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靠近的聲音很陌生,可等到雲朔轉過頭去,看到一張蒼老又可怕的臉的時候,幾乎一瞬間就意識到,他到底是誰了,


    “你想再重來一次嗎?”


    溪元恩以為雲朔沒有聽到,他又重複了一次,那混濁的眼睛眼珠的部分像是要突出來一樣,格外可怕,


    “重來?”


    被關在裏麵的男人像是反問一般開口了,帶著猶豫警惕和難以置信的情緒,


    是啊,重來,溪元恩得意地想著,沒有人能夠抵擋這種誘惑,誰不會有後悔的事情呢,隻要迴到過去,改變一切,就能夠讓後悔的事情消失,


    眼前的這個男人,肯定也有想要改變的事情吧?


    他可是觀察了許久,好不容易才選中了他,


    一個表麵上看起來溫和無害的翩翩公子,但卻能夠偽裝得如此輕易,把他的手下都騙了過去,當然,也是那些人實在是太笨了,


    飛羽樓的大長老可不會覺得自己會被人輕易地糊弄,


    “是啊,重來,你看到了,不是嗎?這樣的力量絕對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隻有高高在上的神明,才能造成如此嚴重的混亂。”


    他的情緒變得瘋狂激動起來,


    “再過不久,黑霧就將吞噬掉一切到時候,不管是大安還是珂羅,所有的地方都將屬於我!”


    “是嗎?”


    雲朔毫不客氣地冷笑著,


    “你都這麽厲害了,還想要蠱惑我?這世上恐怕沒有那麽好的事情吧,說出你的條件,讓我考慮看看。”


    明明雲朔才是被關押起來的那個人,但他看起來一副坦然自若的樣子,像是在自己家一樣,


    溪元恩沒有生氣,不如說,雲朔的拒絕在他的意料之中,


    隻有聰明人,才能懂他的意思,不是嗎?


    “當然,當然,隻要你幫我把這個東西交給你那位殿下,我自然就能夠送你迴到過去。”


    明滅的燭火之中,那張皺紋遍布的臉看起來更加惡心了,雲朔甚至能夠看到他的臉部的皮膚下,那些想要鑽出來的東西,


    “隻是這樣?”


    “隻是這樣。”


    籠子裏,男人的眼睛輕輕眯起,像是受不了直直照著的燭光,


    “嗬,東西拿來。”


    雲朔幹脆地伸手,反倒是讓溪元恩的神情變得古怪起來,


    “這麽輕易就答應了?你不問我是什麽東西,會造成什麽後果嗎?”


    “問了你會迴答?你知道我對殿下並沒有那麽尊敬吧,如果是危險的東西,能殺了他再好不過,也就沒有人和我搶思思了,如果是好東西,那就更好了,殿下也沒有理由對我動手。”


    他低著頭,溪元恩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內心卻在動搖著,


    “我沒有武功,被關在這裏什麽也做不了,要是我不同意,你也可以殺了我然後去找別人不是嗎?我何必和你作對?畢竟,你不是說了嗎?你擁有,神明的力量。”


    小小的誇耀讓溪元恩的臉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他突然覺得眼前的人變得更加順眼了起來,


    沒關係,雖然他還沒有真正能夠迴到過去的力量,但是他會給雲朔選擇一個 不那麽痛苦的死法的,在他處理掉所有的威脅之後。


    年邁的老人想了半天,才從自己的懷裏拿出一個東西,那是一顆藥丸模樣的東西,隻是又冒著冰寒的霧氣,


    “這東西,隻要靠近衛青玨,就會化成煙跑到他的身體裏,到時候,他什麽也做不了。”


    等到那藥丸湊到雲朔的眼前的時候,他才看清楚,那根本不是什麽藥丸,反倒像是無數蟲蟻雜糅在一起的團子,眼花繚亂之下,甚至覺得那就是活物,


    “你真的能讓我迴到過去嗎?”


    雲朔再一次開口,他臉上的神情變得激動和義無反顧,像是走到了窮途末路的賭徒一般,想要將最後的籌碼擺上桌,等一個翻盤的機會,


    溪元恩實在是看了太多這樣的人了,哪怕是聖人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沒有看錯,眼前的雲公子,果然也是道貌岸然的家夥,


    這世界最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人不是嗎?他自己就是。


    “當然,不管你想要改變什麽,都可以。”


    輕聲蠱惑的語氣,傳到了雲朔的耳朵裏。


    是啊,迴到過去,迴到一切都還沒發生的地方,他可以將所有對思思有非分之想的家夥攔在外麵,


    他一定會更認真負責地做一個好哥哥,不讓她受傷,他再也不會放任自己占有的野心,再也不會以傷害她為由逼迫她做不喜歡的事情,


    隻要能夠重來,


    也許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他可以和思思友好相處,依舊像以前一樣,聽著她抱怨撒嬌,惹她生氣了,隻要買好吃的哄一哄就好了,


    如果能夠重來。


    他伸出手,在溪元恩慈祥又得意的笑容之中接過了那丸子,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塞進了對方的口中,


    溪元恩靠得實在是太近了,他也沒有想到雲朔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明明武藝高強的身體卻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抬著下巴把那東西吞了進去,


    “嘔!”


    來不及發怒,溪元恩立刻對著自己的胸口拍掌,妄圖將那東西從自己的口中吐出來,


    可就正如他所說的那樣,那丸子變成了煙霧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連頭頂上都似乎開始有黑霧凝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關押的男人控製不住地笑了起來,在漆黑的囚牢之中,在陰森可怖的黑暗裏,他的笑聲一點也不優雅,反倒是粗獷極了,帶著暢快的意味,


    “重來,重來對思思也太不公平了,隻有我一個人知道痛苦的記憶,隻有我一個人知道我曾經對她做了什麽,懷抱著這樣惡心的心情照顧她,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他沒有重來的資格,他的命運不該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他還沒有道歉隻是不想以道歉的名義讓思思為難,


    “以為重來就能夠讓曾經的傷害消失嗎?我做不到,我無法忘記,既然讓我想起來了,我得餘生都將要在痛苦和內疚之中度過,這是我的懲罰,是我自甘的折磨。”


    雲念過的好久足夠了,她不需要他這個哥哥自以為是的照顧,也不需要他別有用心的對待,已經足夠了,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要是能夠用這樣一條命,換走最終的幕後黑手,那也已經值了吧?


    “咳咳咳!”


    溪元恩的臉色灰白到了一種境地,他臉上鼓動的東西似乎快要壓抑不住了,臉上暴露出裂口,連帶著從血肉裏麵長出蒼白的芽,


    “該死的,該死的東西!你竟然敢騙我!”


    他的聲音震怒,身後的黑霧變得更加囂張起來,


    “我好不容易才把這黑霧從身體裏排出去,好不容易才壓製了這些芽,你竟然敢,你竟然!”


    雲朔是多麽聰慧的人啊,他一下子就從溪元恩的話語裏猜出了這丸子的真相,帶著暢快的笑意開口,


    “原來如此,力量也是有代價的,對嗎,你接受了來源不明的力量,身體也要被吞噬同化,現在的你,真的是你自己,而不是被你製造出來的怪物嗎?”


    這就是報應,雲朔想著,所有的惡人也許一開始都並不是想做惡人,但是惡念滋生的時候,早就已經控製不了自己了,


    變成怪物是對溪元恩的懲罰,而迴憶起所有的記憶是對自己的懲罰,


    看著越來越暴怒靠近自己的人影,雲朔臉上的笑容卻加大了,死在這裏也好, 思思曾經死在他麵前,如今,他也要用自己的命去償還,


    “我說,自我感動的話還是留到以後再說吧。”


    修長的腿從身後一腳踢了過來,伴隨著有些不耐煩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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