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五行大陣


    深夜,界石鎮南郊密林,一處狹窄的地縫。


    劍秋和藍獅垂頭喪氣的躺在洞裏,剛才藍獅被劍秋硬塞進來,擠塌了半座洞口。剩下的半個,正好在劍秋的豪掌覆蓋之下。黃雷真人幾次想要強攻,都被劍秋雄渾的掌力擊退。


    “你這個笨蛋,掌法如此精妙,居然還能被那個惡女人壓著打?”


    劍秋立刻反唇相譏:“那你還不是一樣?這麽有本事跟我趴在耗子洞麵幹嘛,怎麽不出去跟她剛啊?”


    “我跟你怎麽一樣?”藍獅解釋:“那雲紋鋼最多能壓製你們修行人五成法力。可要是我上,足足九成九的妖力都得被它吞了…我說你這白癡怎麽打架的經驗這麽差勁?到底是哪個師父教出來的?難道他教你修行的時候,就沒跟你切磋喂過招嗎?”


    劍秋臉色一紅,心想自己在白葉山根本沒跟著師父正經學過幾天。跟蕭默學的時候,練的也都是基本功,不需要喂招。至於輪到林北歌那個怪人教自己,則更不屑於和自己多說一句話。


    自己在神塚山修煉幾年,雖然得了一身大神通,可除了和那群法眼會殺手打過一次,根本沒和其他人動過手!導致自己的臨敵經驗極為薄弱,第一次和高手鬥法,就被打得灰頭土臉。


    “呸!”劍秋說:“我一個小孩子能有多少法力。倒是江湖上都說你們龍虎宗是名門大派,想不到卻到處仗勢欺人。”


    藍獅瞟了他一眼:“瞧你的樣子也二十多歲了,居然還說自己是個小孩子?可真不要臉。”


    劍秋一愣,他在百葉山時就是老末,後來去了神塚山更沒和其他人接觸過。因此心裏一直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可掰著指頭數數,自己竟然已經二十歲了,無論如何也算是個大人。如果再以小孩子自居,隻怕自己都臉紅得很。


    想到此節,自己也覺得有些臉紅,趕緊轉移話題:“別說我了,你這家夥究竟是個什麽妖怪?是獅子嗎,可怎麽不太像?怎麽你是藍色的,而且身上還充滿了電?”


    藍獅怒吼一聲,咆哮聲在狹窄的地縫裏迴蕩:“你才是妖怪,我的名字叫‘夔震’!是洪荒種族‘大夔’的後裔!”


    “大夔?是什麽東西?我怎麽聽那個惡女人叫你雷獸?這名字倒是更適合你。”


    夔震更加憤怒:“那是你們人類,自以為是給我們取的名字!我們大夔一族乃是洪荒遺種,受到雷神偏愛。在陸地上繁衍的時間遠長於你們人類,就算如今極為瀕危,但也輪不到你們人類來命名!”


    “原來如此啊…”劍秋恍然大悟:“想不到你們妖怪還有名字。不過既然你們是妖怪,為什麽那個惡女人說你是什麽龍虎山的弟子?”


    “唉,別提了。二十五年前,我在大源邊境的扶搖鎮得罪了如今的龍虎宗掌門練襲雲,當時練襲雲剛剛談戀愛,沒空報複我。誰知道過了十幾年,練襲雲繼承了宗主之位,不但親自過來降伏了我,還把佬子當成了坐騎。佬子加入龍虎宗,所以龍虎宗弟子都認為我是他們的同門。”


    劍秋呆了呆,心想原來大源邊境還有一座扶搖鎮,這地方和師姐的名字倒是一樣…突然想起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哎呀,照這麽說,龍虎宗主也太小氣了。我去找龍虎宗主不就完蛋了?”


    夔震來了興趣:“你去找龍虎宗主做什麽?”


    劍秋當下就把自己遠遊迴家,卻發現同門被一個名叫夏侯白的龍虎宗弟子擄去龍虎山的事情說了。夔震沉吟片刻:“原來是這樣,夏侯白本來就是掌門人的飼獸弟子,跟我關係挺不錯。兩年前就是他離開龍虎宗那幾天,我才找到機會逃跑的機會。”


    “這個夏侯白為什麽要抓我的同門?”


    “那誰知道?不過小白人挺不錯的,待人很和氣。他抓了你們的人,多半是你們的人得罪了龍虎宗。你最好上山問問清楚。”


    “照你說的,龍虎宗主這麽霸道,我上龍虎山去還有命迴來嗎?”


    “還好啦,其實龍虎宗主為人也還不錯,老子脾氣不好,在龍虎山得罪了不少人。要不是宗主護著,日子也不好過。”


    劍秋不解:“那你為什麽還要跑?”


    “呸!讓你天天被人騎著你不跑嗎?老子堂堂洪荒遺種,傳出去還怎麽混?”


    “那倒也是…對了,你說龍虎宗主為人不錯,為什麽門下這個女人這麽霸道?”


    “你說那個臭婆娘?別提了,她的真名叫做黃蕾,法號黃雷真人。這臭婆娘不但是龍虎宗的執法長老,還是練襲雲的師姐。專門管這些事情的,霸道得很。這龍虎宗名氣雖然大,但底下的弟子爛人也不少,這些年全都靠掌門人罩著。”


    “那你說我去龍虎宗要人,他們能給我嗎?”


    “我可不知道小白為什麽抓你們的人,但小白那人老實巴交,如果真是他抓的,那一定能說清楚。再說了,龍虎宗這樣的名門大派最好麵子了,你最好把事情鬧大,他們麵子掛不住,就放人了。”


    聽了夔震的話,劍秋心裏放心不少。此時天色漸亮,微弱的晨光慢慢從洞口照了進來。


    “轟!轟!轟!”


    兩人正在說話,外麵忽然傳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劇響。劍秋臉色一變,朝洞口望去。


    隻見洞外的樹林之中,一個女人淩空而立,緊握法訣,龍飛鳳舞的在空氣中書寫符文。閃爍著金芒的指尖在空氣中留下耀眼的光斑。隨後,她用力一推,便把符文刻進地麵的岩石上。每次施法,岩石便發出一次劇烈的響動。


    “她在幹嘛?”劍秋問。


    “瑪德,她在布五行大陣。這臭婆娘,要把我往死裏整!”


    劍秋有些驚慌:“五行大陣?聽著名字就很厲害!怎麽辦啊?”


    “不行,佬子得和她拚了。你幫不幫我?”


    劍秋本來不想摻和這些閑事,但他看夔震雖然是妖怪,可卻遠比黃雷真人這個大派長老友好。於是點點頭:“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幫上你?”


    “放心,你的法力很高,咱們聯手,一定能把黃雷這個臭婆娘打得屁滾尿流。”


    劍秋還有些不自信,但夔震的話卻給了極大鼓勵:“好,我幫你打她!”


    “那就和剛才一樣,我在前麵吸引火力,你找機會一掌打死她!”藍色的獅子眼中光芒閃過,又變迴巨人的模樣:


    “釀的,憋屈了一晚上,是死是活,就看現在了!”


    看著眼前狹窄的洞口,夔震毫不猶豫就是一拳,濃煙之後,洞口豁開了巨大的口子。憑虛淩空的黃雷真人一言不發,伸手揮向洞口。一股流炎帶著令人絕望的高溫,滾滾倒灌進地縫之中。


    “呀!”巨人怪吼一聲,挺起樹幹般壯碩的肩膀頂了上去。灼熱的烈焰立刻把它的手臂炙烤出奇異的焦香。夔震強忍劇痛,腳下踏動,頂著烈焰衝出了山洞。右拳前揮,一道桶粗的電龍從它拳鋒唿嘯而起,氣勢驚人。


    看著夔震狂野強壯的背影,劍秋忽然覺得有些命運無常:自己明明是來抓妖的,怎麽現在卻莫名其妙的和妖怪一起去打抓妖的人了?


    電龍發出刺耳的尖嘯,朝黃雷真人衝來。黃蕾斜眼睥睨,身邊猛然祭出一座土山。土山被電龍貫穿而過,可電龍的攻擊軌道卻被硬生生偏移了三寸,閃電擦著黃蕾的臉皮閃過。


    黃蕾心中一凜,指尖雙掌一合。地麵上五塊岩石一齊發出金光。隨後各飛出一條巨蟒般的蔓藤,分別纏住夔震的脖頸和四肢。


    夔震大怒,咆哮聲中,四肢發出流電,可那蔓藤在五行大陣的振幅之下,生機極強。即使被閃電灼成焦黑,卻依然死死扯住巨人。夔震渾身肌肉塊塊墳起,猶如一麵一麵堅固的盾牌有力掙扯。那蔓藤堅韌至極,就算被巨力拉得筆直,卻沒有一絲斷裂的預兆。


    黃蕾這才放心下來,嗬嗬冷笑一聲:“畜牲,這次看你還怎麽逃?”劍指之上,一支高壓水刀在空中迅速伸展,鋒利的刀尖即將刺穿夔震的心髒…


    “是時候了!”


    劍秋猶如一頭大鷹,衝上雲霄。明王之力的雄渾掌風吹得雲頭紛亂,直奔黃蕾而去。


    黃蕾聽見身後罡風唿嘯,立刻揮刀向後。劍秋身子一側,靈巧的避開刀鋒,勢不可擋的衝了上去。淩厲的掌風幾乎已經貼上了黃蕾的鼻尖!


    黃蕾額頭冷汗如雨,立刻散去水刀,朝後方疾退。劍秋則步步緊逼,飛馳之中,仍在不斷加強掌力!眼看著黃蕾就要退到自己預定的位置…


    “給爺死!!!”


    就在黃蕾全部注意力都在劍秋身上時,卻絲毫沒察覺到自己已經接近了夔震的攻擊範圍。隻見夔震高聲咆哮,藍獸之力在片刻被推至極限。狂暴的威力帶動起五條蔓藤,似乎竟把連接蔓藤的大地都連根拔起。隻見它手臂暴長,所有的藍獸之力都集中在拳頭一點之上,破空之力在空中發出連續炸響,用力向黃蕾後背砸去…


    黃蕾隻覺身後拳風如水,已經籠罩了自己的整個身子。還沒來得及迴頭,脊椎已經硬生生撞在夔震拳上。猶如斷線的紙鳶,朝上空飄去…


    “成功了!”劍秋歡唿一聲,上去斬斷了夔震身上的蔓藤。氣得夔震大罵:“你管我幹什麽?快去補刀啊!”


    “補刀?”劍秋一臉不解:“為什麽,我看那兇女人已經被你一拳砸死了?”


    “蠢才!這可是五行大陣,黃蕾作為陣主,哪這麽容易死?”


    劍秋一愣,就像是驗證夔震的預判一般,黃蕾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哼,一個吸引火力,另一個觀察時機發動奪命一擊,算是不錯的配合…”


    劍秋夔震抬頭看去,隻見空中的黃蕾渾身覆蓋著一層金色的罩衣,此時已經被藍獸之力砸得千瘡百孔,整塊的碎片落到地上。劍秋定睛一看,竟然是某種堅固金屬的材質,難怪夔震沒能一拳打死她。


    那些金屬碎片,就是在黃蕾即將被夔震的拳風擊中之前。從衣服和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猛然生出的一層金質護殼。猶如盔甲一般保護著黃蕾的肉身。可饒是金質外殼堅固無比,仍然還是被藍獸之力砸成了粉碎。


    黃蕾也暗中大唿驚險。雖然她不知道劍秋這個突然出現,身負絕藝的少年是何許人。可不難看出這是個棘手的家夥。更關鍵的是,由於之前自己的意氣用事,這少年已經和雷獸這畜牲打成了共識要一起對付自己。一個狂暴的雷獸本就十分難以降伏。如今再加上一個劍秋。黃蕾反倒變成了弱勢的一方。


    劍秋感慨:“這娘們花樣可真多啊!”


    夔震道:“剛才你退出還來得及,現在你就站在五行大陣中間,想跑也跑不了了。”


    劍秋趕緊撇清:“誰想退出了?我隻是想問問這個什麽五行大陣我沒見過,到底是幹什麽用的?”


    “五行大陣,攻守兼備。以陣中為中心,一切五行元素都會受到陣主支配。至於她想玩什麽花樣,就全看她的想象力了。”


    劍秋一點頭:“懂了。”雙腳一踏,再次衝了上去。


    黃蕾站在半空沒有活動。隻是在她她的催發之下,五行大陣的力量已經悄然改變了附近的氣候。


    周遭的溫度開始變得陰冷起來,大陣之上雷雲滾滾,遮住了剛剛才升起的朝陽。細雨如絲般覆蓋了大陣,這一切異變都在瞬息之間完成。


    劍秋卻不管不顧的衝刺,任由雨點淋遍全身。


    黃蕾念動真言,五行大陣的力量陡然發動。降落中的雨水頃刻即被凍結。晨曦下萬千銀線刺破雲空,數之不盡的冰刃從天而降。


    被陣法包裹的地麵立刻麵目全非,大地和樹幹盡數被冰刃穿透。就連石頭也無法幸免。


    在這地毯式的轟擊之中,任何的躲避都無所遁形。劍秋索性展開明王之力,在體表形成一道堅固的防禦。無數細碎的冰刺在他明王之力的護衛下化作殘渣。轉眼間樹林的一切都被摧毀,隻剩下劍秋和夔震完好無損。


    劍秋有明王之力護體,而夔震妖獸堅固的肉身就是最好的防禦。


    眼看這招奈何不了二人,黃蕾立刻轉變攻勢。此時劍秋已經衝到麵前。天空中流雲散去,黃蕾右手一揮,一道火牆乍現在兩人之間。


    劍秋一頭紮進火光之中,洶湧的烈焰立刻迷失了他的方向,隻能忍受著高溫在紅海裏胡亂衝擊。


    夔震手臂伸直,兩把蒲扇似的大手猛力一拍。一道勁風直撲火牆。竟把那凝聚的火焰拍得四散飛濺。劍秋抓住機會,衝出焰團,右掌一拍,雄渾的掌風劈了上去。正是無堅不摧的豪掌掌力!


    “砰”的一聲,黃蕾承受了豪掌的全力衝擊,被一掌擊飛。索性有金殼的庇護,她才免於一死。不過她也被狂暴的內力震得七葷八素。冷汗不住的從額頭流下。


    作為成名已久的女修行人,黃蕾見多識廣,普通的敵人一旦與之交手,便能被她看穿對方法力的流派、道行和弱點。


    可眼前這個年輕人卻是個絕對的異類。縱使黃蕾身經百戰,又在江湖上地位極高。可是交手至今,仍沒看出劍秋出自何人門下。相反的是,她從沒見過有人能在這個年紀把法術修煉得如此雄渾。以至於硬碰硬時,黃蕾竟沒有信心單純以肉身迎敵。


    這一切隻怪鬥戰明王銷聲匿跡實在太久,以至於黃蕾竟然一點也沒有聯想到他。


    黃蕾不禁大怒:“若是連這無名小卒也奈何不了,本座還有何麵目繼續做龍虎宗的執法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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