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墓太寂靜了,又冷又疼,我沒能堅守本心,是我的錯。”


    翁時將瓶子遞給微生辭:“這裏麵是扶疏的一片神魂,隻有你能處理好這片神魂了。”


    “你說什麽!”朝顏驚叫出聲,“你瓶子裏是扶疏的神魂?!”


    翁時自知理虧,低斂雙眼,道:“確實是。”


    天老奶!


    你身為空青的劍靈,不去找自家主人,反而去收集扶疏的神魂!


    朝顏還沉浸在震驚中無法自拔,微生辭卻敏銳地捕捉到蹊蹺之處:“扶疏的神魂究竟碎了多少片?”


    “不知,這事隻有鳳憶知道。”翁時道。


    “你把集市那些鬼魂全都給扶疏的神魂了?”


    翁時神色詫異:“我沒動集市的鬼魂,我瘋了嗎?”


    朝顏震驚的聲音都變了調:“你沒動?!”


    “我不是傻子,這裏是吾主的地方,我不會在這裏屠殺鬼眾的,頂多挑兩個沒有加入幽冥的散魂,我的屠殺要麽是在人界,要麽是在魔界。”


    翁時輕咳一聲:“況且,我在這裏搞這麽大動靜,一定會引起靳誦和權老的注意,得不償失。”


    “那控魂術呢?”


    翁時:“我隻控魂過聶師。”


    “聶淵呢?耀耀呢?”


    “聶淵早就有人給他下過控魂術了,耀耀是誰?”


    亂了,全亂了!


    朝顏腦子嗡嗡作響,死死掐住掌心軟肉才不堪堪穩定下來,她把所有事情重新複盤了一遍,再次問道:“炸十二殿的呢?”


    翁時有些無語:“那是吾主建的,我炸它做什麽!”


    “旄山中的何羅魚和休舊骨鳥呢?”


    “那個是我給聶師覺醒魔氣用的。”


    朝顏突然想起,集市上的那根白色毛毛,那根本就不是狐狸毛,而是雪貂毛,聶師就是一隻雪貂。


    聶師在說謊!


    迴想他當時低斂的眉眼,沒人能從他眼中看出什麽情緒,因為他還做不到麵不改色地在那麽多人麵前撒謊,讓翁時給他背鍋。


    “聶淵呢?這個人你應該認識吧?”


    翁時點頭:“碰到他是偶然,他要複活他的妻子,恰好我有辦法,便讓他與我一樣,去吞噬幹淨的靈魂。”


    好啊,好得很呐,這父子兩個全部都是兩麵派,聶師更是撒謊中的翹楚!


    朝顏氣樂了,還好把拘魂瓶從耀耀手中拿迴來,又把所有的拘魂瓶交迴給靳誦,連帶著除去了上麵的陣法。


    隻是,還是不對啊!


    能讓聶師和聶淵同時聽命的,整個冥界屈指可數。


    隻有權叔和靳誦,這兩人都會控魂術。


    對了,控魂術!


    朝顏驀然想起執事閣院中的何羅魚屍體,以及那股腐臭味,楚清渡說過,院子裏的腐臭味與祭台上的是相同的,如此說來,靳誦也很可能在糊弄人。


    靳誦有問題!


    那十二殿中的那些惡鬼,還能否成功關迴去?


    倘若他真的是操控聶淵和耀耀的幕後之人,那他簡直不要太成功!


    朝顏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對微生辭道:“我們迴去看看吧,枉仲他們對靳誦都沒什麽戒心,我怕出事。”


    “走。”


    說走就走,這次就連翁時都跟著他們一起出去,朝顏看了兩眼翁時,終是沒說什麽。


    翁時手中攥過扶疏的神魂,也相當於是她的,對於徐家村幾百條靈魂是她吃的這件事,比有個六億歲的兒子還要離譜。


    這一世的她什麽都沒做,偏偏要承擔起前幾世的因果,別太荒謬好吧。


    她自己都沒想好要怎麽麵對這件事,徐家村怎麽辦,扶疏的神魂怎麽辦,翁時要怎麽辦。


    唯一能確定的隻有翁時,翁時必須死,就算是他的心魔做下的業障,也應該由他來承擔,因為,心魔也是他的一部分,是他的執妄。


    朝顏他們剛出結界,差點被翻滾的忘川河水拍散架。


    無數鬼魂在河水中掙紮,被浪潮拍得無法控製身形,像是暴風雨中的海上小舟,隻能隨波翻動。


    朝顏來不及思考,抬手拍下陣法罩在幾人身上。


    旁邊的鬼魂剛伸出求救的手,在即將觸到陣法時立時收迴去,眼看著要被卷走,朝顏一手給人薅進陣中。


    這鬼魂滿身狼狽,在這金光之下動都不敢動,朝顏隻得給她套了個冥界的陣法,見她不再瑟縮著,急忙問道:“你們這是怎麽了?”


    鬼魂把濕透的頭發撥到一邊,露出一張煞白的俏麗容顏。


    “十二殿惡鬼全都出來了,逮誰吃誰!我們沒辦法,隻能往忘川裏跑。”


    女子忍著劇痛,神情虛弱:“好多鬼魂都逃到忘川裏,忘川水有洗滌靈魂之效,那些惡鬼有多惡,忘川水的效力就有多大。”


    “冥界鬼眾與漫天的惡鬼在忘川上空打了起來,忘川河水在魂力壓迫之下翻湧不止,我們這些魂力低微的隻能在這裏保命。”


    比起忘川水洗滌的痛苦,顯然保命更重要!


    朝顏蹙眉,問道:“你是說十二殿的惡鬼全都出來了?”


    “沒錯,有人炸了另一半,全都跑了出來,”女子像是想到了什麽,神情有些絕望,“靳誦執事和聶府君與惡鬼為伍,同五大府君戰到一處。”


    “冥界,亂了啊!”


    怎麽會這樣?十二殿惡鬼盡數而出是什麽概念?


    靳誦到底在圖謀什麽?


    情勢急迫,朝顏將女子放到洪流小一點的角落,撕開空間裂縫直接降臨到忘川上空。


    剛一出來,入目所及皆是鬼魂的哀嚎聲,忘川之中擠滿了鬼魂,惡鬼在忘川上方放肆吞吃冒頭的鬼魂,河水沸騰的起因便是無數鬼魂爭先恐後往河底遊。


    對待惡鬼的方式是什麽?


    那當然是——殺!


    朝顏手執瓊冰玉絮,在出來的瞬間便一劍橫劈而出,聖潔的神力散發著淡藍色劍芒,劍鋒所過之處,惡鬼或倒飛出去,或淩空湮滅。


    劍身忽而雀躍一閃,識海中沉睡的係統驀然動了下指尖,但不知為何沒能醒過來。


    朝顏與微生辭一邊配合著在忘川之上收割著惡鬼,一邊餘光尋找枉仲幾人的身影。


    十二殿方向迸發出滔天魂力,嘭地一聲猶如山石崩裂,紫色神力若隱若現,間或夾雜著渾厚的墨金色魔氣。


    鳳憶他們在十二殿那邊!


    朝顏趕到時,一眼就看到鳳憶與宿妄背靠背抵擋著成百上千的惡鬼,宿妄腰間掛著楚清渡刻的木偶,楚清渡沒在鳳憶身邊,那就應該在木偶中。


    十二殿門口,孟翊許與菱娘並肩作戰,隻是孟翊許的狀態異常虛弱,整個左肩都被炸沒了,菱娘安然無虞,眼中卻滿是瘋狂和淩厲。


    她的戰鬥方式永遠很粗暴,在徒手撕裂一個惡鬼後,看到朝顏過來的身影,頓時激動道:“阿顏!快!我家郎君快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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