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是很少與人交談,說話直白,不會拐彎抹角,故而總會在話後贅述一下自己的本意。


    在朝顏看來,枉仲他們對靳誦的態度過於矛盾,一邊吐槽,一邊無條件服從命令。


    或許是靳誦的長相不討人喜歡,總給人一種會背地裏陰人的感覺,但他的性格卻恰恰相反。


    “我知道。”朝顏應道。


    麵對這種過於敏感的人,對方稍微強硬一點都會讓他生出無數個念頭。


    她拿起布料端詳片刻,做工精良,上麵粘著幾根白色的毛發,像極了貓毛。


    “你能看出這是什麽動物的嗎?”朝顏把白色毛毛放到桌麵上,看向身邊的人。


    微生辭傾身看去,道:“應該是狐狸毛,上麵附著魔氣。”


    朝顏猜測道:“是魔界中人?”


    “有這個可能。”微生辭道。


    按照這個線索,可以著重排查魔界亡魂。


    靳誦聞言,即刻派小鬼將這個線索傳給枉仲等人。


    朝顏看著領命飛跑出去的小鬼,驀然想起許久沒聯係的喬織夢和楚君涯,也不知他們二人與阿汀阿花怎麽樣了。


    冥界不與外界相通,進來的唯一途徑就是空間裂縫。


    能撕開空間裂縫的人,無一不是各界巔峰大佬。


    靈訊石安靜地躺在有雪鐲中,就像是沒有信號的手機,屁用沒有。


    “我可以把你們頭上的往生印記銷掉。”靳誦拿起蒲扇隔空點了點,建議道,“神魂長期在外遊蕩,有礙修煉。”


    被擺渡人接迴來的靈魂,在跨入界門時,頭頂會多出來一個看得見摸不著的往生印記。


    這印記隻有受過授官儀式的冥官才看得到,主要用來約束靈魂。


    黃泉路上總有往生之魂不願喝孟婆湯,又不想受忘川之苦,逃跑之後用些陰損的法子奪舍或借屍還魂。


    故而,印記就是阻止靈魂進入肉身的屏障。


    這也是朝顏二人一直沒有把身體拿出來的原因。


    縱觀整個冥界,隻有靳誦能抹除印記,如今他主動幫忙,屬實讓朝顏兩人受寵若驚。


    不論靳誦是別有用心,還是單純發善心,最終的受益者是他們兩個沒錯。


    朝顏不做忸怩,驚喜道:“多謝!”


    “舉手之勞。”


    抹除印記這事對靳誦來說是真的輕而易舉,他隻是揮了揮手,印記就消失不見。


    朝顏與微生辭沒什麽感覺,但那種無形中的限製感確實不複存在。


    “誰?”


    懶洋洋躺在搖椅上的屠酒睜開雙眼,視線猶如實質緊盯著院門。


    院門口伸出一隻煞白的小手,被屠酒一喊,立馬又縮了迴去。


    朝顏探著身子看去,沒一會兒,慢慢騰騰蹭出一個大頭鬼。


    大頭鬼隻比木桌高出一個頭,身上穿著一件嶄新的褂子,腳踩精致的草鞋,兩隻小手托著碩大的腦袋,打眼看去,竟有尋常人三個腦袋那麽大。


    頭頂光禿禿,五官湊在臉上,看上去像一個超大的囧字。


    他聲音糯糯的,有些拘謹:“我家主子說,城外旄山有異動。”


    這是地獄道府君聶師養的小鬼,出了名的溫和,卻也極其膽怯,害怕與外人接觸。


    用朝顏的話來說,妥妥社恐大頭鬼一枚。


    靳誦道:“仔細說來。”


    “旄山中湧出大量魔氣,地下好像有什麽東西要現世。”


    大頭鬼說完便老實乖順地立在門口,睜著一雙蠢萌的眼睛看著靳誦,似乎在等對方發話。


    靳誦瞥他一眼,起身一屁股坐到骨獸背上,對朝顏兩人道:“走,去看看?”


    朝顏拉著微生辭一個箭步踏出院子,朝幾人擺擺手:“走!”


    一行人剛走出極樂城,便看到城門口立著兩道人影,正是聶師和覺辛。


    兩人之間流淌著劍拔弩張的氣氛,確切來說,是覺辛單方麵暴躁發火,聶師抱著劍,神情冰冷,對覺辛的話充耳不聞,一整個無動於衷的狀態。


    見到朝顏幾人,覺辛咽下喉中的怒吼,垮著一張臉,道:“你們來了。”


    朝顏的視線在覺辛和聶師之間轉了轉,不自覺閃了下。


    大頭鬼一見到聶師,便托著腦袋噠噠噠過去,似乎是腦袋太沉了,他隻是動了動眼睛,斜看向覺辛,癟嘴道:“你脾氣好差,不要總是欺負我家主人呀!”


    “頭頭!”覺辛將消的怒火騰地一下竄起來,氣得直咬後槽牙。


    大頭鬼麵對覺辛時,毫不膽怯,居然硬氣地挺起小身板,傲嬌地哼了聲。


    靳誦沒興趣理會三人的小打小鬧,望著魔氣翻湧的萬仞峭崖,邊往旄山走邊冷聲問道:“什麽時候發現的?”


    “一刻鍾前。”蒙著眼睛的聶師迴道,他聲線輕淡,有種朦朧的感覺。


    朝顏算了下時間,目光一閃,看向微生辭,神識傳音道:“時間太巧了。”


    他們前腳才在執事閣談到魔界,沒過多久,這旄山就湧出魔氣,這也太湊巧了。


    “感覺有人在引著我們走。”微生辭秒懂。


    “還有,”朝顏揚起下巴點了點方才吵架的兩人,“他們兩個關係不簡單。”


    大頭鬼褂子上的圖案是一隻憨態可掬的雪貂,覺辛的腰封也是雪貂。


    枉仲曾說過聶師的本體就是雪貂。


    “他們兩個是兄妹。”屠酒突然湊到兩人耳邊,輕飄飄出聲。


    他動作緩慢地捋著頭發,說道:“他們同父異母,覺辛的本體隨她母親,是隻金蟾。”


    雪貂和金蟾?


    朝顏:“……是我理解的三足金蟾嗎?招財的那個?”


    見屠酒點頭,朝顏人都麻了,怪不得覺辛渾身金燦燦的!


    “他們的關係有點別扭,覺辛對自己的身世比較避諱,枉仲就未與你們說。”屠酒道。


    朝顏側頭看著屠酒,問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他們的父親欺騙了覺辛的母親?”


    “不是。”屠酒拉著兩人墜在最後麵,“站在覺辛的角度,她父親親手殺了她母親。”


    聶師的母親名喚葎芆,與其父聶淵相愛後,生下聶師,轉頭就與一隻金蟾好上了,那金蟾自知拐走葎芆這事不厚道,就把自己的親妹妹覺衷送給了聶淵。


    “等一下!我有點亂!”朝顏感覺頭要裂開了,“你別跟我說,覺辛她娘就是那隻金蟾的妹妹!”


    屠酒撓了撓頭,見她這般激動,甚是不解:“是啊,怎麽了?”


    “我滴個天老奶!”朝顏難以置信地掐了下自己的胳膊,驚歎出聲。


    葎芆和那金蟾兩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一個出軌、一個賣妹,道德淪喪不過如此了吧!


    屠酒繼續說道:“覺衷被迫嫁給聶淵,脾氣與覺辛一樣暴躁倔強,聶淵知道此事愧對覺衷,便一直包容著,時間長了,兩人竟也生出了感情。”


    “豈料葎芆突然迴來了,原是她那姘頭傷重,她要把覺衷的內丹挖走救姘頭。”


    朝顏聽到這,冷聲罵道:“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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