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憶並未帶著小鮫人去很遠的地方,朝顏幾人的計劃是在十卞島碰麵。


    朝顏兩人來到十卞島之後,便直奔儲休與晏浪生活過的木樓。


    院子顯然是鳳憶安排人經常打掃,幹淨整潔,院門口種滿了顏色各異的花草,院內一人拿著掃帚慢悠悠地掃地。


    看到來人,楚清渡提著掃帚迎上去,笑道:“你們這麽快就來了,鳳姑娘在裏麵呢。”


    剛來到十卞島,宿妄便將他從木偶中放了出來。


    小鮫人的情況有些不妙,他幫不上忙,就隻能在門外候著。


    朝顏朝他點了下頭,腳步微頓,深深看了眼緊閉的房門,不再猶豫,果斷推門而入。


    鳳憶懷中抱著一個手臂長的橢圓形透明琉璃罩,裏麵裝滿了海水,還有小鮫人。


    小鮫人隻比出生時大了許多,但還是小的可憐,它繼承了儲休冰藍色的鮫人魚尾,眉毛像極了儲休,嘴巴卻像晏浪,粉嘟嘟的時不時吐個小泡泡。


    他整個人顯得晶瑩剔透又小巧精致,像是展品台上的小擺件,隻是緊閉的雙眼以及微蹙的眉頭彰顯著他此時並不好受。


    他的尾巴一動不動,若不是略微起伏的小胸膛證明他還活著,朝顏一定會以為他早就逝去了。


    這麽小小的一團,居然是她的兒子!


    望著那融合了她與微生辭容貌的小鮫人,朝顏的心都軟了,但很快又泛起絲絲拉拉的疼,似乎在溫泉中浸濕了身體,又立刻置身冰天雪地之中。


    鳳憶將小鮫人遞給她,神情有些不悅:“珂姬在殿中殺人,嚴重打擾到小鮫人的休息,他的精神很不穩定,你倆是他父母,過來抱一抱應該會好些。”


    隻要將神魂放入小鮫人識海,小鮫人識得親生父母的神魂,會喚起他天生的依賴感,說不定會讓他穩定下來。


    朝顏伸出雙臂,但在抱孩子時犯了難,這琉璃罩不小,她生怕拿不穩,顛到小鮫人。


    但鳳憶明顯沒那個耐心,直接把琉璃罩塞到朝顏懷裏。


    微生辭收迴伸出的手臂,低頭看向朝顏,果然在她臉上看到如臨大敵的緊張模樣。


    她肅穆著一張臉,動都不敢動,手臂僵著,屁股撅著,上身不自覺地往後仰,把小鮫人靠到自己懷裏,確保不會讓其滾落出去。


    “阿辭!救命啊!”


    接下來怎麽辦啊?


    近距離看他兒子,簡直就是個袖珍版的微生辭,大概是鮫人族的男性,長相天生隨父親,除了那小嘴兒像朝顏,其他地方根本就是微生辭的翻版。


    浸在海水裏的皮膚白皙軟嫩,銀色長發散在水中,柔潤如月,耳後魚鰭無精打采地耷拉著,鼻尖小巧可愛,但隱約可見與微生辭如出一轍的挺翹鼻梁。


    老人說,長眼縫大眼睛,即便那雙眼睛沒有睜開,朝顏也能從那眼縫的形狀走勢,猜出小鮫人的眼睛定然與微生辭一般無二。


    都是眼中圓而飽滿,眼尾上挑的鳳眼。


    微生辭的神情是從未見過的柔軟,他伸展雙臂輕輕攏住朝顏和小鮫人,輕聲道:“我在護著,沒事的阿顏,你抱一會兒就熟練了。”


    這還隻是隔著琉璃罩抱,不消一炷香,朝顏就能適應,若真的一上來就抱小鮫人,朝顏發誓,她能維持一個姿勢不動,一直抱到有人接走。


    鳳憶饒有趣味地看著微生辭指導朝顏抱小孩,迴想當初方婆婆笑話她抱小孩時的樣子,忍俊不禁地揚起嘴角,對宿妄道:“你說他們兩個誰會是慈母,誰會是嚴父?”


    宿妄的視線在朝顏身上轉了轉,又看向笑容寵溺的微生辭,笑道:“感覺都是寵孩子的主兒,沒一個能嚴厲起來。”


    鳳憶噗嗤一下笑出聲,又問坐著喝茶的楚清渡:“你覺得呢?”


    楚清渡慢條斯理淺飲一口,道:“與宿妄一樣。”


    瞧那兩人的稀罕勁兒,誰能嚴厲得起來,愁愁愁啊!


    鳳憶三人嘀嘀咕咕的時候,朝顏已經抱穩了小鮫人,與微生辭一起將神識探入小鮫人識海。


    識海中,空蒙孤寂一片荒蕪,淅淅瀝瀝飄著細雨,藍色的小鮫人躺在暗沉的海麵上隨波浮沉。


    朝顏下意識飛過去將他抱起來,神識相觸的瞬間,小鮫人的身體猛地一顫,銀色睫羽緊跟著動了一下,卻沒能睜開。


    這是缺少鮫人父親的神魂之力,隻有將本源神魂傳承給小鮫人,小鮫人才能真正蘇醒過來。


    微生辭也意識到這關鍵的一點,事不宜遲,當下便將自己的神魂之力分成細細的絲線,細致地一點點匯入小鮫人身體。


    神魂之力的融入先是受到小鮫人的排斥,但在朝顏將神魂之力匯入之後,小鮫人的反應很快平穩下來,蹙著的淺淡小眉毛漸漸鬆開,唇角吐出一個圓圓的小泡泡。


    耳後魚鰭也緩緩綻開,顯露出冰藍色的紋路。


    眉間的鮫人印記赫然浮現,在神魂之力越發濃鬱時悄然隱去。


    銀色的睫毛濃密卷翹,蝶翅般顫動幾下,竟緩緩掀開眼皮。


    冰藍色的眼瞳流光溢彩,像是海底最璀璨奪目的螢石,流轉出汩汩純真的波浪。


    他的眼裏盛滿了整片海洋,清澈明亮。


    朝顏與微生辭忙不迭從識海中出來,睜開眼便對上小鮫人的雙眼。


    “嗯嗯……咕嚕咕嚕……”


    小鮫人張開沒牙的小嘴,露出赤裸的牙床,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他伸出白嫩的手臂,淩空拍了兩下,隨後竟然彈了彈尾巴,一尾巴抽開封印他的琉璃罩。


    “嘩啦啦!”


    “哢嚓哢嚓!”


    海水流出的聲音和琉璃罩碎裂的聲音混雜在一起,朝顏來不及反應,小鮫人就從破了口的罩子內溜了出去,徑直往地麵砸去。


    朝顏的心都快被他猝不及防的動作嚇停了,幸而微生辭還伸著雙臂護著,反應極快地接住小鮫人,心髒也是跟著怦怦亂跳。


    朝顏扔了琉璃罩,低頭一看,小鮫人似乎是覺得好玩,竟咧開嘴咯咯笑出聲,還邊笑邊拍手。


    朝顏整個人都快被他一係列的粗暴舉動搞傻了。


    誰懂啊,本來以為是個玉雪可愛的乖寶寶,結果竟是個怪力娃娃!


    誰家嬰孩能一尾巴抽碎鳳憶親手設下的封印啊?


    他能!


    “他也沒多強,也就比珂姬強一點點而已。”鳳憶道。


    朝顏:“!”


    其實珂姬在這海底,已經是屬於巔峰級別了,別看她瘋,單看她鳩占鵲巢的架勢,就能猜出她實力之強悍。


    “別這樣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鳳憶嫌棄道,“六億年的天靈地寶可不是白吃的,他境界雖高,但不穩且不會掌控。”


    “會!”一道清脆的奶音從小鮫人嘴裏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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