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新南門汽車站的分離


    我不動,就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你,看你握住一把光,灑進我的眼睛,看一個愚蠢的愛人怎樣為你著迷,卻看不住你。——佚名


    一周後,成都新南門汽車站迎來了淅瀝的秋雨。陳博佳金在這裏為黃美佳送行。他頭天晚上去超市采購了滿滿一大袋零食,聽說西康省那邊的飲食乏善可陳,他怕黃美佳吃不慣當地的食物。


    陳博佳金戴著口罩,這樣即便別人看出他眼睛通紅,也不至於太丟人,能起到一個心理安慰作用。他是少見的愛哭男生,大一時在廣安汽車站走的時候哭得稀裏嘩啦,臉上掛著深一道、淺一道的淚痕,也難怪父親陳衛東叫他“卵談情”(四川方言:“懦夫”)。


    雨滴均勻地灑滿車窗,映出黃美佳瘦削的臉龐,陳博佳金在車下抬頭仰望。他第一次覺得黃美佳是真正意義上離他遠去。


    比在操場分手那次還遠。


    那一次,雖然黃美佳成為了別人的女朋友,但他們還在一個學校。


    他們認識了7個月,真正在一起的時間還不足5個月,經曆了那麽多場誤會和分分合合都挺了過來,卻輸給了距離,真應驗了那句:好景不長,故事在最美麗的就要戛然而止。


    他撐著一柄黑傘,向著車窗裏黃美佳對口型說:“我愛你”。


    客車的車窗是全封閉的夾層玻璃,黃美佳分辨出了他的話。她沒有要求他一直等下去,她隻希望他不要再等了,她不想浪費一個男孩意氣風發的青春,他的家人也一定是這樣想的。可是她又能說些什麽,語言在此時無比蒼白無力,她對著窗外招了招手,客車開走了。


    窗外終於不見了陳博佳金的身影,黃美佳戴上他送的鬆下耳機用力閉上眼睛,潸然淚流。


    胡夏的《夏至未至》的哀婉旋律帶著她的悲傷一齊傾泄而出。


    流年未亡香樟依舊/夏天終於走到了最後


    多少的執著輸給了時間/多少的淚水流過了青春


    那個男孩教我成長/時間是我們的一首歌


    我看你在哭在笑/在喊在痛在瘋/我很懷念那個傻傻的我/一直在想你啦知道嗎


    我們都在浮沙掙紮/守住那個完美盛夏


    再勇敢一點我會不顧一切/牽著你向前衝/我會努力記得你的手


    如果在路盡頭/能給你一個擁抱/我會忍住不會顫抖


    黃美佳走後,陳博佳金迷上一件事——流浪電影院,他背著李寧的斜挎包,包上拴著黃美佳給他的羊毛氈,這是他出行的標準裝備。


    他常常會搭乘兩個小時的公交車,隻為去看一場電影。從5公裏半徑內sm廣場上的萬達影院、建設路中影星美沙河影城,到10公裏半徑範圍的萬象城樓上的百老匯影城和13公裏外財富又一城保利萬和影城,他的足跡幾乎遍布了成都東邊每一家電影院,唯有東郊記憶的影立方773,他不想再度踏足,那是屬於他和黃美佳迴憶,他不願輕易觸碰。


    流浪電影院,一場電影隻要120分鍾,可來迴一趟,轉公交都要花三四個小時。這樣可以打發一整天的時間。用他的話來說——


    “兩個人才有資格叫做看電影,一個人隻能叫流浪電影院。”


    陳博佳金坐著公交車旅行,逛遍成都街頭巷尾,就好像青蛙王子帶著青蛙公主那樣。沒有她的日子,他收藏著迴憶去孤獨旅行,然後在視頻裏、電話裏、日誌裏和夢裏同她分享,這是他覺得唯一能做的有意義的事情。


    東邊的電影院都去過了,他就去南邊和西邊,從川大到一品天下,從青羊宮到西南交通大學,他想在畢業前逛遍成都的大街小巷,然後把這些都寫成日記,讓黃美佳看到自己的經曆的點點滴滴。


    他還給黃美佳寫了一首沒有譜曲和名字的歌,隻有歌詞和旋律。


    雨絲垂落天際,加潤冰涼的空氣


    三三兩兩寒意 ,讓思緒愈發清晰,


    最後一片枯葉,依偎著樹不肯離去。


    我想起那個炎熱夏季,牽著手走過的風景,


    遊泳館的玻璃,像鏡子一樣透明。


    碧藍色水裏,存留著我們的唿吸。


    擁擠的大街,有我們小小的身影。


    我想念她那雙眼睛和她的雙眼皮,


    活活像一個現世小妖精。


    夜夜闌笙歌曲,是她愛唱的旋律。


    寒風裹著悲鳴,沿海岸線侵襲,


    妄圖讓我忘記,


    但我越發清醒。


    不能自已。


    又是一個轉瞬,來到了冬季,


    簇新的棉衣,飄滿了雨滴。


    長發變成短發,相似又不熟悉,


    青蛙公主和王子的長途旅行,


    在記憶裏變了形。


    就算再苦再險再難,我也全能抵禦


    用盡所有力氣,看到了你笑了,


    我就知足滿意。


    人生足夠短暫,可人和人隔著太遠距離


    所以每一次相遇,都要格外珍惜。


    因此遇見你,我會拚命珍惜。


    以及這首歌,隻唱給你一個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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