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喊來訥言,叫他去書房多寶閣的最上麵靠右側,取個盒子來。


    訥言走了,林如海又拿起書去看了。


    章韻有點猜不透,急得抓耳撓腮。


    她剛問了什麽?


    她剛問他,能不能作他的妻。


    他卻叫訥言去拿盒子。不會是又搞了私房錢,拿來糊弄自己吧?


    他吃定她愛錢,所以打算拿銀子打發她嗎?


    林如海偷偷瞄她,可把小姑娘急壞了,不由失笑。


    訥言速度倒是快,林如海接過來,當著章韻的麵打開。


    紅繩係著兩張紙。


    章韻顫顫巍巍的打開,“婚書”二字明晃晃的掛在上麵。


    嘉禮初成,良緣遂締。情敦鶼鰈,願相敬之如賓;祥葉螽麟,定克昌於厥後。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結鸞儔,共盟鴛蝶,此證。


    ————林海 章韻————


    章韻看完,心裏五味雜陳。


    她對他,最初隻是當他是個工具人。


    慢慢相處下來,他溫情大方。


    她對林如海不是沒有感情,隻是很少,就那麽一點點。


    前世的經曆讓她不相信男人,不敢相信任何男人!


    因為他們好的時候是真心的,為了利益搞你的時候也是真心的,絕對心狠手辣,不留餘地。


    鬣狗是什麽樣的,他們就是什麽樣的!


    別的不說,誰身邊沒有幾起魚死網破的戀情和婚姻?


    但這一刻,章韻有點想哭。


    他把私房錢給自己了,把府裏的財政大權給自己了。


    現在,他不懼世俗眼光,抬妾為妻,把妻的位置也給自己了。


    她沒要,他就打算給了,這才是彌足珍貴的地方。


    她該知足。


    林如海對她,或許開始有算計,有防備,但現在,他對她敞開心扉。


    不知不覺中,章韻淚眼迷蒙。


    林如海拍拍她的背,笑道:“你哭什麽?”


    “我感動呀!”


    林如海笑了:“你會感動,我很高興,阿韻。”


    章韻這下滿足了。


    她撲到林如海懷裏,摟著他的脖子靜靜的窩著。


    過了會兒,看章韻心緒平複下來,林如海笑道:“大操大辦可能不合適,畢竟要顧及國公府那頭。擺幾桌酒吧,同僚朋友們請一請,也是咱們夫妻的見證。”


    他摸摸她的頭發:“對不住,隻能給你這麽多了。”


    章韻理解他的難處,他已在竭盡所能給她最好的一切了,比她預期的好很多,便道:“很好。就這麽辦吧。”


    “那你挑個日子?”


    章韻摸摸隆起的大肚子:“好,挑最近的日子吧。”


    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早,林如海便去找李仙師合八字。


    李仙師住在書房左側的跨院裏,此時醉的不省人事,隻有個小藥童忙裏忙外的收拾。


    林如海問小藥童:“仙師什麽時候醒來?”


    小孩子迴:“我不知道,師傅他就沒醒過。”


    “怎麽喝的這麽兇?”


    “聽說他的初戀情人去世了。”


    ……


    林如海竟有點無言以對。


    好吧,修道之人也可以有個初戀情人對吧!


    林如海沒法子,隻得去上衙。


    他都走到大門口了,章韻追出去喊:“郎君,早點迴來,我們今日辦春日宴呢。”


    林如海迴身,看著她微笑,揮揮手。


    她的臉慢慢的和阿敏重疊起來。


    阿敏從前也這樣送他上過衙。


    林如海的心一瞬間鈍痛起來。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他剛爬上馬鞍,便吐出了一口黑血,身子晃了晃,終究支撐著沒有掉下去。


    訥言大驚:“大人!”


    林如海拿手背擦一下嘴,衝他搖搖頭,打馬往前走。


    章韻站在門口,一直望著他。


    她知道他手裏有兩份證據,足以把高高在上的那二位拉下來。


    她看東西記東西都很快,他的那些證據就放在案頭。別人以為是五線譜,她卻知道那是什麽!


    整整十年,每年將近兩百萬兩的鹽稅進了他二人的腰包。偏偏一個是皇帝的心頭好,一個裝作不問俗事,念佛理禪。


    林如海的難處在於,最終勝利者極大概率就在這二位之間產生。


    把證據交給皇帝,未來他得死,累及兒女。


    不把證據交給皇帝,現在就得死。


    章韻推測,原著裏林如海應該是把證據交給皇帝了。


    所以皇帝對林如海便有幾分君臣相得的真心,黛玉養在賈府時,皇帝對他們府裏的混賬事睜一隻閉一隻眼。


    等林如海的獨女死在賈府。賈府便如大廈將傾,唿啦啦倒了。


    高鶚續寫的後四十迴裏給賈府平了反,但皇帝已發落的案子,翻案的幾率太小了。


    章韻看著林如海騎在馬上搖搖晃晃的背影出神。


    他身體已經這麽不好了麽?按原著的時間線,他還能活個四五年呢!


    近些日子除了晚上咳嗽的厲害,精神看著挺好啊!


    章韻渾渾噩噩的迴去,看著裁縫給孩子們量了尺寸,又叫孩子們自己選布料。


    本來每人兩套春衫,兩雙鞋。


    孩子們覺得鞋子一雙就行,腳長的快,多一雙浪費了。


    章韻挺欣慰,笑道:“兩雙吧,你們穿著小了,就洗幹淨,送給街上的乞兒或者育嬰堂的孩子們都行。也不算浪費。”


    孩子們歡歡喜喜的選了布料便和秀兒一起去弄宴席了。


    大妞付了定金,送裁縫出二門,迴來便道:“送花草的來了,在後院等秀兒姐姐。”


    一提這茬,章韻便想起來委托張飛和孟柒做的事。


    她道:“你秀兒姐姐忙呢,你也去幫忙,眼看就要中午了。我去看看。”


    大妞皺眉:“您一個人我不放心!我跟您去吧!”


    章韻有點猶豫,他倆以後有隱晦的用處,見過的人越少越好。


    大妞輕聲道:“姨娘,我知道他們來找您的。您放心,我不會比秀兒姐姐差。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不會泄露您這裏的半點機密出去。”


    她眼光灼灼,好像生怕自己不信她。


    章韻拍拍她的手:“沒有不信你,隻是怕你以後有危險。”


    大妞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我不怕!”


    主仆倆人到的時候,張孟二人正坐在閣子裏吃茶。


    他們見了章韻還是很規矩的單膝跪地行禮:“屬下見過主子。”


    章韻笑道:“兩位大哥請起,事情辦的怎麽樣?”


    大妞很自覺的在門口的台階上守著。


    張飛道:“打一頓就招了,說是京裏的賴嬤嬤叫他這麽幹的,給了二百兩銀子。賴嬤嬤是他堂祖母。”


    賴嬤嬤?她的兒子好像叫賴大,是賈府的大管事?她的孫子好像叫賴尚榮,後來在賈府的幫助下做了知縣?


    章韻早該想到,他們是同一個“賴”的。


    隻是這賴嬤嬤是世仆,她家早在外麵置田買屋,去了賈府也是座上賓,賈璉和鳳姐等人都要禮讓三分。


    她在外麵也是老太太的享受,扯到這些事裏做什麽?總不會是賈府指使的吧?


    章韻問:“還有其它的嗎?”


    孟柒道:“還真有!據賴大說,她姐姐曾經見過四王,並且芳心暗許,後來做陪嫁丫頭給林家做了妾,但她的遺物裏有一樣燮紋玉佩,倒像是皇室之物。”


    啊?這麽勁爆嗎?


    賴姨娘的表現,章韻一直以為她愛林如海愛而不得,因愛生恨。


    沒想到人家看上的居然是龍子龍孫,這就有意思了。


    “玉佩呢?”


    孟柒道:“賴姨娘死的那天晚上不見了。”


    章韻問:“你裝作大人物的下屬,賴大什麽反應?”


    孟柒摸摸鼻子,欲言又止。


    張飛看不過去:“直娘賊!磨磨唧唧幹甚?那狗東西感歎他姐姐玩的還挺花!早知道該為她贖身,送去宮裏的。”


    ……


    真他麽是個好兄弟啊!


    “看來他信了,那就罷了。明兒開始,咱們的吃瓜線要準備起來。張大哥臉上的疤痕太明顯,不適合做情報收集,就單獨負責車馬驛的事吧。”


    “啊?”


    張飛摸摸腦袋:“我能行嗎?”


    章韻笑道:“反正孟大哥能單獨做好吃瓜線,你能不能做好車馬驛我就不知道了。”


    張飛一聽,這還了得!


    這不是在說他不如姓孟的嗎?


    那怎麽可能!他們賣身贖身的銀子都一樣,他憑什麽不如姓孟的?哼!


    “您擎好兒吧!”


    孟柒睨他一眼:“你這麽得意做什麽?好像已經贏過我了似的!”


    “嗨,反正咱老張也不會比你差!”


    “搞的我老孟就會比你差一樣!”


    ……


    真是謝謝蒼天!配這麽兩個二哈來!


    這邊倆人還在鬥嘴,大妞道:“姨娘,阿福姐姐迴來了,讓我把這個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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