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元廬山不算遙遠的荒野中,兩座無名小山彼此對望,在它們空出的狹小間隙內,井然有序的排列著百餘座草屋,在這中間還有一座青石屋格外突兀。


    這已經是符開元離開虎子家的第二天,此時秋陽高懸,望著不遠處的熟悉景象,符開元策馬揚鞭,迫不及待的趕向這小村落。


    馬蹄聲十分響亮,很快便驚醒了這座沉靜的村莊。村口大青石上站了幾個正在彼此打鬧的男孩,他們順著聲音來看,隻見一名和他們叔叔差不多年紀的人,策馬往符家村而來。


    有一個孩子大膽喊道:“喂,你是誰呀?”


    符開元朗聲大笑,向村內唿喊道:“我是符狗兒!”


    他的聲音十分嘹亮,讓村內的雞犬都叫了起來,連帶著許多人也從自己的院內走出,想要看一看這自稱‘符狗兒’的來人。


    ‘狗兒!’有一道聲音從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穿透而出,不多時,一個人高馬大的青年從人群中擠出,跑向已經從馬上跳下來的符開元。


    符開元仔細辨別這人的眉眼,終於從中認出了一絲熟悉感,不確定的道:“長鬆哥?”


    符長鬆比符開元大五歲,是村長的孫子,他的父親早夭,與母親相依為命,村長收留了符狗兒之後,兩人便成了最要好的兄弟。


    “還真是你小子呀,哈哈哈”符長鬆放聲笑著,一把將符開元抱了起來。


    周圍的村民就圍著他們,看著這個被仙人帶走,又突然迴到符家村的符狗兒,他們有一種不切實際的感覺。


    符長鬆抱著他轉了一圈,放下後狐疑的審視著符開元的穿著,與印象中逍遙的仙人半點都不相符,狐疑道:“你小子不是跟隨仙人走了,怎的如今又迴來了?”


    “這事情說來話長,稍後再為你們講。”符開元笑答了這一句,岔開話題道:“長鬆哥,村長爺爺身體怎麽樣?”


    符長鬆本來喜悅的神情立時暗淡下去:“爺爺他,已經去了五年了。”


    符開元此次迴村,最主要的便是想看望村長爺爺與黑伯,不想老人家已經仙去五年,一時間隻覺得心底空空,愣在了原地。


    還是符長鬆開解道:“爺爺年紀大了,走得還算平靜。”


    周圍幾個對他多有照管的叔伯也岔開話來:“狗兒,你這次迴來,村子裏要好好為你接風洗塵。”


    “對對,今晚就在村口擺宴,咱們今夜熱鬧熱鬧。”


    “唉,多謝各位叔叔伯伯,狗兒一會兒去你們家中拜訪,今晚咱們熱鬧熱鬧。”眾人的熱情催促著符開元拋下自己的煩惱,溫聲對眾人迴道。


    “長鬆哥,先去你家中看看。”


    “好,正好我昨天才打了一頭鈴鹿,今中午先讓你嫂子給你做幾個好菜。”


    ......


    符開元挨家挨戶拜訪了曾經對自己多有關照的諸多長輩,他此次迴來,帶了諸多綢緞布料,各色吃食,以及一些從飛燕鎮上采購的新奇生活用品。


    對符家村的眾人而言,他們靠山吃山,這些新奇東西和生活用品遠比金銀更有用處。


    隨後符開元又在晚宴之時,為村內眾人發放了自己帶迴來的優良米種。


    在兩座小山的庇護下,符家村的眾人免去了諸多天災人禍的困擾。


    但與此同時,山丘的困擾也讓他們難以與外界獲得有效的聯係,隻與就近的幾個小村鎮有來往。


    這種條件讓他們難以獲得什麽高產的糧食,因而到了冬天之時,山內走獸隱藏,村內眾人便要時常為食物發愁,有了這些糧種,他們的生活將得到極大改善。


    村內的熱鬧一直持續到半夜,符開元接連推辭了諸多長輩親友的邀請,直到眾人都走散了,他才以法力驅散自己的酒意,走向了那座孤獨的青石房。


    黑伯向來不喜人多時的喧鬧,自從符開元與老村長接連離去,他變得更加孤僻,常年累月不見他從青石牆內走出。


    符開元走到門前,輕輕敲了一下,卻看到院門並沒有關著,輕易便被推開來。


    院內那熟悉的石桌前,一位黑臉漢子趴伏在雙臂上,陣陣鼾聲接連不斷。


    符開元躡手躡腳的走到桌前,漢子睡得很熟,並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


    他輕輕在石凳上坐下,目光從石桌前撇過,卻看見這石桌上多了四行小字:“仙途坎且難,我欲附心求。終為一飛羽,不做園中魚。”


    “狗兒”漢子模模糊糊的說了兩個字,隨即鼾聲又響了起來,好似是在說夢話。


    “唉,黑伯”符開元卻清楚這漢子是在叫他,從小時候起他就知曉黑伯特別嗜睡,常常睡著覺教他。


    “去,去,去墳上看了嗎,看你村長爺爺,還有,還有你的父母。”鼾聲夾雜著話音,斷斷續續的從黑伯的口中說出。


    符開元手腳拘束的坐在石凳上,輕輕答道:“還不曾。”


    “那還不快去,明天再來我這裏。”黑伯不曾抬頭,身形也不曾改變半分,但是他的話語卻突然變的順暢,話音落後,鼾聲也消失了一陣。


    符開元還是靜靜坐在石凳之前,當鼾聲再次響起時,他才道:“好,明天我再來看您。”


    隨後便起身走出了青石院,將院門掩上,獨自一人,靜靜往山後走去。


    一片土包在這裏坐落,每一個土包之前都立著一塊或新或舊的完整木牌,他按著記憶中的路線,走到一個墳包之前,然後跪了下來。


    這墳包之前的木牌上寫著“‘嚴父符景升,慈母符李氏’之墓”。


    “爹,娘,狗兒迴來了,狗兒這次迴來是想告訴您二老,我如今跟隨師尊師母修行仙法有成,往後前途光明。您二老在天有靈,不必掛念兒子的安危。”


    他接連叩首九次,從墓前起身。


    尋了一圈,停在了一塊兒相對較新的牌子前,又跪了下來:“村長爺爺!”


    ......


    當清晨再次來臨時,符開元悄然走迴村子,又推開了青石院的院門。


    他的神情有些落寞,又有些長久壓抑後難得的輕鬆。但是當他推開院門時,這一切的感覺全都一掃而空,一股強烈的威壓從院內鋪麵而來,讓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


    他本能的想要調動體內的法力做出反應,但令他驚懼的是,體內的法力在這股威壓之下竟然停止了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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