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門縫顧悅己看到任進的側臉,他在笑,不以為然地反問:“我怎麽騙她了?”


    “工地的事不讓提,家裏的事不讓說,一晚上就聊送外賣,我剛剛還看到你開著電動車載人過來的,你這裝得挺像啊。”


    “對啊,你一個有房有車有鋪的包工頭假裝送外賣的,你這不是騙人家是什麽?”


    這是任進第一次介紹女人他們認識,錢明俊還驚喜他有嫂子了。


    吃飯時他就坐在顧悅己的旁邊,知道他是任進的表弟顧悅己對他格外親切,會照顧地給他夾菜,會主動問起任進的事情,看向任進時眼睛亮亮的唇角帶笑。


    可以看得出,顧悅己是喜歡任進的。


    隻是看著任進現在的態度,他感到失望。失望顧悅己不是他嫂子,也失望自己表哥居然是騙人感情的渣男。


    “你不喜歡悅己姐嗎?為什麽騙人家?”


    任進略過第一個問題,也不承認欺騙,“我隻是暫時沒告訴她,你們怎麽都說我騙她。”


    “你就狡辯吧,等人家姑娘知道了看她收不收拾你。”


    有人卻說:“開玩笑,我哥還怕嗎?想和進哥好的女人排著長隊呢,這個不乖我們就換下一個。”


    任進笑了笑,沒有說話。


    接著又有人不解地問:“你幹嘛不告訴顧悅己你的真實情況,怕她看上你的錢?”


    任進搖搖頭,“她雖然現在身上有些外債要還,不過我吃住在她家,她也沒問過我要錢。”


    “我去,你這不單止騙色,還騙財啊。”


    “去你的,你才騙財騙色,我也是有付出的好不好。”


    “在床上付出嗎?”說完裏麵立即響起一片曖昧的笑聲。


    “你們別說,吃她的,花她的,她還心疼你,這感覺真他媽好。”任進語氣裏充滿了得意。


    “那你不準備和她說你的真實情況了?”


    “再過一會唄,等她把債還完再說。”


    聊了幾句怕顧悅己迴來,任進讓大家停止這個話題。


    然而顧悅己去了好一會都沒迴來,任進便出去找人,一出門見她站在走廊上,看著窗外。


    從後抱住她,“怎麽不進去?”


    抱住她的一瞬感覺她身體僵了一下,把她轉過來, “怎麽了?”


    盯著她的臉瞧,沒看出異樣。


    顧悅己揉揉肚子,“可能蝦吃多了,肚子有些不舒服。”


    任進聽了一笑,開玩笑逗她,“我把整盤蝦都剝給你了能不多嗎,下次不給你剝了。”


    顧悅己卻點點頭,“好,以後不用你剝了。”


    任進一愣,她表情淡淡的,臉色有些蒼白,“很不舒服嗎?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我迴家休息一下就好了。”


    任進迴頭看了一眼包廂,“我和兄弟很久沒見,要不我先送你迴家。”


    “你陪他們吧,你幫我把包拿一下,我自己迴去就可以了。”


    任進迴包廂很快就出來,除了她的包,他還是拿了他電動車的鑰匙,“我先送你迴去。”


    顧悅己也不拒絕,等他把車開過來,她坐上後座從後抱住他,軟軟地貼著他的後背。


    任進迴頭看她,“實在難受我們就去醫院。”


    她搖搖頭,“沒事,迴家吧。”


    迴到家樓下,任進買了藥再送她到家,“如果等一下吃了藥還是不舒服給我打電話,我迴來帶你看醫生。”


    “好,你走吧。”


    他摸了摸她的額頭,溫度正常,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那我去去就迴來。”


    等任進走了,顧悅己臉上的笑容也徹底沒了,頭仰靠在沙發背上,不知道坐了多久,最後起來洗漱睡覺,上床前她多拿了一條被子出來,放在任進枕頭的一側。


    任進在飯局上看了好幾迴手機,老想著顧悅己不舒服,怕會打電話過來,所以沒多久他便迴去了。


    迴到家看到一片漆黑的客廳,他愣了一下,以前都會留一盞小燈。喊了顧悅己一聲沒人應,推開臥室的門,她卷著被子側臥在床的一側已經睡熟。


    探了探她的額頭,溫度還是正常的,便關了門出去。


    等他洗漱完迴到床上,看見放在他一側的被子,想她是冷要自己蓋一張,拿過他的那一張也給她蓋上,然後連著被子抱著她入睡。


    直到任進唿吸平緩下來,顧悅己才緩緩睜開眼睛。


    他迴來時她是睡著了,他上床抱住她時她醒了過來。


    拿開他的手,她起身出了客廳。


    陽光照到眼睛上任進才醒過來,摸摸身邊的位置,睡覺時摟著的人沒有了,隻剩一張薄薄的被子。


    起床走到客廳,果然看到她在直播賣貨。


    也不叫她,自己去衛生間洗漱,出來後徑直去廚房,鍋裏一如往常地熱著包子和雞蛋,她應該吃過了,剩下的是他的量。


    坐在飯桌上,一邊吃著包子,一邊看她直播,這似乎是他每天的早晨節目。她捧著杯子和網友像朋友一樣聊天,不僅聊她衣服的穿搭,還會聊一些家長裏短的,聊著聊著她轉頭過來看他。


    他一笑,動動手指示意她過來,她和網友說了聲上廁所便暫停了直播。


    她走到他身側,“怎麽了?”


    他摟過她,“肚子好點沒?昨晚我迴來你都睡了,也沒問到你。”


    “好了,不好現在都要去醫院了。”


    任進想想也覺得自己問的是廢話,“那你中午想吃什麽,我給你帶迴來。”


    “給我帶點粥吧,我想喝粥。”


    任進吃過早餐又說要出去找工作出門了,他關上門後,顧悅己盯著門板愣愣地看。


    她都好奇,如果一直不說破,他到底能裝多久。


    到了下午的時候,顧悅己覺得頭越來越重,骨頭也有些酸痛,她的身體一向很好,昨晚坐在客廳裏雖然覺得冷,但她想著沒問題,不料居然要感冒了。


    傍晚任進迴到家再次詫異了,昏暗的客廳,往常這個時間都在直播的顧悅己不見身影。


    “顧悅己?”


    過了一會她的聲音小小的從臥室裏傳來,“我在房間。”


    去到臥室,昏暗中隻看到隆起的被窩。


    他打開燈,見她躺在床上一隻手蓋在眼睛上,聲音有些沙啞地說,“我好像感冒了,想睡一會。”


    他徑直過去摸了摸她的額頭,然後掀開她的被子,“你發燒了,起來我們去醫院。”


    “我睡一覺就好了。”


    這次他沒聽她的,拿過她的衣服,“把衣服換了,去看醫生。”


    最後還是被他半拉半抱去了醫院,一輪檢查後,是腸胃炎引起的發燒,需要打吊瓶。


    顧悅己靠在椅子上感覺到自己的體溫越來越高,眼皮也越來越重,直到手背上一下刺痛才讓她驚得睜開眼。


    手本能地要躲開時,被一隻手抱著固定住,“別動。”任進在耳邊說道。


    看向手背,是護士在給她輸液。


    等護士輸好液,任進扯了扯她身上的衣服,“冷不冷?”


    顧悅己搖搖頭,覺得喉嚨幹癢,“我想喝熱水。”


    任進正準備去問護士哪裏有熱水,坐在對麵正在輸液的阿姨說道:“一樓有飲水機。”


    任進轉過身,“謝謝你啊阿姨。”看到她手邊放著一個保溫杯,“要不要我也給你打點?”


    “不用,我有水,謝謝。”


    任進出去再迴來,手上拿著兩個一次性杯子,杯子不大,裝滿了也就兩口,顧悅己一口氣把兩杯都喝完了。


    “還要嗎?”任進問。


    顧悅己還是覺得喉嚨不舒服,“要。”


    於是任進跑了好幾次去一樓打水,可能是喝水和打針雙管齊下,喝了水沒多久顧悅己就要上廁所,任進又舉著吊瓶陪她去衛生間。


    迴來後她再喊要喝水,任進不給她打了。


    顧悅己委屈地看著他,任進則問:“你餓不餓,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她早就餓了,晚飯沒吃一直到現在,隻是發著燒也沒什麽胃口,“你買點白粥吧。”


    說完他就出去了,但轉眼他又迴來了,手裏拿著一個一次性杯子,放在她扶手邊上,“隻給你打一杯,你少喝一點,上廁所弄到手你又喊疼。”


    顧悅己愣愣地仰頭看著他,心像突然被他放到了那杯溫水裏,又暖又脹,伸出那隻沒有打針地手握住他。


    任進看著顧悅己的眼睛,帶著口罩她眼睛裏的東西更清晰明了,寫著依賴,讓任進看著說不出的滿足,“我很快就迴來。”


    顧悅己一直看著任進離開的背影,久久沒有收迴目光,對麵的阿姨見了笑道:“你們倆感情這麽好,剛結婚吧?”


    顧悅己一愣,迴過頭看著阿姨,不知道該迴答什麽。


    阿姨繼續笑道:“你老公對你真好。”


    這次顧悅己對阿姨笑了笑,像是默認。


    任進還沒迴來,顧悅己又想上廁所了,其實她也可以自己去,不是非得等他,隻是喜歡他陪著她的感覺。


    忍了一會,實在憋不住才自己舉著藥瓶去了。


    任進買粥迴來見座位空了,愣了愣。


    見他在東張西望找人阿姨又好心告訴他,“你老婆去廁所了。”


    任進聽到老婆這個稱唿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她在說顧悅己,下意識地解釋道:“她不是我老婆。”


    顧悅己舉著藥瓶迴來,正好聽到任進這句話,臉噌地熱了,心又瞬間冷了。


    在任進和阿姨同時轉過來看她時,她甚至都不敢看向阿姨,也不敢迴到阿姨對麵的座位,就在靠近門口隨便找個位置坐下。


    任進拎著著粥過去,“怎麽坐這裏了?”


    顧悅己低著頭不說話。


    任進打開粥想喂她,顧悅己躲開,伸手接過碗自己吃。


    她這反應和他出去前截然不同,任進想了想,“我說你不是我老婆你不高興了?”


    顧悅己拿著勺子的手一頓,“沒有,本來就不是。”


    當聽到阿姨說你老公對你真好時,她竟冒出一點飄渺的希望,或許他對她也是有認真的,畢竟在外人看來他對她也是好的。


    然而他對他們關係下意識的否認,這才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也讓顧悅己看清楚,她的希想有多麽可笑。


    一口氣把剩下的粥喝完,把盒子扔到垃圾桶。


    好幾年沒生過病,顧悅己這次一病,斷斷續續了近半個月也不見好全,一會頭痛,一會咳嗽,任進拉她去做全身檢查,顧悅己心疼錢死活不肯去。


    這天晚上,任進正在廚房裏煮麵,他放在茶幾上的電話響了。


    顧悅己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寫著旭基鍾總,如果沒猜錯,旭基是 g 市的一家房地產公司。


    收迴目光,朝廚房喊了一聲,“任進,你電話。”


    任進端著兩碗麵出來時電話已經斷了,他把麵放下拿起手機一看,掃了一眼顧悅己,“你先把麵吃了,我出去打個電話。”


    門還沒關上就聽到他對著電話喊鍾哥,隨即門合上,什麽也聽不見了。


    顧悅己看了一眼桌上的番茄雞蛋麵,沒有動。


    等任進打完電話迴來,看到飯桌上兩碗麵原封不動地放在那裏,麵條都已經發脹了,問顧悅己:“你怎麽不吃?”


    顧悅己這才從放下她手上的衣服,走到飯桌旁坐下,“我想著放涼一會再吃,然後就忘了。”


    任進看著那坨成一團的麵,“要不別吃了,我帶你出去吃。”


    剛剛甲方來電話說下周正式開工,等了那麽久終於開工了,他想著要不帶顧悅己出去慶祝吃一頓好的。


    顧悅己卻夾起麵送到嘴裏,“不用,我喜歡吃軟一點的麵。”


    任進看著顧悅己越發瘦削的臉龐,病了這麽一段時間,她像又變迴了初見時那皮包骨的樣子,下巴都尖了,整個人都沒有精神,不由皺起眉,“怎麽病了那麽久也不見好,我給你買的那些保健品吃了沒?”


    任進轉頭去找他給她買的那些增強免疫力的保健品,不知道她放在哪裏了,盒子都沒見到。


    “我不愛吃那些。”顧悅己低著頭說。


    “保健品不吃,醫院也不去,吃藥又好不了,你想怎樣?”


    “我這兩天好很多了,已經沒什麽事了。”


    任進發現顧悅己強起來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那趕緊把麵吃了早點休息。”


    倆人吃麵的時候,任進一邊吃一邊看手機,不時勾唇一笑,看得出來心情不錯。


    “有什麽好事嗎?笑得那麽開心。”顧悅己問。


    任進一愣,第一反應是鎖屏放下手機,想了想,語氣輕快地說:“我找到工作了。”


    顧悅己迴以一笑,“哦?找到什麽工作這麽開心?”


    “就是我之前說的那個工地,他們下周要開工了,喊我過去做施工員,明俊也和我一起去,有個照應。”


    顧悅己笑著點點頭,“挺好的,注意不要太辛苦。”然後低頭吃麵,沒再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任進覺得顧悅己現在臉上的表情總是淡淡的,對他的事情問了兩句不會再多問,對著他笑眼睛裏也沒有像之前那種亮晶晶的眼神。


    但細瞧著她,又沒發現什麽異樣,任進隻能歸結於她最近生病了,沒有精神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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