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間客棧櫃台前,朝顏看著手裏僅剩的十顆靈石,心中五味雜陳。


    來臨火城的路上順手刨的幾株靈草,進城門上交了兩株,剩下的幾株在途經當鋪時當了一百靈石,卻隻夠住五晚客棧。


    朝顏扣扣嗖嗖付了四晚的住宿費,又花了十靈石加了一床被褥。


    收好剩下的靈石,背著微生往樓上走的腳步都異常沉重。


    房間還算幹淨寬敞,把背上的人放在外間的躺椅上。


    朝顏捏了一次淨塵訣,失敗後又調整了下手勢,才學會。


    法術口訣是問係統要的,這七千年背得滾瓜爛熟,就是沒化成人形沒機會練習,今日先學會淨塵訣,其他法術隻能日後慢慢練習了。


    她指尖掐訣,快速為兩人清理幹淨。


    看著微生破碎得不成樣子的衣衫,朝顏認命似的歎口氣,磕磕絆絆布了個保護結界後,轉身走了出去。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有身著暗色衣衫的魔族人,也有仙氣飄飄的神族人,間或幾個發色鮮豔的妖族擦肩而過。


    青石板光滑幹燥,街邊掛著火紅的燈籠,燈籠上畫著的動植物栩栩如生,路旁店鋪生意紅火,販賣著各色小吃和小玩意兒。


    自穿到這本書裏,七千年歲月竟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前世種種似做了場荒誕的夢。


    當時所有的刻骨銘心與不甘憤恨,似乎已經淡化在時間長河裏了。


    太長時間沒有接觸過這麽多人,朝顏此刻站在耳聞目睹的熱鬧中,卻有些格格不入。


    一道輕柔的女聲由遠及近:“姑娘,姑娘?”


    朝顏看向不知喚了她多少聲的女子,“您好。”


    女子見朝顏應聲,指著桌上色澤亮黃的燒雞笑問:“來份燒雞嗎?外酥裏嫩,香噴噴的呢!”


    朝顏看了眼小攤的位置,才意識到不小心在這兒站久了。


    聞著久違的香味,朝顏想了想手裏僅剩的靈石,“多少靈石?”


    “一隻燒雞兩塊靈石。”


    “來一隻!”朝顏直接把靈石遞過去。


    女子正用油紙包著燒雞,身後一男子抱著孩子走過來對女子笑道:“阿婉,今日兒子生辰,咱們早些收了攤子吧。”


    “好,把這份給這位姑娘裝好就走。”


    朝顏目光流連在那一家三口身上,這二人分明一神一魔,孩子體內運轉的則是遺傳自女子身上的靈力。


    “老板娘,我有個問題想冒昧請教一下。”朝顏接過燒雞,猶疑片刻終是問出口。


    名喚阿婉的女子溫柔笑道:“方才見你目光在我們一家身上轉了幾圈,我猜你是想問有關混血一事吧。”


    竟一下就猜中了!


    朝顏拎著燒雞和衣衫迴到客棧,推開房間時,抬眼便對上一雙暗金色的眼眸。


    男子已經自己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斜靠在躺椅上,鳳眼弧度姣好,中間圓潤,眼尾微微上挑,看人時透著股渾然天成的貴氣。


    兩人對視片刻,便見那清俊之人站起身走至朝顏身前,邊躬身行禮邊沙啞著聲音道:“在下微生辭,謝過姑娘救命之恩。”


    朝顏虛扶他手腕,說道:“你的謝意我領了,救你是因為相信你,報恩不用以身相許,如果還是想報恩的話,麻煩給我靈石,謝謝!”


    短短幾句話,把為什麽救人以及報恩方式交代的清清楚楚。


    微生辭似是從未見過說話如此簡潔明了之人,怔了片刻,拿出一通身冰藍的玉鐲遞給她:“錢在這裏,滴血認主便好。”


    朝顏把鐲子戴在手上,沒在意裏麵有多少錢,將搭在手腕上的衣衫遞給微生辭,“這是剛給你買的衣服,我買了燒雞,要不要一起吃?”


    看著對麵女子提到眼前的燒雞,微生辭腹中一股饑餓感驀地湧了上來,不自覺點了下頭,待反應過來時,那女子已經坐在桌子上把燒雞拆分開了。


    木桌上火燭微微搖曳,窗子開了半扇,隱隱窺見雲層中的明月。


    屋外商販的吆喝聲與孩童的嬉笑聲交織,屋內暖黃色燭火照映在兩人麵龐,燒雞的香味兒縈繞鼻尖,給這沉寂的氣氛裏添了幾分人間煙火味兒。


    許是街上的熱鬧感染了這間小屋,原本生疏僵硬的氣氛也在這熱鬧中緩和些許。


    對麵的男子姿態優雅,骨節分明的手指夾著筷子,夾走一塊軟嫩噴香的肉,咀嚼的動作都透著股雅致。


    朝顏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想到方才街上打聽到的有關混血之事,遂道:


    “你的身體情況我問了,鎖神釘是一定要取下來的,但取下來後靈氣會與魔氣相斥,兩者必取其一,另一個封印了就好,你想好封印哪個了嗎?”


    據那女老板所言,混血這種人很多,隻需用混沌獸血液封印其一就好,像微生辭這種成年後才覺醒魔氣的,亦是如此。


    隻是混沌獸並不好找,城中靈獸閣雖有販賣混沌獸血液,但不是日日有的,她去問過,暫時售罄,還不知何時才能買到。


    雖說鎖神釘相當於封印了靈氣,但那畢竟是九顆釘子,紮進血肉每動一下都痛不欲生。


    當時微生辭生命值幾近清零,她不敢貿然拔釘,眼下隻能再養養等找到混沌獸再拔除。


    微生辭咽下嘴裏的食物,緩緩開口:“都不封。”


    “嗯?”朝顏眨了眨眼,看了微生辭兩秒,確定他不是在說笑,似是想到什麽,提醒道:


    “自古同修,大多暴斃,除非你能很好的牽製這兩種力量,你確定嗎?”


    微生辭點頭,“我知道,我確定。”


    見男人低垂的眉眼,朝顏眉頭蹙起,想說些什麽,卻發現並沒有立場去說。


    她甚至不清楚他是有把握做到旁人做不到的,亦或是單純的意誌消沉到沒什麽求生欲了。


    隻是,她直覺是後者。


    靜默片刻,朝顏遞給他一片路上拾到的楓葉,那楓葉飄飄蕩蕩停歇在額上,被她拿了下來收在了袖中。


    楓葉脈絡清晰,紋路卻繁雜交錯,火一樣的顏色,比那燭火還要濃鬱幾分。


    “送你了。”


    臨火城地下有條靈脈,楓樹受靈脈滋養,常年都保持著紅色,這楓葉的顏色並不像秋天將要凋零的顏色,反而生機盎然紅得熱烈。


    “上麵附著我的靈力,不會枯萎的。”


    微生辭靜靜坐在桌旁,凝視手中的楓葉,連朝顏何時出門都未曾注意到。


    桌上食物殘羹已被收走,想來應是被她拿出去丟了。


    指尖柔軟的觸感讓他鬆了些力,敞開的門扉溜進幾縷清風,像是生怕指尖之物被風吹走,連忙收進衣袖中。


    剛收好,便見朝顏推門進入,兀自坐了迴去,說著自己的打算:“我剛在你隔壁定了間房,出門右轉就是,我們先在這裏休整十日。”


    她指了指自己,麵色有些無奈,“你應該也看出來了,我剛化形,需要學習的東西很多。”


    法術需要熟悉,靈力需要鞏固,他們兩人一個是剛化形的小嘍囉,一個是靈力盡失的傷患,貿然出去談何自保?


    微生辭聞言,仔細端詳她片刻,問道:“你是化神池旁的那朵朝顏花?”


    雖是問句,卻能聽出他語氣中的肯定。


    朝顏此時是真的有些驚訝了,“你見過我?”


    不應該呀,七千多年,她從未在化神池旁見過他。


    微生辭點頭,“見過,隻是你當時應是睡熟了。”


    當年他殿中有一小獸即將化形,他去取化神水時,一眼就注意到池邊那朵吸收靈氣最快的喇叭花。


    花身整體呈淺藍色,隱隱有浮光流動。


    整個化神池旁眾多花草隻有這一株開了靈智,應是受天道偏愛,睡夢中都能吸收靈氣。


    許是見她天資聰穎,他便在她根係處澆了些靈液,助她早日化形。


    自那之後,他每次途經化神池都會留神看兩眼那小喇叭花。


    那喇叭花時而搖搖曳曳的,晃兩下小喇叭,時而又懶懶散散的順風而動,被吹到哪邊就在哪邊歪著,看上去閑適極了。


    他看著,想著她若是化了形,定也是這副隨性自由的模樣。


    不曾想,見到小喇叭花化形後的模樣居然是在誅神台上。


    誅神台上,他已然看淡生死了,更是無心聽那些神君神官或指責或信任的言語。


    他居然有閑心想,幸好他那化形不久的小獸還在外遊玩,不然怕是要白搭一條命,隻是不知那小獸現在在何處,迴來找不見他怕是要鬧吧?


    神思浮沉之際,卻不想在他生命垂死時,見到了那朵小喇叭花。


    小喇叭花帶著帷帽,明顯剛化形,氣息都還不穩,卻把他從眾神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救走了。


    後來楓林療傷時,渡入身體的魔氣讓他心緒一震,腦中閃過無數念頭,最後卻歸於平靜。


    等他察覺被她背起,想下來自己走時,卻發現用盡了力氣也隻能動動手指,甚至力竭直接暈了過去。


    朝顏了然點頭,似是想起了什麽,問道:“是你給我澆的靈液?”


    見微生辭淡笑點頭,朝顏不由笑了下,心下暗想,難怪那日連著沉睡了五百多年,醒來就迎接了個大驚喜。


    那靈液助她化形,把化形期提前了近兩千年,醒來後又睡睡醒醒八百多年就化形了。


    隻不過她長在化神池旁,雖前來化神池的人不少,卻因隻想著自己的生活,不曾關注過其他人,自然也不知曉有誰注意到了自己,更不知道是微生辭給她澆了靈液。


    這也確實怪不到她,她沉睡時,係統也是休眠狀態,沒有係統提醒,即便是微生辭對她說話,她也是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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