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歎吾命休矣時,一道月白身影倏地閃到身前,一把將她攬進懷裏,爆衝而出。


    巨爪與地麵相擊,霎時塵土飛揚,微生辭懷抱朝顏就地一滾躲過攻擊,氣勁爆開激得滿地楓葉驟起,在半空卸了力,洋洋灑灑飄落下來。


    “沒事吧?”


    微生辭看向懷裏的人,確認她有沒有被摔傷。


    朝顏拂開臉上的楓葉,被塵土嗆了兩聲,“沒事,多謝!”


    微生辭眉頭鬆了些,把人拉起來,護到身後,仰頭看向那龐然大物時,眼中漫上一層冷冽。


    誰都不曾想到,這饕餮這般聰明,竟能看出朝顏的小動作,轉而同時攻擊兩人。


    饕餮見一擊不中,氣得直跳腳,四肢發了狠追著兩人踩,頗有一種不把兩人踩成肉泥不罷休之勢。


    朝顏躲閃得狼狽,本來實力不濟就很讓她惱火,如今還淪為拖後腿的那個,立時被追出了氣性,一手掐訣一手拿出把劍防身。


    朝顏被微生辭拉著往旁邊一跳,借力翻到微生辭後背,微生辭極有默契地托住她,她手持長劍轉身就刺出一劍,正中饕餮大腿。


    長劍沒入半截,登時一股熱血兜頭澆下。


    朝顏樂了,直接拿出一個大盆頂在腦袋上,接了滿滿一盆血,眨眼就被她收進儲物手鐲裏。


    正想再接一盆時,突然聽到震耳欲聾的“轟隆”聲,腳下地麵遽然裂開一道深淵,毫無防備的兩人一獸身體瞬間騰空,掉下深淵。


    身體急劇下落的失重感令朝顏心神俱顫,生生壓下險些溢出喉嚨的驚叫,緊閉眼睛死死抱住身邊人,仿佛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耳邊除了唿唿風聲,就是那死饕餮中氣十足的吼聲,像嬰兒般尖利又幽長,吵的人腦仁子疼。


    還是放血放少了!


    多放點,它就叫不出這麽大聲了。


    兩人掉落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落到地上,朝顏已經漸漸適應了失重感,睜開眼就看到染血的胸膛,血是從衣服裏暈染出來的,一看就是鎖神釘的傷口裂開了。


    朝顏抬頭看向微生辭的臉,果然見他唇色蒼白,趕忙抬手掐訣,感受到體內靈力轉化成魔氣渡入他體內,她才微微放下心來。


    沒聽到係統提示生命值的聲音,那就說明微生辭的身體狀況還沒那麽差。


    腳下的饕餮聲音越叫越小,隨著“噗通”一聲巨響,朝顏看向微生辭,道:“到底了。”


    話音未落,微生辭攬住朝顏的手微微用力,抬手在腳下拍出一道氣流,減少下降的衝力。


    待兩人平穩落地,一眼就看到摔得慘烈的巨獸。


    “咦~”朝顏幸災樂禍繞著它轉,“嘖嘖嘖,慘得嘞~”


    饕餮轉動著碩大的眼珠子,氣得直哼哼,卻因摔得太重,動彈不得。


    朝顏笑嘻嘻拿出一個大盆,顛顛跑到血流如注的腿旁,邊接血邊道:“別怪我,我們隻是要你點血,是你自己氣量小,還要拍死我。”


    朝顏拍拍它的腿,“我取你點血,就原諒你了,你這麽大隻,不會這麽小氣吧。”


    眼見饕餮氣憤地翻了個白眼,朝顏驚唿,“不會吧不會吧!真這麽小氣呀!”


    “嗬嗬……”身後傳來男人的輕笑聲。


    聲音低低的,卻清淩淩的如山泉水沁人心脾,令人聽了也不禁愉悅起來。


    朝顏看過去,見那人上揚著唇角,眸中含笑,清雋雅致,散去些許冷冽之氣。


    全然不似之前與饕餮鬥得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由殺伐冷肅變成如今這般溫潤,怪賞心悅目的呢。


    “你要這血有何用?”朝顏此時才有時間詢問微生辭的想法。


    微生辭:“可煉丹助我魔修。”


    當時沒把握護她周全便讓她先走,隻是沒想到,她會如此配合,本想取一點就好,沒成想她竟如此剽悍,直接拿盆收。


    “哦,那便多取點血,你看它這麽大個,流點血怕什麽!”


    得知饕餮血這麽大用處,朝顏收起接滿血的盆,又拿出一空盆,準備再接一盆。


    饕餮瞪圓了雙眼,圓溜溜的血紅大眼裏竟露出幾分委屈的神色。


    微生辭也哭笑不得,把盆拿迴來,“這些便夠了,饕餮體內都是精血,失血過多會影響修為的。”


    “好吧,”朝顏收好血,從手鐲裏翻出幾枚神丹,飛到饕餮麵前直接扔進它嘴裏。


    看著饕餮眼中要落不落的眼淚,嫌棄道:“出息!我做事很有原則的,吃了一會兒就能好。”


    能不好麽,裏麵有凝血丹、迴力丹等修複傷勢的神丹,這可是微生辭的丹藥,貴得很呢!


    饕餮的傷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愈合,朝顏見它眼中的驚喜之色,笑著問道:“你化形了嗎?你太大了,和你說話還要喊,很累人的。”


    饕餮頓了一下,搖頭。


    微生辭睨它一眼,冷漠地拆穿它,“化形了。”


    朝顏瞪它,氣憤控訴:“你騙我!信不信我再取你一盆血!”


    “獸類與花草化形不同,花草化形便是成人模樣,獸類化形則是幼兒。”微生辭直言道出饕餮心裏的小九九,“它是覺得自己幼兒形態不夠威武,便一直以本體示人。”


    “原來如此,”朝顏了然,“自尊心作祟唄。”


    微生辭點頭,看向饕餮的目光隱含威壓,“化形。”


    饕餮聽出了他話中的威脅,重傷未愈打不過這兩人,還吃了人家名貴的丹藥,便憋憋屈屈化了形。


    原本小山一樣的身軀驟然縮小。眨眼竟變成一個八九歲的小少年。


    小少年一頭墨發,發尾赤紅微卷,麵如冠玉,白嫩細膩的臉蛋還帶著幾分稚氣,睫毛也是火紅色的,小扇子一樣卷翹。


    他癟著嘴站在那兒,妥妥一傲嬌小正太。


    朝顏笑道:“是個弟弟呀!”


    微生辭頓了頓,有些一言難盡:“它年歲比你大許多。”


    饕餮下巴一抬,嘚瑟道:“小爺我一萬兩千多歲了!”


    朝顏:“!”


    “比我還大啊,”朝顏擺擺手,“但是我看著比你大,那你就是弟弟!”


    饕餮癟癟嘴,看了眼微生辭,終是沒敢說什麽反駁的話。


    朝顏看掉下來的裂縫已經合上,又看了看四周的洞口,“我們上不去了,隻能走這些洞口了。”


    說著,拿出片羽毛,在每個洞口站了片刻,最終站在中間的洞口,對微生辭道:“這個洞口有風流動,應該能出去,不是死路。”


    微生辭也閉眼感受一番,點頭,“那便走這邊吧。”


    洞中漆黑,三人手中都拿著夜明珠照路,邊走邊閑聊。


    朝顏讓饕餮走在前麵,問道:“你怎麽會出現在水鏡湖底下?”


    饕餮眼睛注視著前方,語氣憤恨:“小爺是被一個死女人抓來的,我那時剛化形,還沒來得及出去闖蕩一番,就遇到個瘋婆子,一句話都沒說就被她封印在這湖底了。”


    “今日不知為何封印鬆動了許多,我便衝了出來,若不是衝破封印耗了我心頭血,怎麽可能被你們傷到!”


    本以為衝出來就能重獲自由,哪成想遇到這兩個坑貨,坑了他兩大盆精血,還掉進這地洞裏。


    “是是是,你最厲害啦!”朝顏敷衍他兩句,繼續問道:“你在這附近生活多久了?”


    “兩千多年唄。”饕餮晃著腦袋,“我們上古兇獸都是一萬歲化形,兩萬歲成年,自然比你們花草實力深厚。”


    朝顏冷笑:“那也比你被封印兩千多年強。”


    “你!”饕餮迴頭,氣鼓鼓地瞪她。


    朝顏也不甘示弱地瞪迴去,來呀,互相傷害呀!


    “算了,”饕餮別開腦袋,“我才不跟你一個剛化形的喇叭花一般見識!”


    “我剛化形怎麽了,我成年了啊,我是喇叭花又怎樣,我成年了啊!”朝顏哼了一聲,推他一下,“不跟你鬥嘴了,專心走路吧,弟弟~”


    “啊!”


    “你欺負人!小爺我不理你了!”


    饕餮一怒之下,無能跺了跺腳,往前跑去。


    朝顏看著他暴走的背影,“噗嗤”笑出聲來,伸手拉拉微生辭的衣袖,“我們跟上去,他實力強,有危險就讓他擋咱倆前麵。”


    這麽能打的盾牌,不用白不用嘛!


    說著,兩人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地洞越走越窄,走了半個時辰便隻能容一人通過,微生辭便讓朝顏走在身前,自己給她墊後。


    腳下幹燥的泥土,可以推測出,他們很可能已經走出臨火城了。


    再往前走,便是一直往上麵走了。


    地勢越走越陡,石頭也多了起來,棱角支出地麵,朝顏時不時會被絆一下。


    幸好身後有微生辭托她一下,不然這一路怕是會摔出個好歹。


    不知又往上爬了多久,鼻尖突然嗅到一股冷空氣,抬眼看去,恰好看到從洞口瀉進來的皎潔光亮。


    三人出了洞口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了鑄烆山頂。


    山下臨火城燈火通明,從山頂俯視,像是一簇生命旺盛的火苗。


    鑄烆山地勢綿延萬頃,五千仞嶽拔地而起直上九天,山頂孤峰矗立雲端,頗有遺世獨立之姿。


    朝顏望向山巔,霎時睜大了雙眼,滿目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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