一迴冥界,整個冥界再無一隻鬧事的鬼。


    就連渡忘川哀嚎的鬼都壓抑了嚎叫,生怕驚擾了這位看似如沐春風好說話,實則砍惡鬼跟切菜一樣的冥主。


    “大人,夫人怎麽沒來?”


    權老拄著權杖,慢慢踱步跟在空青身邊。


    空青行至黃泉渡口,在擺渡舟上坐下,望著黃泉河水,道:“她迴妖界了。”


    權老在他對麵坐下,聞言仔細打量空青神色,良久,語重心長道:


    “惹夫人生氣了?”


    空青不明所以地嗯了一聲,聲音裏充滿了疑惑:“我好像沒惹她生過氣吧?”


    權老將權杖放下,一副過來人的眼神:“那她為什麽迴娘家了?如果不是你惹她不快,為何不與你迴冥界?”


    空青失笑:“權叔您想多了,沒有的事。”


    “不怪老朽多想,實在是你們還沒在一起時,夫人對你有情,暗示你許多次,你都沒迴應,把她氣跑好多次。”


    權叔迴憶道:“當時老朽可親眼見著夫人氣惱地跑出冥宮。”


    空青:“!”


    “不對啊,當時她明明與我打鬧後出去的。”


    “你呀!”權老輕點他一下,用那種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瞪他,“要不說你怎麽是個石頭呢?”


    夫人氣大人不開竅,都怒極反笑了。


    偏偏他家大人還以為人家在和他笑鬧。


    這情商喲!


    虧得夫人脾氣好,否則,真不知何時才能修成正果呢!


    空青迴想那些笑鬧的時刻,驀然發現,原來那個時候,扶疏就心悅他了。


    而他,情傾扶疏卻不自知,開竅得晚了些,平白讓扶疏傷了好多次心。


    他還是虧欠了她。


    哪怕一直守著,伴著,也不能抵消那時無意傷她的心。


    再仔細想想,就連正式表白都是扶疏笑開的口。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如此別扭,幡然醒悟到愛意,卻寧願默默守護那麽多年。


    大抵是愛越濃,懼越深。


    由愛故生怖,既怕會錯了意,又怕她遇到更好的人,平白誤了她。


    “還好你及時追了出去,不然,我都得拿權杖敲你腦袋!”


    空青搖頭輕笑:“你那時就該多敲我幾杖,好讓我早點扭過彎。”


    “喲!倒成老朽的不是了?”權叔撫須長笑。


    空青但笑不語,想到被遺蛇族吞食的生靈,他看向擺渡人,問道:


    “你們應該知道從失落之地帶迴來的死魂,死因都是被吞吃吧?”


    擺渡人手一抖,險些握不住船槳,在空青清淡的視線中,猶豫著開口:“是這樣沒錯。”


    “你們擺渡人將這件事說出去了吧?”空青雖是在問,但語氣卻是篤定的。


    擺渡人囁嚅著,不知冥主為何對這件事格外上心,如實道:“是,大人,我不知道這件事不能說。”


    空青觀他神色慌張,安撫道:“無礙,我隻是問一下。”


    “原是能說的,現在卻不能了。”


    天道不知降下了什麽旨意,闌夕沒說,但態度卻驟然轉變。


    由此可見,天道應該知道遺蛇族吃人的消息是從冥界散播出去的。


    隻是,晚了,早就傳開了。


    空青望著黃泉的眼眸深沉,觀察片刻,輕歎出聲:“黃泉水,變紅了。”


    眾所周知,冥界是最後一個建立起來的。


    在空青到來之前,這裏被稱作無間。


    後來空青憑空出世,一柄翁時墨劍斬盡惡鬼,黃泉水重新恢複成黃澄澄的顏色,清澈透亮。


    渡過黃泉的死魂,若為枉死,其身上的血液會流入黃泉。


    黃泉本就是洗滌他們身上汙血的。


    雖乘舟而行,其身血氣會被黃泉引走。


    故而,黃泉越紅,說明枉死的人越多。


    由黃泉的變化,就可以看到忘川中哀嚎的生靈絕對暴增。


    世人所犯罪孽,到了冥界,是不會就此了斷的。


    待空青走過望鄉台,來到忘川邊時,一身形飄逸的女子立在奈何橋邊輕聲歎氣。


    這女子,正是第一任孟婆——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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