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到兩人住的地方,是個兩層的別墅,前後共有兩個院子,種著樹,栽著花,架了一架纏著花藤的秋千。別墅一層是客廳和廚房,二層有兩間臥室,浴室占了一半麵積,溫泉水引到上頭,有個鵝卵石砌成的池子。


    在別墅裏轉了轉,稍作休息,周景宴帶趙西澄出去逛,兩人換上了更簡便易行的運動鞋。


    逛著逛著,行至某條石徑小道上,趙西澄的鞋帶鬆開,不留神腳下一絆差點摔跤。周景宴默然扶住她,待她站定,蹲下給她係鞋帶。


    趙西澄低頭看他蹲在麵前的身影,抿了抿唇:“都到這裏了,還做這些幹什麽。”


    意指來這一趟的目的,他親口說的,分手之旅。


    周景宴給她係好結,站起來:“迴去之後,之前的事情才算完,現在是分手之前,分手之前就是還沒分手。這裏也沒有別人,拉開距離給誰看。”說著,牽起她的手拉她往前走。


    趙西澄甩了甩,紋絲不動。他沒迴頭,悠悠邁著步,聲音淡淡:“牽著不會摔。”


    一前一後這樣拉著,走到離住處距離稍遠的區域,有一片泥田,兩人並肩。


    趙西澄沒想到連田也有:“這是種什麽的地方?”


    周景宴說:“蓮藕田。可以下去體驗收獲的樂趣。”問她,“要不要去?”


    趙西澄看著那一田的泥濘,果斷搖頭。


    周景宴笑了下:“看到這滿田的吃的……時間也不早,晚上你煮飯?”


    就這一堆堆泥也能聯想到吃的,趙西澄腹誹,嘴上說:“你來準備食材。”


    他開始脫外套脫鞋,麵前就是食材,可不能浪費。


    周景宴把外套遞給趙西澄讓她拿,她接了,這一天抱怨格外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就給我。”


    他說:“重要的東西也可以給你,你要麽?”


    “行啊,我想要你的命,你給嗎?”


    他一邊拆領帶一邊笑:“給啊,你要什麽都行。”


    趙西澄踢了他一腳。


    周景宴真的下了田,沒多久,民宿村的工作人員趕過來給老板指導,還給趙西澄端了一把椅子讓她休息。


    趙西澄坐在岸邊看他在泥裏來迴,趟得兩條腿都是泥窪窪的,白襯衫袖子更是一早就髒了,骨節分明的手黑黝黝失了本來麵貌。


    就看那背朝天的樣子,說他是坐在惠淩頂層日理萬機的周大老板,怕是沒人會信。


    蓮藕不是很好拔,折騰了將近一個多小時,天都快要黑了,周景宴才拔下小半簍藕。他踩著泥上岸,臉上沁著汗,胸前襯衫濕了一片。


    他拿著根三截藕衝她挑眉:“晚上吃藕?”


    趙西澄撇嘴:“你才吃藕。”


    大豐收,滿載著喜悅,兩人沿路返迴。


    周景宴一身泥巴走在趙西澄旁邊,趙西澄抱著他的衣服,幫他拎著鞋。他一進門,踩得門前的紅色大鞋毯上登時印出兩個泥腳印。


    趙西澄嘖了聲,瞪他,眉頭倒豎起來。


    “我先去衝個澡。菜都送來,你進廚房吧。”他也是個愛幹淨的人,在泥漿裏打滾這麽久,還淌著一身泥走了半天,早就到了極限。


    難得和她單獨相處。在這樣一個仿佛與世隔絕的地方,沒有外人打擾。拔完藕之後手臂酸澀,但心裏卻是鬆快平和的。


    樂從心起,周景宴走之前抬手在她臉上印了個泥巴印,氣得趙西澄叫了一聲。


    趙西澄找到菜,在廚房裏先洗了把臉才開始洗食材,準備好要切菜的時候,身後傳來腳步聲。


    “晚飯準備的怎麽樣?”


    聽到一周景宴的問,趙西澄迴頭:“我……”


    一眼,被嚇了一跳,話登時轉了個彎:“你幹嘛不穿衣服?!”


    他頭發微濕,光著上身,下邊就隻有了一條白色的浴巾,隨意圍在腰上。腹上緊實的肌肉,和腹下稍許處清晰的人魚線,還氤著水汽。


    周景宴對她的反應不以為然:“洗澡為什麽要穿衣服。”


    明明洗完澡,還能把話說得理直氣壯。趙西澄奈何不了他:“你出去,別在廚房礙眼。”


    “不要我幫忙?”


    她道:“你離我遠一點就是最好的幫忙。”


    周景宴笑著搡了搡濕發,沒多說,轉身出去。


    趙西澄在廚房做飯的時間,周景宴的助理來了,帶來了一框新鮮的蔬菜和水果,全是村裏蔬果棚子裏現摘的。聽到聲音,趙西澄出來看了看。


    周景宴隨手從框裏拿起一個香瓜遞到趙西澄麵前:“嚐嚐?”


    趙西澄別開頭:“沒洗也懟人臉上。”


    他立馬挪開,掂在手裏把玩。


    李準沒什麽事,東西送到,和周景宴說了兩句話,不多時就走了。


    一邊走出別墅大門,心裏感慨良多。


    他跟在周景宴身邊很多年了,從來沒有見過周景宴像現在這個樣子。除了公事,周景宴的私事很多也是他處理的,跟著的時間越長,越是知道這個人看著不顯,實際上有多薄情,又有多難以接近。


    記得曾有一迴,他陪周景宴出席朋友間的聚會,地點在某家會所的包廂裏。周景宴去露了個麵稍坐了坐,和幾個認識的人碰杯喝了點酒沒多久就要走。


    當時沒走成,被強留下多待了一會兒,有個不會看眼色的女人便起了心思,大著膽子湊上去,嬌滴滴端著酒湊到周景宴旁邊,一身豐乳肥臀晃蕩著往周景宴胳膊上挨挨擠擠,端酒送到周景宴嘴邊。


    先喝酒,喝完酒再幹什麽,心裏都清楚。


    周景宴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做派,周身氣壓一下就低了,把酒倒在桌上,杯子倒扣立在那,推開旁邊的女人,手裏的煙掐在朝天的杯底上,任憑先前一堆人費口舌留了多久,也再不肯待下去。


    臨走前遞向想扒上來的女人一個沉而冷的眼神,嚇得她臉唰白當即瑟瑟起來。


    出了會所的門,周景宴就把外套脫下扔給了他,他還沒說話,就聽到周景宴不爽說了兩個字:“燒了。”


    語氣冰冷,但比聲音更可怕的是他臉上的表情。


    那時,李準才真正感受到。


    眼前這人,是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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