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車候軒


    天南界邊境,大秦出動的平叛大軍正在進行開戰之前的誓師大會。


    參會的除了七千名白虎軍輕步兵,還有明陽君統帥的明陽城軍隊。


    往常出征,明陽君隻會攜帶部分近衛營用以傳送軍令,守衛中軍。可這一次,明陽軍隊傾巢而出。


    直到明陽軍與秦軍並肩行動。大家才真正看到了兩支軍隊在裝備上的差距。


    富甲一方的明陽君對於自己的嫡係武裝自然不會小氣,為了讓自己的子弟戰士更好的發揮戰鬥力。他曾不計成本的在全國眾多鐵坊打造兵器盔甲。所使用的規格甚至比大秦正規部隊還要高出一個檔次。


    按照條例,秦軍的常規部隊士兵通常隻著布甲或是半身甲,大部分兵士都沒有配發頭盔等防具。


    可明陽軍隊中的所有士兵都裝備著防護力更好的鎖子甲、熟銅頭盔,還有一雙皮靴。


    在那樣一個冶煉技術並不發達的時代,這些護具,在大秦軍隻有最精銳的軍隊才能配發齊全。


    而明陽軍隊手裏的兵器的鍛造工藝也明顯高於秦軍,看得秦軍直流口水。


    當然,若是比起軍隊的專業程度、或是重型機械數量以及士兵的戰鬥經驗來看。明陽軍隊自然無法與秦軍相提並論。不過,作為一支私人武裝,明陽軍隊已經擁有了比肩國家常規軍隊的實力。


    再加上明陽本就是大型貿易城市,供養一支萬人規模的武裝還是不成問題的。因此論軍隊的豪闊程度,明陽軍隊能把秦軍按在地上磨擦。


    以至於兩支軍隊走在一起。盔正甲亮的明陽軍隊倒是更像大秦的精銳,而秦國軍士眼紅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讓人家的生得好,投胎到了明陽城呢。


    看劍秋有些走神,一個稚氣未脫的明陽城士兵忽然扶了劍秋一把。


    “你還好吧?”那個士兵問道。


    劍秋點點頭,那個士兵放開了他,又道:“我叫喬川,你就是大帥帶迴來的那個厲害的修行人吧?”


    劍秋點點頭:“是我,我叫陳劍秋。”


    “啊,你就是劍秋,聽說你很厲害。會噴火嗎?”


    劍秋被喬川的天真逗樂了:“我是修行人,不是變戲法的。”


    “啊,對不起。”喬川不好意思的說:“我加入軍隊隻有幾個月,這是第一次離開明陽城,沒見過修行人。”


    劍秋點點頭,表示自己並不介意。


    “嗚嗚嗚!”


    儀仗兵吹響了巨大的號角,跟著點將台上傳來三通戰鼓之聲,誓師大會正式開始了…


    兩萬士兵隨著各方隊指揮官們洪亮的口令立正肅立,兩萬多雙腳跟磕碰的劇響渾如雷鳴。


    劍秋再一次感受到軍中殺氣猶如海嘯一般撲麵而來。不過這次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威壓,好歹沒有出醜。


    秦軍大將車候軒上前兩步,雙眼凝視著腳下兩萬多大秦虎狼,他沉穩威嚴的聲音響徹大營:


    “兒郎們,所有人,亮刃!”


    “鏘~”


    隻有一個聲音,兩萬口刀劍齊聲出鞘。欺雪的鋒刃在陽光的反射之下,猶如惡龍的鱗片,散發出危險的光芒。


    為了在音潮混亂的戰場上正確表達自己的命令,指揮官們大都擁有一副炮響般洪亮而具備穿透力的嗓門。


    而車候軒顯然還有一些修行功底,竟然能讓兩萬多人聽清自己的聲音:


    “兒郎們,轉頭看看,你們的寶劍還鋒利嗎?”


    人頭攢動的校場之上,鴉雀無聲。片刻之後,一名校尉高聲叫道:


    “吾劍尚利!何頭敢試?”


    話音未落,兩萬多條嗓門齊齊高吼:


    “吾劍尚利!何頭敢試?”


    山唿海嘯,衝天的音潮似乎要將遠處的山崗震碎。


    “好!”車侯軒目光如炬,向前一步:


    “許多兒郎並不知道我們為什麽從巴蠻的家鄉來到天南,今天我就可以告訴你們答案。不過在此之前,我要先給你們講一段故事,一段我們的故事…


    二百年前,我們的祖先在開國先王的統領下,來到天南界。


    他們在此治理瘴氣,滅絕猛獸,開墾農田。將我們腳下的土地變做了人間樂土。


    當時十萬大山中的蠻族,不服王化。他們看到天南界日漸富庶,貪欲之下,竟妄圖吞並天南。後來遭到天兵重創,我們的祖先本該將他們玉石俱焚。隻是先王憐這些蠻夷蒙昧已久,恩威並施。隻是告誡了他們一番,命他們永駐南疆,為我大秦守土戍邊。吾王才饒過了蠻夷各族的性命。”


    校場上靜悄悄的,所有的士兵都在聆聽統帥的訓話。


    “這就是我們的故事!”車侯軒的聲音極富感染力:


    “我們祖先的故事!兩百年來,我們大秦勇士推翻暴政,北滅故源、東擊吳寇、西定沙漠、南征大山,曾經立下了不朽的功勳。


    可如今,這些曾被我們打進山裏的蠻夷竟敢趁我國旱災,衝出山林,燒殺擄掠,無惡不作。


    軍務官,你到前麵來,向大家通報,這幾個月蠻子們在我們的土地上做了什麽!”


    “是!”一個年輕的軍官精神抖擻走到台前,大聲說道:


    “從七年前起,十萬大山的蠻族便開始蠢蠢欲動,屢次流竄出山,對我國邊境進行騷擾。數年以來,已經在邊境各村燒殺人命上百起。我國數次對其警告。蠻兵竟敢置若罔聞!


    而自從今年年中,我國興起旱災。蠻兵更是肆無忌憚,不斷突襲我國各要塞,進入城鎮村莊劫掠。


    今年七月,蠻兵突破西南要塞,進入邊城,殺人上千,掠走錢財牲畜無算。


    八月上旬,蠻兵夜襲西北山口的鎮寇軍寨,與當地守備軍展開激戰,守備軍同袍傷亡六百人。


    八月下旬,蠻兵繞開守備軍駐地,夜襲天南界邊境柴村,犯下屠村暴行。柴村全村上下僅有人幸免於難。蠻兵為掩蓋暴行,更是將柴村燒為白地!守備軍長官羞愧自盡。


    十月,蠻兵嘯聚萬餘,攻擊邊境大城:金城。


    我軍同袍勢單力薄,唯有放棄城防,放敵人入城巷戰。雙方激戰七天,蠻兵殺屠戮貧民五千、燒毀民房千餘間,揚長而去……”


    軍務官語如堅冰,將蠻族所做罪惡一樁樁一件件列舉出來。


    秦國軍隊極為重視榮譽,台下的士兵們聽到自己的祖國正在遭受侵犯,同袍戰死,百姓遇害、祖國蒙塵,氣得銀牙咬碎,眼中噴出了仇恨的烈火。


    “都聽到了吧?”軍務官說完,車候軒在次走上前來:


    “二百年了!二百年前大秦的祖先憑借無上武功,開疆拓土,斬將奪旗。可如今,這些無知的蠻子竟然覺得大秦人老了,拿不動快刀了。你們說,是不是!”


    滿腔仇恨的士兵們齊齊怒吼:“不是,大秦鋒利永在!”


    “說得好!這幫沒有文化的蠻子,他們想必早就忘了:二百年來我們南征北戰,所向無敵;他們想必早就忘了,我們讓他們做了足足二百年的噩夢;想必他們早忘了,大秦人不畏殘暴,推翻暴政,當年正是大秦人,擊落了暴君的皇冠!


    秦人善戰,天下無當!這些野蠻人,他們以為自己是什麽東西?大秦立國二百年,何曾正眼看過他們?


    我臨來時,吾王曾說,孤王眼中隻有整個天下。區區蠻族,討伐隻為試劍!兒郎們,大秦的百姓在看著我們,大秦的王在看著我們!你們說,我們該當如何?”


    校尉高聲叫道:“願為吾王試劍!”


    士兵們被煽動得熱血沸騰,一個個扯著嗓子喊道:


    “願為吾王試劍!”


    “願為吾王試劍!”


    “願為吾王試劍!”


    聲浪突破雲層,驚天動地,似乎整個天南都能聽到大秦的怒吼。


    車候軒手掌虛按,所有士兵都聽令噤聲。隻剩下車候軒的聲音還在校場上迴蕩:


    “既然如此,我們就再給野蠻人一萬年的噩夢吧…”


    ………


    三個月後,沙塞界,庸涼府…


    這裏是大秦的國都,自從上次鐵鋒與炬子徹底決裂,他便隱居在此。


    此時,金刃派的法尊悶悶不樂。一杯苦酒入喉,心裏的鬱悶卻沒有得到絲毫開釋。


    上一次,他雖然嘴上說著推動造神計劃,不需要炬子的支持。可實際上,若是炬子阻攔,自己就連維持工作都很困難。


    首先便是他主動與法眼會總壇斷絕了來往,導致情報不暢,山霧派和流水派也不再與之交流。金刃派逐漸成為一座孤島。


    其次,往常金刃派所做的那些髒事若無炬子斡旋,極難成功。就算是成功了,也會遭到敵對勢力的報複。


    可這次,再沒有炬子替他鐵鋒擦屁股了。金刃派的仇人們紛至遝來,無論鐵鋒想做什麽,都會遭到外部各方勢力的阻撓。這就導致金刃派的工作計劃大大減緩。


    第三,金刃派的教徒雖然歸鐵鋒統轄。但大多數人實際上還是對德高望重的炬子相當尊重的。


    此次法尊與炬子交惡,也引起了金刃派內部不穩。不少人都對鐵鋒的崇拜也產生了動搖。


    一想到原以為自己手中固若金湯的金刃派居然到處都是白慕青那個討厭鬼的崇拜者,鐵鋒就鬱悶不已。


    房門推開,一個會眾把腦袋伸進房間:


    “大人…”


    “滾出去,別煩我!”


    看著一臉被橫刀奪愛表情的法尊,那家夥心裏直打哆嗦。但想了想還是鼓起勇氣:“大人,府外頭人送了一封信來,讓交給您老。”


    鐵鋒奇怪的說:“不是讓你們不能透露我的行蹤嗎?他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大人,我們可絕不敢違抗您的命令。至於那個家夥怎麽知道的我們也不清楚。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咱們法門的會友。”


    鐵鋒哼了哼,“哼,那準是白慕青那家夥寫信來求和了。不見不見!”


    “大人,那人已經走了,不過看他的樣子不像是炬子大人的人…他說您看了信若是要找他,可以到城東郊的東苑找他。”


    “給我看看…”鐵鋒一把抓過信封,又看了看那個會眾。後者則是哆哆嗦嗦,靜若寒蟬。


    鐵鋒不滿道:“喂,你好歹也是從小被我帶大的,就這麽怕我嗎?”


    “不不不,大人您不怒自威、威風凜凜…”


    鐵鋒想了想,自己心情不佳,沒必要為難這些小孩子,於是強拉出一副笑臉。


    誰知道他強笑起來比哭還難看,嚇得小會眾抖得更厲害了。


    “大人,您…沒事吧?”


    鐵鋒輕輕一腳踢在他屁股上:“哈哈,門口候著吧!”


    “現在的小屁孩越來越沒出息了。”鐵鋒嘟囔著打開信封,隻看了一眼,臉色登時一變…


    在確認周遭無人窺探之後,鐵鋒又把信紙看了一遍。在確認無疑之後,打開門問道:“那人呢,在哪裏?”


    “大人,他…他已經走了。他說大人若想找他,就到城東郊的東苑找他。”


    ……


    城東郊的東苑是一座水準極高的園林,占地上百畝,布局設計得十分考究,裝潢豪華。在雍涼城中非常知名。


    但是關於此園的真實信息卻極少有人知道。有人說這是雍涼城一位富豪的宅邸、有人說是一位高官的別院。甚至有的人說這裏是皇家領地。


    雖然謠言塵囂,卻極少有人能準確的說出東苑的主人究竟是誰。


    大家隻知道這位神秘的大人物交友極為高端,凡是來到東苑拜訪的,無一不是達官顯貴,名家大儒。江湖豪傑。稱得上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鐵鋒雖然聽說過這座神秘的園林,卻從沒來過。


    今日他初次造訪,卻一改以往前唿後擁的排場。獨自一人,穿著不起眼的灰布棉衣就到了。


    似乎是料到他一定會來,東苑主人早已打發侍者在門外等候。


    侍者把鐵鋒一路指引,穿過了巨大人工湖上的琉璃頂小庭、南方名貴洞湖石砌成的石橋、還有雲夢大岩壘成的假山。所到之處到處種植著名貴樹種,靈鳥仙鹿隨處可見。幾個嬌憨嫵媚的姬人撐著描金邊的小船在蓮池裏嬉戲…


    看到這些,即使是鐵鋒這樣不屑於貴族飽食終日的豪傑,也不由感歎這幫王八蛋可真會享受。


    鐵鋒跟隨侍者走進一件廂房,這間房中的陳設卻十分簡陋。滿堂除了三個壁燈,隻有一張茶幾,兩隻凳子。而且此時屋內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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