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塚山下,北河城。


    客棧的夥計神色緊張的偷看著眼前的房門。


    三日前,這幾間房便入住了一批神秘的客人。


    這些家夥個個兇神惡煞,都是黑衣鬥笠的打扮,一看便不是好人,令人不敢接近。


    而他們的行蹤更是詭秘。按理說,這些人出手大方,一來便把整家客棧包了下來。


    可是他們並沒有一人或是兩人寬敞的使用一間房間。卻隻使用了樓頂最靠裏的四間房間。二十人每五個擠在一間房裏過夜。


    每到清晨,領頭的大漢便會帶上幾人出門不知所蹤,直到傍晚方才迴來。


    而剩下的人留在客棧也不休息消遣,而是一到白天便全都聚在一間房裏,不知幹些什麽。


    他們入住的第一天,這些人便打下招唿,除了送飯之外,這家店內任何人都不得前去打擾他們。


    起初大家還沒有當迴事,畢竟大家都是在飯店裏工作的服務人員,每次進出房間都有自己的工作安排,自然不會聽從一個身份不明的人說話。


    於是第一天時,有一個夥計進房間,前去送水便被打了一巴掌。


    從此以後店裏的夥計們也巴不得離這群怪人越遠越好。每天都輪流訂下一人值日去給他們送飯。


    而其他人做完了自己的工作之後就各自休息去了,大家倒也相安無事。


    今天傍晚輪到這個夥計送飯,他忐忑不安的走上樓頂,敲了門。


    終於,過了好久,門被打開。


    他看見房裏的窗戶全被關得死死的,沒有一絲亮光,這些大漢們也不點燈,而是就著幽暗圍坐在一個漢子周圍。見他進來,全都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這一幕對於小孩子的殺傷力毋庸置疑,即使在室內,劍秋也感到了極具的威懾力。


    夥計幹笑一聲,硬著頭皮說道:


    “各位大爺,該用飯了。”


    給他開門的漢子吩咐道:“把飯菜放在桌上便離開吧!”


    “是。”夥計應了一聲,動手擺起了桌子。


    他偷眼看去,隻見眾大漢圍住那人臉色煞白,好像死人一般。他剛看了一眼,便有人喝道:


    “看什麽?當心你的眼珠子!”


    “是!”夥計趕緊收迴目光,陪著小心把飯菜擺完。那人又催促道:


    “擺完了還不快走?”


    “就走!就走!”


    夥計忙不迭地走到門口,“砰!”的一聲,門便被關上了。


    “王八蛋,看樣子就不是好人,遲早不得好死!”夥計走在樓梯上,一邊走一邊惡毒的詛咒著。


    “怎麽樣,這群蠻子討厭吧!真想把這群家夥揍一頓!”


    樓梯拐角,另一個夥計看他下來,趕緊給他打招唿。


    夥計認得他就是第一天被打的那個,於是嘲笑道:“你就別吹了,那天你被打了不是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嗎?”


    “誰說的!老子隻是看他們人多,好漢不吃眼前虧…”


    “唉呀,別解釋了。我看這群家夥也不順眼!”


    那夥計一看這是同道中人,也有些按耐不住,湊過來,興奮的低聲說:


    “別窩火了!告訴你吧,老子已經在這群王八蛋的飯裏下了瀉藥,今晚我就讓這群混蛋拉死在咱店裏!”


    “你瘋啦!”


    小夥計大驚失色:“


    讓老板知道了還不打死你?”


    “怕什麽?”


    這家夥倒是滿臉不在乎:


    “我已經想好了,等這群混蛋拉到虛脫的時候,我就去報官!這群家夥一看就不是好人。


    那天我去送茶時就發現了,這群王八蛋包袱裏有金屬的聲音,不是銀兩就是兵器。隻要我報了官,這群王八蛋就自身難保了。我也能掙幾個賞錢花花。咱老板謝我還來不及,還敢打我嗎?”


    小夥計眼珠一轉,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可又有些害怕的說;


    “萬一他們就是一群商人怎麽辦?”


    “你就放心吧,正經生意人他們幹嘛神神秘秘的?再說了,官府可不管你是不是生意人,隻要你有錢,進了大堂還不刮你幾層皮嗎?”


    …


    這群大漢還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經被一個客棧小夥計給暗算了。他們眼前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堂主,這次可真是太險了!”


    如果劍秋在場,一眼就能認出房間裏中間那人一臉胡須,滿目兇光,不是今早的絡腮胡又是誰呢?


    “可惜,這次有四個兄弟死在了鬥戰明王手裏。這老賊果然厲害!”


    絡腮胡並沒有把自己出賣部下的事情說出來。


    但他不是因為愧疚。


    在他看來:這幾個人作為組織的一員,自然應該為了任務犧牲生命,這沒什麽好說的。


    至於自己,臨陣脫逃也不是因為貪生怕死。自己是今天行動五人中道行最高的一個,在大家麵臨團滅危機的時候,也是最有可能活著把情報帶迴來的人。


    他賣友求生,也是為了傳遞情報並帶著支援卷土重來,這才是他對於任務的價值。


    而那四個部下的價值在於犧牲性命換取情報的傳遞。這隻是分工不同罷了。


    “堂主,您是說今晚我們再去一次,您有把握嗎?”


    一個部下聽了絡腮胡的計劃,不禁有些懷疑:


    “那老賊當年的名聲多大?可不是咱們惹得起的啊!不如咱們迴報鐵尊,請他老人家出手……”


    “不必…”


    絡腮胡道:


    “今日我與這老賊對過一掌,以他當年的威名,竟然殺不了我!這便足矣說明他已不是當年那個力敵萬軍的鬥戰明王了。


    我想他應該是在當年那場大戰之中受過重傷,法力大減。


    今日咱們搜索神塚山被其發現,此人驚恐之下定會逃跑,咱們便前功盡棄了。


    大家放心,這次我出來時,鐵尊大人曾賜給我一件寶物。


    此寶珍貴之極,我想就算是那老賊,不知情下也得中招。加上咱們出其不意,施以突襲,成功的機會極大!”


    眾人聽他這般自信,也是士氣大振。一想到他們心中視之為神的“鐵尊大人”已經賜下了寶物。在他們心裏,即使是鬥戰明王,恐怕也難以對付。於是紛紛同意了他的計劃。


    於是眾人吃過晚飯,隻等著重上神塚山,夜襲林北歌。


    可是他們卻不曾想到,就在這密封的窗外,有一雙虎豹般的眼睛,已經把他們所有的秘密都攬入了自己的雙眸之中。


    …


    傍晚,劍秋正在石室中練氣。


    石門忽然打開,睜眼一看,林北歌正站在門口,望著他若有所思,就像是在看著一條鹹魚。


    劍秋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跳起來問道:“你這樣看著老子做什麽?”


    林北歌被他打斷了思路,反而和顏悅色的向他走來,那張粗糙的的老臉上罕見的表現出一絲古怪的笑意來。


    兩年多來,劍秋很少見過這怪老頭從自己笑過,頓時嚇得六神無主。急忙縮到一旁,叫道:“你…你別過來,你想幹啥?”


    林北歌邊走邊笑:


    “別害怕嘛,小子,你知道今天上山來找死的那群混蛋是什麽人嗎?”


    劍秋嚇得邊躲邊說:


    “我…我不認識呀!”


    林北歌強顏歡笑,就連自己都覺得有些尷尬。但終究還是硬著頭皮說:


    “他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經跟著那個打頭的混蛋去了他們的藏身之處……就在山下的城裏。


    所以我斷定他們今晚必定還會上山來找死。到時候我老人家可有些小事要你幫忙。”


    劍秋趕緊撇清:


    “幫什麽忙?那家夥連你也沒辦法殺他,我怎麽打得過…”


    他話說了一半,突然愣住。隨後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難怪你不願追殺那絡腮胡子。原來你是想讓他們一齊上山來自投羅網!”


    林北歌大笑道:


    “那是自然,那大胡子的道行不值一提,老夫彈指間便可取他性命。


    不過殺他不難,難的是他們若在山下留有人手,見他們一去不迴,定然會迴去通風報信。


    老夫一旦暴露了行蹤,必然會有一批又一批殺手前來找死。我老人家懶得動手去打發他們,索性就這一次斬草除根算了,順手把他們都宰了算了!”


    “原來如此。”


    劍秋點點頭: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藏身之處,為什麽不直接殺掉他們呢?萬一他們今晚不來怎麽辦?”


    林北歌大笑:


    “廢話,若是在城裏殺人,多少雙眼睛會看到老夫?老夫的行蹤不就更加暴露了嗎?


    反正他們一定會來的!今日我一試他們的內力,便知道他們是何人的部下。這些家夥們盡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那大漢今日挨我一掌不死,定然自覺與我的法力相差不遠。


    為了怕人搶功,他一定不會派人迴去通風報信。反而會連夜帶上所有人上山來襲擊老子。所以這才有了我老人家用得上你的地方!是不是很榮幸啊?”


    劍秋心髒腹誹:


    “我寧願當個對你毫無用處的廢物…”


    但他懾服於林北歌的兇威,不敢明言。隻能心不甘情不願的問道:


    “你想讓我幹嘛?”


    林北歌幹脆的說道:


    “很簡單,我隻要你等到他們下到咱們洞府時,你就扮作我老人家的樣子,坐鎮洞府,穩住他們便是了。


    到時候我老人家自然會去確認他們是不是全都進洞來了,有沒有漏網之魚。隻要確認他們已經全部進洞之後,我老人家自然會封死出口,再一個個料理了他們!”


    林北歌輕描淡寫的說著,仿佛辦這件事就像放屁一樣簡單。


    劍秋想了想,轉著腦袋重複著問:


    “你的意思是說,讓我等到你確認他們全都進洞,你才會出手。如果你一直沒出手,我就得裝作你的樣子一直和他們周旋下去?”


    “不錯不錯,孺子可教!”


    這還是林北歌第一次給予劍秋如此高的評價…


    但他絲毫高興不起來,反而大喊大叫道:


    “那我被他們打死了怎麽辦?”


    林北歌不屑道:“不可能!你好歹也是我的傳人。憑他們那點微末道行,根本奈何不了你!”


    劍秋將信將疑:


    “你當真有把握在他們把我打死之前救我?”


    “那是自然,收拾這幾條雜魚不還是手到擒來嗎?”


    林北歌說著從身後摸出一把剪刀。


    “喂!你想幹嘛?”


    林北歌和顏悅色的說道:“幫你化化妝!”


    他的眼神雖是帶著笑意,但劍秋無論如何都能感受到一股陰謀的味道。但他又不敢詢問,隻能把滿肚子的疑問放在心裏。


    林北歌說幹就幹,剪下了劍秋的幾縷頭發黏在臉上,扮成胡須。內力把他一雙手蒸得皺皺巴巴,仿佛是一個老者的雙手。最後又給他穿上了自己的衣服。一番鼓搗之後,讓劍秋麵向石壁坐在石床之上,乍一看就真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


    劍秋在鏡子裏看著自己的模樣,一陣惡心,無不擔憂的問道:


    “我手上的皺紋不會恢複不了了吧?”


    “放心,頂多一夜便複原了,絕對沒問題!”


    “你的衣服好臭啊!”


    “你就將就將就吧。”


    …


    入夜之後,林北歌又教給了劍秋一大段話讓他背熟,在敵人來犯時背誦出來。劍秋也照做了。


    所有一切都準備就緒之後,林北歌便走出石室,找個地方躲了起來,留下劍秋一人等待著即將來臨的襲擊。


    夜已深了,劍秋坐在石床上百無聊賴。困意潮水一樣向無聊的劍秋湧來,令他有些躁動不安。


    他既不敢入睡,又不敢練功。生怕敵人突然出現要了自己的性命。


    恐懼之下,風聲鶴唳,劍秋隻覺得這個居住了兩年的石室今天格外的恐怖。


    突然,腳步聲隱隱傳來,定是有人在這石室中潛行。


    劍秋聽著這行蹤鬼祟的腳步便能知道,這一定是敵人進了地穴,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靜心傾聽。


    這些腳步東奔西走,顯然是不了解這地穴的結構,正在各處搜索敵人。


    劍秋聽他們一會闖進了糧倉,一會又鑽進地牢,距離自己的石室越來越近,心裏也就越發緊張。


    終於,石門被人輕輕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劍秋幹咳一聲,裝出蒼老的聲音說道:


    “你們終於來了。”


    這些襲擊者聽到目標並未入睡,出現了一陣短暫的躁動。


    緊接著,就聽到今天早上的大胡子朗聲說道:


    “後學晚輩拜見明王,有勞前輩深夜相候,何以克當?”


    劍秋悠悠的歎了口氣:


    “你不說本座也知道你是誰的部下。


    雖然本座還活著。但源國人隻當本座早已死了,不會來自找麻煩。


    放眼當世,明知本座身份還敢來捋虎須的,除了龍虎山,也就隻有大名鼎鼎的法門諸位了。


    而龍虎山宗主的法力人品我是向來敬佩的。想來想去,也隻有你們法門弟子會如此多事,無冤無仇還四處奔波的找我這個糟老頭子。”


    絡腮胡道:


    “明王慧眼如炬,自然不敢相瞞。在下是法門金刃派胡止,奉金刃鐵尊之命特來向明王借取一件寶物。隻要明王割愛,在下下山之後,絕不敢泄漏明王居所,擾您清修。”


    胡止說完,因為生怕“明王”暴起傷人,退後三步,暗做提防。


    胡止見石床上的劍秋猛然撲哧一笑,緊接著大笑道:


    “對不起對不起,你說你叫啥來著?胡子?難怪你長了一臉大胡子,這名字起得可真恰當!”


    胡止一聽,劍秋的嗓音忽然變化,臉色一變,沉聲問道:


    “閣下是何人?”


    劍秋見裝不下去了,隻能轉身,一把撩開臉上的胡須,笑意不減:“今天你才見過我,這麽快就忘了嗎?”


    胡止認出劍秋,當即麵色狂變,退後喝一聲:


    “滅口!”


    兩名手下答應一聲,朝著劍秋撲去。


    劍秋笑嘻嘻的,轉身一腿,先踹中一條大漢。隨後就勢一掌,拍向另一人。


    那人側身讓過,與伸臂拆開劍秋右掌。三人鬥了幾招,這兩個大漢怎是劍秋的對手,先後都被打倒。


    劍秋隨手打倒兩人,抬頭一看,胡止與其餘部下早已離開石室,向別出去了。


    劍秋剛要追擊,突然想到不一會林北歌便會入洞料理這些來犯之敵,自己又何必以身犯險呢?


    於是他趕緊關上石門,準備作壁上觀。


    隻聽見石門之外腳步匆匆,胡止領著十多個部下不斷搜尋林北歌的下落。可是良久之後,依然一無所獲。


    劍秋躲在石門後麵,打起精神準備看一出好戲。


    可是過了好久,林北歌依然沒有出現,這些人就像是沒頭蒼蠅似的在石洞裏橫行無忌。


    “轟”的一聲,被劍秋封鎖的石門突然化作無數碎片散落開來。


    去而複返的胡止站在門口揮刀喝道:


    “小賊,林北歌那老賊藏在何處?說出來老爺饒你不死!”


    劍秋見他們去而複返,劍秋不由大怒,心道:


    “林老頭那個老東西怎麽還沒迴來,他難道老死在外麵了嗎?”


    但他臉上笑嘻嘻的,裝傻道:


    “什麽老賊,你們到底在找什麽?”


    胡止喝道:“你休想騙我!是誰把你打扮成這樣的?又是誰教你說的那些話?他現在在哪?”


    劍秋此時心急如焚,拚命的靠著裝傻來拖延時間:


    “你一次問了三個問題,我怎麽迴答你呢?”


    他一抬頭,忽然看見胡止臉色不善的要走過來,趕緊又道:


    “唉唉…你別急啊!聽你的口氣好像是在找什麽人。可這地方隻有我一個人住啊?你說還有其他人,難道是鬼嗎?”


    胡止吼聲如雷:


    “不說?不說就死!”


    說罷,他手中的鋼刀已經化作疾風,向劍秋頭頂劈來…


    劍秋哎呦一聲,避開了迎麵劈來的鋼刀,展開身法,向上縱去。


    可劍秋卻在慌忙中忘記了極為重要的一點:“既然這裏是個地洞,那自己又能飛得了多高呢?”


    隻聽砰的一聲,劍秋的頭頂正撞上了洞頂的岩石。頓時眼冒金星,摔了下來。


    胡止見機極快,一刀朝著躺在地上的劍秋剁去。


    劍秋一連打了三四個滾,遠遠躲開。可胡止的手下們也是各個機敏,紛紛拔出兵器朝地麵上得劍秋刺去…


    劍秋一麵在地上翻滾躲避,一麵心急如焚。終於按耐不住,放聲大喊道:


    “林老頭,你在哪?你再不來我就被這群家夥給砍死了!”


    劍秋還在歇斯底裏的唿救,忽然聽見一個渾厚的聲音潮水般的填滿了石洞:


    “你不必等了,老子是不會迴來的,你自己解決吧!”


    林北歌的聲音一傳出來,劍秋和胡止一群人都吃了一驚,一齊停下了正在忙活的事。


    胡止的驚訝很簡單,自己在地穴裏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正主。


    胡止本以為林北歌已經遠遠的躲開了,沒曾想人家早就躲在了暗處,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沒逃出人家的監視。


    劍秋的驚訝就更簡單了:


    “這老狗竟然在玩自己!!!”


    極度的憤怒令劍秋立刻爬了起來,指著空氣破口大罵:


    “老王八蛋,小爺我替你扛事,你這老王八居然還敢賣我?”


    林北歌並未動怒,反而惡毒的嘲諷:


    “劍秋,你聽說過蠱嗎?”


    劍秋怒道:


    “什麽破鼓?等一會小爺我看見你一定把你當鼓捶!”


    林北歌的聲音放聲大笑:


    “蠱師把一群毒蟲全關在一起,它們就會相互撕咬獵食,最後活下來的就是毒王‘蠱’!


    臭小子,老夫已經教了你兩年,今天老夫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成為那個蠱?


    裏麵的人聽著,這山洞已經被老夫封死了,就算你們是金仙臨凡也休想逃脫。要是你們不殺了這個小混蛋,你們就別想出來!”


    聽到這話,無論是劍秋還是胡止一群人都驚呆了。


    當劍秋還想著怎麽做最後的努力,跟這個什麽胡子解釋解釋自己和林老狗的關係時,胡止看他的眼神已經殺機畢現!


    劍秋嚇得大叫:


    “喂!你們…你們想幹什麽,千萬別亂來啊!他忽悠你們的…老林頭,你倒是說話呀!”


    胡止壓低聲音道:


    “明王老賊為人慷慨仗義,俠肝義膽。大家一齊上,捉住這小鬼,威脅那老賊開門!”


    劍秋還在自顧自的後退,眼前的幾個大漢已經撲了上來。


    劍秋立刻幾掌將他們打翻在地,可不一會,他們就又重新站了起來!


    “哼!人無鬥誌,還學什麽鬥法?”


    林北歌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的道行是這群人裏最高的一個,可知道你為什麽總是不能速勝這群飯桶嗎?”


    胡止聽了這話,立刻一揮手,繼續派出手下人上前捉拿劍秋。


    一時間,胡止所有的部下都衝了出去,圍攻劍秋。劍秋頓感壓力大增,立刻被打得隻有招架之力。


    林北歌的聲音在幽暗的洞穴裏迴蕩:


    “你以為你在幹什麽?是切磋?還是過家家嗎?你現在可是在搏命!為什麽還不下重手?你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你!”


    劍秋聽見之後,手上動作也不由快了幾分。


    胡止見狀,終於也大喝一聲,加入戰團。


    他突然拋下了手中的鋼刀,捏了一個法訣,喝道:“疾!”從石壁上那一星燭火之中祭出一口純陽火焰刀,覷個親切,朝劍秋頭頂斬落!


    劍秋趕緊險險避開,但純陽火焰刀上的高溫已經灼得他臉頰通紅,刺痛難當!


    “為什麽?為什麽你還敢不進攻?是嫌殘酷嗎?還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競爭?


    你根本就是在逃避競爭!逃避殘酷!告訴你,你不是一個打架的小孩子,輸贏都無所謂。你是在和他們競爭生存的機會!”


    林北歌大聲的喝道:“


    每一個生命都無權安逸的活在這個世上,每一個生命都應該為了求生不擇手段。


    什麽是求生?求生就是進攻,是主動去把別人的生存資源與生存空間統統都占為己有,然後冷酷的看著敵人死在你的麵前。


    法術我已經交給你了,可若是你永遠也不敢進攻,你的法力再強也隻能是死路一條!這才是真正的鬥法!


    如果別的所有人都在為了生存不擇手段,不顧廉恥時,你卻還被所謂的道德枷鎖束住了手腳,那麽無論你法力再高,也隻能被世界淘汰!”


    林北歌的話,就像是一把帶毒的尖刀,一下一下捅向劍秋和敵人的心髒。


    被他的話語刺傷的人就會被其中的毒素侵蝕,一點點接受他殘酷的思想。


    很明顯,胡止已經開始認同他的思想。他的純陽火焰刀越砍越快,越來越狠。


    劍秋一邊躲避,一邊大喊:


    “老王八,我的法力再強,也打不過十幾個人的群毆啊!”


    胡止手中的火焰刀猶如一頭見風就長的怪物,刀身越發膨脹,幾乎已經占據了半座石室。就連室內的溫度也越發炙熱。燒得大家都有些焦頭爛額。


    劍秋被困在戰團核心又熱又怒,又忍不住大罵道:


    “你倒是開聲教教我怎麽打啊,我可快撐不住啦!”


    林北歌冷冷笑道:


    “你現在可是在求生,我怎麽會教你呢?今天你和他們一樣,有本事就活,沒本事就死!


    早在兩年前你就該死了,活到今天你算是賺了!”


    劍秋怒道:


    “林老狗,我早就該想到你沒安好心!”


    劍秋話音未落,一口鋼刀便朝他左肩迅來。


    劍秋微微側身,右臂暴長,那隻手也不知怎麽便從身後拍出,掌風獵獵,將那口寒鐵鋼刀拍得倒飛而起。霎時間洞中突然一片漆黑,眾人眼前盡墨,什麽也看不見了。


    原來這劍秋與十幾名殺手都窩在這狹小的石洞之中混戰,擁擠不堪。


    洞中本有一盞油燈照明。可剛才劍秋罡風暴起,又將這最後一盞殘燭吹滅。


    現如今,這石室裏當真是不見日月光華,除了漆黑,什麽都看不見了。


    黑暗之中,猛有一道極為迅疾的火光亮起。可那光芒移動極快,就像一顆高速運動的流星一般,除了晃花別人的眼睛沒有半點用處。


    劍秋知道,那道絢麗璀璨的火光實際上是大漢胡止的純陽法刀,並非實物。


    如今他雙眼如盲,起不到絲毫作用,劍秋索性閉上了眼睛,以免被那飛舞的火刀擾亂心神。


    所幸他內力深厚,單憑聽風辮氣也能精準的洞察到敵人的位置和進攻方向。


    劍秋連續閃過殺手發出的致命打擊。倒是殺手們在失去視力之後,實力被消弱不少。


    石洞裏忽然連續發出可怕哀嚎。


    原來是殺手們目不見物之後,開始變得異常緊張,現在已經連續有人誤傷同伴,好幾人都已倒在了同伴的刀下。


    隻聽慘叫聲此起彼伏,就好像有無數隻蒼蠅在耳邊亂撞,鬧得劍秋更加心煩。恨不得用大手印掌力將他們一掌全都拍死。


    隻可惜劍秋如今的功力尚淺,仍不能達到瞬發大手印掌力的地步。


    而這地穴之中,也不能以孔雀身法騰飛淩空,居高臨下的蓄力發掌。


    所以劍秋也隻能以雷音七戒手抵擋諸人攻擊。


    胡止見這少年內力充沛,似乎還遠勝於自己。一想到自己十餘人與他相持,苦鬥良久,竟然還不能傷他分毫,胡止心中又驚又怒。


    他的內力源源不斷的注入到手中的法刀中去。那純陽法刀越發龐大,宛如一把分量雄渾的大斧,鋪天蓋地般的朝劍秋頭頂砸落。


    劍秋心中也是極為憤怒,就連手中的掌力也是逐漸加強,內丹猶如石磨擠漿一般不斷的製造出法力。


    正當一群人激戰正酣之際,唿的手起一掌,拍向胡止。胡止側身避過,劍秋一掌,正拍在他身後岩壁之上。


    隻聽“喀喇”一聲雷霆般的轟鳴,那道一丈來厚的石壁應聲而倒。


    在劍秋雄渾的掌力之下,山洞裏的巨響恰似拍塌了半座大山似的,山洞中石岩碎裂,山體轟塌的巨響不絕於耳,迴聲激蕩,久久不停。


    劍秋與胡止等殺手都被這威勢無儔的一掌驚得目瞪口呆。


    就連劍秋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方才糊裏糊塗的一掌,原本要發出一掌雷音七戒手,可是發力要訣似乎有些偏差,發掌時又似乎與明王大手印的功夫攪得有些混亂。


    可不知道為什麽,會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不過歪打正著,這一掌擊出威力遠勝雷音七戒手,而蓄力過程又簡於明王大手印。似乎是集兩者之長於一體。


    況且此掌擊出之時,還失去了雷音七戒手的雷霆巨響,令人防不勝防。豈不是正好能用於眼前的窘迫嗎?


    劍秋掌隨心發,又是一掌拍出。隻見掌風獵獵,如濤如浪般拍擊下去。正拍中一個殺手。


    那殺手一開始無知無覺,仿佛突然陷入了一股狂浪洪流之中,就連慘叫都無暇發出便立時斃命。


    劍秋見一個殺手倒地,還不知道他已經死了,心裏也不害怕,又是一掌,朝另一人打去。


    殺手也是不知深淺,眼見身前有一掌襲來,竟然伸手前去招架。


    誰知兩股掌力相逢,殺手恰似撞上了一架鋼鐵戰車,被掌力吹向空中,正撞上頭頂石壁,又是轟鳴巨響傳來。岩石洞頂也被砸的四分五裂,碎石混著血塊嘩啦散落下來。


    胡止見到這少年忽然使出如此神技,心中也是驚疑不定。


    他可不知道這套稀奇古怪的掌法乃是劍秋臨時悟出,歪打正著的。


    他隻認為這劍秋原本就道行驚人,隻不過為了引來自己上鉤,方才隱藏實力。


    劍秋連續擊斃兩人之後,也終於意識到自己殺了人了。


    他從小到大,從未殺過人,頓時心中大為恐懼,血腥和肉塊的強烈刺激更是把他嚇得不知如何是好。


    更何況這兩招亂七八糟的掌法本就是他臨時所悟,如今兩掌打完,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發掌了。


    一個殺手見他的動作忽然奇怪起來,也不再施展之前那掌力驚人的法門了,於是大著膽子揮刀朝他身後砍去。


    劍秋渾渾噩噩,也不知該如何抵擋,忽然聽見一個聲音喝道:“別用督脈、將法力從少陽經中發出!”


    這句話說來漫長,可字字句句隻用瞬間便傳進了劍秋的耳中。劍秋本就手足無措,聽見有人提點自然言聽計從。


    隻見他右掌忽然從背後鑽出,劈在那人胸膛。


    可他這次運掌,卻比前兩次更迅猛了許多,法力運行也更加通順。一掌擊中敵人,又將其打出老遠。


    說話指點之人自然便是林北歌了,他竟然能單從劍秋兩招簡單的掌法便推演出劍秋的法力在體內的運行之道,並加以更正,足見其法力之高,對於修行的見解之深。


    “快,一起上!”


    胡止高唿一聲,十餘殺手一齊向劍秋撲去。大家的內力凝聚成一道無堅不摧的風牆,排山倒海一般壓了上去。


    “雙掌齊出,左掌行任脈陰柔之勁,右掌運六陽經剛陽之力!擊敵右翼!”


    林北歌忍不住再次出言指點,劍秋依言而行。


    隻見劍秋雙掌之上兩股內勁擊向風牆,內勁碰撞之時竟沒有發生半點震蕩。


    而是劍秋的掌力猶如火融堅冰一般,將十多殺手的內力給消融一空!


    “發掌如浪,神力螺旋。包裹敵身,連綿不盡,令對手身處轉輪,自斷其根!”


    劍秋依言發掌,他雙手之中蘊藏著五六十道不同氣勁,或直行、或上衝、或環繞、或衝擊,毫無軌跡規律可言。


    當這無數道氣勁一旦釋放,便猶如無數道方向不同的氣浪,化作無數股飛馳肆虐的風暴,朝著胡止等人卷去。


    胡止等人本就心中忐忑,不敢輕動。忽見前方風聲唿嘯,一股大力席卷己身,霎時就像是身處無邊海嘯之中,身不由己,隻能被這一股股強到可怕的力道裹挾。


    胡止法力深厚,倒好可以勉強自立。可看著部下們卻一個個東倒西歪,幾乎就要被吹飛上天。胡止立刻高喊道:“別放鬆,將力量匯聚在足底,不可脫離地麵!”


    他還在聲嘶力竭的指揮部下,忽然,一絲詭異的表情出現在他臉上…


    “怎麽這時候?”


    在這危急時刻,胡止那張兇悍的胡子臉上,竟然不合時宜的出現了一絲詭異的尷尬。正當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一個部下的聲音打破了這絲尷尬的氣氛。


    “媽的,我的肚子好痛!”


    “哎呦!我也是!”


    就在這緊要關頭,這十餘名殺手突然同時腹痛難忍。竟然是他們在客棧吃下的瀉藥開始發作了!


    修行人本是這世上肉身最為強大的人群。


    因為練氣的緣故,他們不止能夠強壯自己的皮膚骨骼,就連常人無法鍛煉的內髒血液也能在法力的保護下逐漸強壯。youbf因此,即便是尋常的毒藥也不能傷害他們分毫,更別說是小小的瀉藥了。


    可如今的局麵是,這個胡止命令部下們把所有的法力都匯聚腳底。


    而他們體內的器官卻因為失去了內力的護衛變得異常脆弱。


    就在此時,早已潛伏在他們體內的瀉藥藥力開始猛攻他們的腸胃,於是,這世界上最最尷尬的一次鬥法就這樣出現了。


    “噗!”的一聲,詭異的聲音響起,不僅聲如洪鍾,而且似乎還帶著某種東西飛濺的感覺…


    整個地穴瞬間變得惡臭難聞,更何況劍秋發出的洶湧掌力此刻仍在勇猛的持續運行著,不辭辛勞的把這分溫暖的氣味布滿石室的每一個角落…


    劍秋捂著鼻子破口大罵:


    “你們在幹嘛?要打就光明正大的較量。怎麽還時興打不過就放屁這種下三濫的招數?”


    劍秋的錯誤猜測情有可原,因為他實在沒有那種天馬行空的想象力。


    畢竟沒人見識過,竟然有鬥法之時,十多名修行高手齊刷刷竄稀的場麵!


    胡止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千算萬算,竟然會栽在一個缺德的客棧夥計手裏。


    此時他百口莫辯,但沒有人會給他喘息的機會。


    就在此刻,那個潛伏在黑暗之中的惡魔終於出手了…


    一聲無比淒慘的嚎叫響徹地穴,胡止迴頭看去,立刻看到了今生最恐怖的一幕:


    隻見胡止的一個部下竟不知如何被人生生扭斷了脖子,此時正匍匐在地上劇烈的抽搐著。


    “啊!~救命!~哎呦!”


    令人膽寒的哀嚎在石室各處此起彼伏,一場真正的屠殺,正式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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