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進看見顧悅己眼中蘊含了許多的情緒,似乎即將要溢滿,就像要決堤的洪水一般。


    他點點頭,“好。”


    顧悅己笑了一下,又停頓了下來,組織了一會語言,才輕聲開口,


    “有一個小女孩,出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貧困縣小村子裏,從她記事起她就把弟弟背在背上,她去哪裏就把弟弟帶到哪裏。記得有一次,那時候女孩還很小,連小學都沒上,她背著弟弟在地上摔了一跤,她怕摔著弟弟,摔下來時手下意識地先向後護著弟弟,然後她的臉直接磕在了地上,頓時血流滿麵。她當時連哭都不敢,怕嚇著弟弟,一直背著在背後哇哇大哭的弟弟迴家,父母一聽見弟弟哭就過來抱著他哄。父母念叨著她為什麽讓弟弟一直哭,迴頭才看見她臉上的傷,母親拉著她到水龍頭裏衝了一下,查看了一下她的眼睛嘴巴,發現她摔斷了牙齒摔破了臉,沒有傷到眼睛,也就不管她,抱著弟弟走了。”


    “九年義務教育後,女孩的父母不同意花錢給她繼續讀書,她就去鎮上打工,1 塊錢一小時給人洗碗,給人割草,什麽活都幹。好不容易湊夠錢想去交學費,父母卻還是不同意,認為女孩過幾年就可以結婚,讀書沒有用。幸好女孩初中班主任知道了過來勸說,小女孩才得以繼續念書。小女孩從那時候就明白,她一定要努力讀書,離開那個家,否則她這輩子就會被困在那村子裏。她拚盡全力去讀書,家鄉教學條件不好,老師講的課總是讓人一知半解,她就把課本上的每一個字都背下來,語數英物理化史地生,所有課本她都沒日沒夜地背,沒錢買高考練習題就借同學的來看,再在練習紙上寫答案。就這樣,她在當年的高考考到了全鎮第一,還在當時出了名,村裏的人見到她都誇她。父母知道這個消息也是高興的,正當小女孩暗暗鬆了口氣覺得可以和父母提學費的事時,她居然發現,父母高興是因為他們已經為她說了一門親事,她高考考得好,他們就能要多一些彩禮,而這筆彩禮是作為弟弟去讀大學的費用。小女孩想跑,但是又不能跑,因為她大學錄取通知書會寄到家裏。父母也是看準了她這一點,也不關她也不鎖她,甚至還當著她的麵和男方家人商討婚事。他們準備在她錄取通知書下來前就把酒席辦了,小女孩的媽媽還給她做思想工作說,結了婚婆家人會供她去讀大學,這樣他們姐弟倆都能讀大學了。小女孩天天哭,她不知道怎麽辦,她想起她在鎮上網吧打工時看到別人在網上發了自己的經曆然後向大家求助的事,於是她跑到鎮上的網吧也把她的經曆發了出來了,希望有人能幫助她。很快她的經曆引起了網友的關注,緊接著有媒體聯係她要報道。”


    “在婚禮舉行的前一天,鎮上民政部門的工作人員和警察來到小女孩家裏。女孩的父母見到家裏來了警察嚇壞了,當知道是小女孩把他們找來的,當著警察麵就打了她。在被告知強迫未成年人結婚是犯法時,他們都害怕了,但還是不願退禮金,在他們看來,女兒嫁出去,既有錢給兒子讀書,又有人供女兒讀書,就是兩全其美的事,還勸說警察和政府人員要不等小女孩 18 歲再辦婚禮。直到警察說要帶他們迴派出所時,他們才不情不願地把禮金退還給男方。父母覺得女兒把他們的臉都丟光了,說以後都不管她,她讀大學的錢他們也不會給。”


    “為了賺學費,女孩進工廠一天工作 14 個小時,每天隻吃免費的湯泡飯。在民政部門幫助下,女孩拿到了錄取通知書,但是兩個月的工資還是不夠交學費,鎮上民政部門人員幫她出具證明,讓她能成功申請助學貸款。就這樣從 18 歲開始,女孩就自己養活自己。她也曾經怨過,當看著舍友的媽媽在幫她整理床鋪時,當她每天打兩份兼職才能勉強維持生活費,而舍友一個電話就能讓父母買新電腦新手機時,她也怨過,隻是躺在床上默默流淚,她又不知道該怨誰。”


    顧悅己停頓了一下,任進看到她眼中泛起了淚光,她用力吞咽著,端起酒杯喝了幾口,又繼續說道,“後來女孩遇到一個男孩,她第一次知道原來會有人喜歡她,會因為喜歡而對她好,哄她開心,照顧她。那時她真的覺得自己什麽都可以給了那個男孩,隻求他喜歡自己,對她好。所以當他說想創業時,她想盡一切辦法湊錢陪他創業。創業有多辛苦她都不覺得苦,因為男孩承諾給她一個家,隻要他們創業成功了他們就結婚。當女孩知道男孩和別人結婚的消息時,你知道嗎?她的第一反應不是傷心痛苦,而是果然如此,就是她被拋棄一點也不意外一點也不吃驚的感覺。她每天照常該吃吃該睡睡,直播十幾個小時賣貨賺錢。”


    “或許女孩就是天生比別人堅強,就是能抗打能挨揍,所以在再次遇到一個男人時她居然還是渴望,”她轉頭看著他,“渴望有人願意對她好,那個人不需要富有不需要帥氣不需要優秀,她甚至可以照顧他,努力賺錢去養他,隻要一點,隻要他願意給她一個家,願意對她好,那就足夠了。”


    她的眼淚再一次積攢,又努力吞咽了幾下,隻是這一次眼淚來得太迅猛了,在她迴過頭時,眼淚已經滑落下來。


    眼淚的掉落就像一個開關,顧悅己再也忍不住,趴在吧台上痛哭了起來。


    “我隻是想要一個家,一個愛我疼我不拋棄我的人,我不懂,為什麽每個人都有的家,為什麽我就是沒有。我已經那麽努力了,沒有一天敢鬆懈地努力,為什麽我就是沒有?”


    任進下了椅子,過去把她抱住。


    顧悅己趴在任進的懷裏放聲痛哭,每一聲哭聲都砸在任進的胸口上。


    從來沒有說過一個苦字,也從來沒有在他麵前掉過眼淚的人,就像是水壩到了極限終於要泄洪。


    他安撫地輕拍她的背,心一點點軟著。


    她的每一句述說就像是拿著錘子,一下一下敲打著他,有心疼,還有感同身受。


    曾幾何時,他也問過這句話,躺在家鄉的野草地上,望著天上的星星,他也曾問過,誰能給他一個家。


    隻是這種渴望就像埋在土裏的一顆種子,一開始你很期待,每天都澆水,蹲在旁邊盯著看,想象著種子哪天能發芽,能開花,結出果子。然而過了很久很久,你等到泥土一點點凝結成塊,最後變得結實,變得堅硬,你的希望也一點點磨滅了。


    最終你忘了這顆種子。


    她突然抓起他胸前的衣服,仰頭看他。


    他低頭迴看她,在目光相接時,她看著他的眼睛輕聲地問:“你能給我一個家嗎?”


    眼睛微睜,任進震驚地看著她。


    她眼中有濃烈的渴望,又有努力掩飾卻還是清晰明了的委屈,“隻要你給我一個家,騙我也沒關係。”


    這一刻,就像是她最後一下猛擊,堅硬的泥土碎裂,那顆曾經滿載他希望的種子再次顯露出來,甚至讓他看到它要發芽的可能。


    任進不可抑製地心動了。


    “你確定要我給你一個家嗎?”


    她像是看到最後一點希望,把他抓得更緊,頻頻點頭。


    她的眼睛已經不甚清明,他卻是要最後一個答案,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她卻沒有猶豫的,用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迴答道:“任進啊。”


    任進笑了,或許被她的語氣取悅,又或許得到心中想要答案,他點了點自己的唇說:“你親我一下,親了我就給你。”


    顧悅己像是被哄騙得糖果的小孩,下一瞬便環著他的脖子給了他一個吻。


    任進抱著她,順勢含住那顆他渴望了一晚的櫻桃。


    輕咬吮舔,味道就和想象中一樣甜。


    他抱著她不顧酒吧裏有人在起哄喧鬧,一手按住她的後腦勺,一手環住她親吻著不想放開。


    任進想,這顆櫻桃的酒精量挺大,他竟也有點醉了的感覺,一種從心底湧出的喜悅悸動讓整個身體發熱興奮。


    等親得有些要失控的趨勢,任進一把把顧悅己抱起準備離開,現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一刹那,任進有種抱著新娘,被賓客歡送進洞房的感覺。


    低頭凝著雙手環著他的脖子,乖巧地依偎在他懷裏的人,他對吧台的調酒師說:


    “給現場每一位送一杯酒,記在我的卡上。”說完任進抱著人離開。


    顧悅己喝醉了,一直摟著他喊熱,胸前還不停往他身上蹭。


    任進早就被她撩起了,本來想等到迴家後,但來到昏暗的地下停車場他忍不住了,把人放到後排座位,自己也跟著進去關上門。


    任進一進去把人撈在懷裏就開始深吻,手一邊在她的腰間輕揉,“他有沒有碰過你?”


    顧悅己醉意朦朧,推開任進哀怨地瞪他一眼,似乎在怪他哪壺不開提哪壺,“他有男朋友,你覺得他會碰我嗎?”


    任進問完也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多餘又好笑,隻是想到他們已經談婚論嫁了,說不定發展到哪一步,就有些犯蠢吃醋。


    把人一把提起,坐到他腿上,手上的動作越發放肆,“沒有就好,我以後會疼你。”


    顧悅己也不知是醉了,還是也渴望,在任進進一步時也沒有阻止,還主動迎合他。


    他們在這方麵一直很契合,加上今晚的情緒激動,而且第一次在車上過於刺激,倆人很快就同時到頂了。


    任進喘息著給顧悅己簡單擦一下後把衣服穿好。


    顧悅己身體裏還有餘韻未消,但任進一離開她便覺得空虛心癢,迷迷糊糊地拉住他。


    任進顯然還不滿足,將自己的外套蓋在她身上,俯身在她唇上吮著安撫,“你先歇一會,我們迴到家再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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