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你今天陪我一起去趟孫家。”


    早上顧悅己正在吃早餐,何梅突然提道。


    顧悅己低頭喝著粥,不用猜也知道她媽打什麽主意,直接拒絕,“不去。”


    何梅一聽,拿著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啪”地一聲響亮,接著是她更響亮的咆哮聲,“你現在眼睛都朝天上看,我這個當媽的也請不動你了是不是!你那麽有本事別迴來啊!”


    昨天孫家打來電話問顧悅己的事情到底怎麽樣了,如果同意就讓顧悅己今天去他們家一趟,和孫小明見麵培養感情,如果不同意就拉倒,多的是女人等著嫁給孫小明,不要耽擱他們家抱孫子,他們也好早點給孫小慧找別的婆家。


    何梅聽了可不著急嘛,所以她今天怎麽都要帶顧悅己去孫家。


    顧悅己小的時候特別怕何梅發脾氣,每次她發脾氣不是大吼大叫,就是拍桌子踢椅子,她每次都會嚇得發抖,所以即使過去這麽多年,聽到何梅突然的吼聲她還是下意識心裏發顫


    但她畢竟長大了,沉默了片刻,她抬眸直視何梅,“不是你把我騙迴來的嗎?”


    聽到騙字何梅頓時麵色不虞,“我養你那麽大你有什麽資格和我強,從小主意那麽大事事反抗父母,我以為你有多大本事,出去混了這麽多年,現在還不是要名沒名,要錢沒錢,自己一事無成,還找了個沒本事的老公,早聽我的安排不比現在好嗎?!”


    顧悅己嗤笑,“聽你什麽安排?高中畢業就嫁給一個大我十歲的男人,換錢給你們供家輝讀大學,然後一輩子當他們家生育機器和保姆嗎?還是現在離婚嫁給一個在家啃老,好吃懶做的男人?”


    顧年旺也加入到勸說隊伍,“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們村上多的是十幾歲就結婚的,有些孩子都生了,這有什麽問題,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情,我們當父母的也不怪你了。現在小慧她哥和你年齡相當,你們還是同學,他各方麵條件都好,你總歸樂意了吧?”


    “什麽叫各方麵條件好,家裏有一間平房有幾畝地就是好?你們不要說得都是為我好的樣子,你們要嫁給一個三十歲在家遊手好閑好吃懶做的男人,隻不過是為了省了孫小慧的彩禮錢!”


    何梅又生氣地開始拍桌子,“你以為你是什麽富家千金,出去讀了幾年書就以為自己了不得了?對人家孫小明嫌這嫌那的,你自己又找了個什麽老公,在工地搬磚的農民工很厲害?”


    何梅從小就喜歡否定她,顧悅己也習慣了,聽到她說任進反而更刺耳,“任進他努力肯幹,他靠自己的一雙手去賺每一分錢,他就是比孫小明厲害。”


    不比經濟條件,單是任進的上進心和那吃苦耐勞的勁,十個孫小明也比不上。


    “厲害有什麽用,他能賺錢嗎?他搬一輩子磚你們在城裏也買不起房,還不如嫁給孫小明,不愁吃不愁穿,你在家裏我們還能幫襯你一下。”


    顧年旺仿佛也想讓女兒明白,“女人這輩子就是找個男人結婚生子,然後在家相夫教子,把孩子養大就過完一輩子了。男人不管怎麽樣,有錢給你和孩子生活就夠了,你還想要什麽?”


    顧悅己不認同地搖搖頭,“我就是不想一輩子圍著孩子和灶台轉!我想要有自己的事業,我想看這土坡泥坑以外的世界。我要我的丈夫是一個上進努力的男人,他照顧我疼我,為我遮風擋雨。”


    何梅見還是說不動顧悅己,直接命令道,“我不管你怎麽想,你今天都必須和我去孫家!你是我生的,我們養大的,你就得迴報我們!”


    顧悅己發現,認知不同的人實在無法溝通,“我明確告訴你,孫家我是不會去的,要去你們自己去,我有老公,我也不可能離婚嫁給別的男人。你如果再逼我,我就帶著家輝離開這個家,離開你們!”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


    任進到顧悅己老家的鎮上時是早上 6 點多,想著某人應該還沒睡醒,也沒給她打電話。


    下車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忘了上一次開這麽久的車是什麽時候了,骨頭都僵硬了。


    伸展間,正前方的街道盡頭是冬日清晨的朝陽,亮眼又溫和,驅散了籠罩一夜的寒氣。


    耳邊各種叫賣的聲音,這裏是一個早晨趕集地,人來人往,熱鬧而充滿煙火氣。


    聽到不遠處有人喊賣豆花和煎餅,任進想起有人說過她在老家最經常吃的早餐就是豆花和煎餅,好吃便宜又大份,她在其他地方都沒吃到過。


    任進鎖了車門便過去,慢悠悠的吃了兩碗豆花加兩個煎餅,再在集市上逛了一圈,眼看快 9 點才給某人打去電話。


    “睡醒了沒?”


    顧悅己不想再和何梅吵,早餐都沒吃完就躲迴了房間,“早就醒了,我都吃了早飯了。”


    任進那邊有點吵,沒聽出顧悅己聲音裏的低落,“吃了什麽好吃?”


    “我昨天包的茄子豆角包子,還有點稀飯。”


    任進狀似不經意地說:“哦,早說我就不吃豆花和煎餅了,直接去你家裏吃早飯。”


    “那麽遠你怎麽來……”話說了一半,顧悅己忽然反應過來,隱約還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家鄉話的吆喝聲,“你說你早餐吃了什麽?”


    “就你說的那個好吃又大份的豆花和煎餅,份量是挺大的,但味道我覺得一般般,都沒有你平時煮的……”


    他絮絮叨叨的,顧悅己已經沒有耐心,打斷他問道:“你在哪裏?”


    任進張望著四周的建築,挑了一個最顯眼的招牌念,“良廣小學。”


    顧悅己愣住了,好幾秒後才相信,“你真的過來了?”


    任進滿意於她那震驚的語氣,但他更想看到她震驚的表情,“微信上發一下你家的定位給我,我現在開車去你家。”


    顧悅己慌亂地跑出房間,“你先別過來!”


    任進眉頭皺起,“為啥?”


    “你就在良廣小學等我,我現在過去找你。”


    顧悅己拿著手機就跑出家,也不理何梅在身後唿喊什麽。


    等車加路程,顧悅己去到良廣小學已經快 10 點半了。


    遠遠地她就看見了那輛熟悉的黑色路虎停在路邊,高大霸氣的車身外觀在這鄉村的小道上格外引人注目,不時有人路上經過會迴頭看一眼。


    駕駛位的車窗打下來,一隻手伸出窗外,指間夾著一根燃燒的煙。


    顧悅己看著那隻手,發現她已經能從一隻手把他認出來。


    他的手指長但是結節大,小麥膚色,皮膚粗糙,不是大家審美上那種白淨細長的手指。這隻寬大而溫暖的手輕輕一合能將她整隻手包裹住,這樣看著,仿佛皮膚上已經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溫度。


    顧悅己走到副駕駛直接拉開車門,任進一愣,定在一手撐在車窗的姿勢,目光靜靜地凝著她。


    他穿著黑色高領毛衣搭墨綠色夾克,肩寬背挺,成熟俊朗,臉色略顯疲憊,但是眼睛亮亮的,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顧悅己心中莫名的悸動。


    好幾天不見,倆人的眼中都多了點什麽。


    任進吸了最後一口煙摁滅,啟動車子,“怎麽走?”


    顧悅己拿出手機卻說:“我找了個酒店,今天先不迴去。”


    任進眉毛一挑,對著她低頭看手機的側臉,揚起唇角誇獎道:“還是你想的周到。”


    迴家有些事就不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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