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歸一眼就認出了電話號碼,眉間劃過幾分不耐和奇怪,按了接聽鍵。


    “你沒事打我老婆電話幹什麽?”


    電話那頭的黎彥舟語氣低到令人讓人壓抑:“你電話關機。”


    裴子歸瞟了眼一旁漆黑的手機屏幕,忘記了,剛才放音樂把電耗完了。想到方才的溫存,男人的表情微妙,陷入迴味的愉悅。


    “所以呢,找我什麽事?”


    他的聲音充斥著饜足,聽得黎彥舟更心煩氣躁了。


    “叫你的人把酒店封了。”


    裴子歸挑了挑眉,“現在?”


    黎彥舟正在趕往酒店的路上,不知道闖了幾個紅燈,領帶早就被他扔到了一旁。


    “沈知嫣可能去酒店找薑若禮了,不管你用什麽辦法,現在!立刻!馬上!把人給我看好了。”


    若是旁人,聽到黎彥舟這副氣勢,早就嚇得沒邊兒了。可裴子歸卻聽出了男人語氣中的慌亂和無措。


    他看了眼床上酣睡的小女人,壓著聲音走出了臥室。


    “這是你求人辦事的態度?”


    那頭的黎彥舟靠著車子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他按壓著眉心,一夜未睡的眼底通紅。


    “子歸,我……”


    沉悶的嗓音充斥著難以解讀的頹敗。


    “行了,你趕緊過來。她要是以死相逼,看在我老婆的麵子上,我也不會把人強留下來。你知道的,我隻聽我老婆的。”


    電話那頭傳來嘶啞到幾乎發不出聲音的聲線:“謝了。”


    不久之前,和裴子歸差不多的時間,黎彥舟才處理好一切事情迴到醫院。本以為這個點,沈知嫣還在睡,進病房的時候,他還刻意放輕了腳步。


    病房裏麵很安靜,為了讓她有個好的睡眠,離開前他特地拉嚴實了窗簾,遮住了想要透進來的光。


    怕身上的煙味被她聞出來,來之前,黎彥舟特意換了新的衣服。


    黎二叔的那些話讓他內心無比空虛躁動,急需沈知嫣的吻來安撫。


    男人彎下腰,想要找尋女人的臉。


    落空。


    黎彥舟眼眸一壓,打開了小夜燈。空蕩蕩的病床上除了還溫熱的被子,空無一人。


    “人呢?”


    鷹隼的眸子散發著凜冽寒意,強忍著心中的怒意。


    “他媽的我問你們她人呢?”


    沈知嫣身上還有傷,又經受了一夜的驚嚇與折磨,拖著嬌弱的身子能去哪裏?


    黎彥舟不由得想到了黎二叔說過的話,每一個字都像是尖銳的釘子敲擊在他的心頭。


    沈知嫣,我不允許你離開我。不可以。


    邁巴赫在酒店門口急刹,看得出來裴子歸的人動作很快,已經把酒店提前封鎖起來,隻進不出。


    沈知嫣的確是過來找薑若禮的,隻是她剛進電梯就發現了不對。頂層的通道口站著兩個黑衣保鏢,瞧著很眼熟。


    這不是裴家的那兩個保鏢嗎?


    兩個保鏢四下張望,像是在尋找著什麽,直到她明確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你說沈小姐真的會來找夫人嗎?”


    “誰知道呢,別聊天了,昨天捅了這麽大簍子還沒被辭退都是夫人幫我們求了情,還想被扣11個月的工資?”


    “放心吧,來了她就逃不走,酒店都封鎖了。”


    沈知嫣的腳步停在一半,轉了方向。


    很快,酒店湧進來更多的黑衣人,站立在每一層的關鍵通道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人呢?”


    裴子歸朝上看了眼,淡淡道:“沒見到人。”


    黎彥舟心下了然,大步走上了天台,難掩焦灼。


    天台一角,女人抱著自己的雙腿席地而坐,目視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麽。她的位置距離邊緣很遠,可從背後看過去,依舊是觸目驚心。


    隻要她想,隻要幾秒鍾的時間,就能越過玻璃圍欄,縱身而下。


    但沈知嫣從沒想過傷害自己。


    從噩夢中驚醒後,她的腦子一直很亂,萬千思緒像是打結的毛線纏繞在一起,沒有去處。


    她想好好冷靜一下,可病房顯然不是一個好地方,因為黎彥舟隨時會迴來,打亂她的想法。


    她在港城唯一的落腳點就是海悅灣1號,知道她不見,黎彥舟肯定會第一時間打電話去海悅灣。至於外婆那邊,她就更不想打擾老人家休養。


    那麽,隻剩下禮禮。


    沈知嫣本來是想找薑若禮聊聊天的,沒想到事情發展成了這樣。


    事已至此,不如把自己一個人關起來,好好冷靜一下,重新考慮一下她和黎彥舟之間的關係。


    她和黎彥舟之間的關係,總有一天會結束,真到了那個時候,釘子被扒出體內,連肉帶血,造成難以愈合的傷口。


    如今,兩人之間又多了一層羈絆,形成難以跨越的隔閡。


    她的父親,真的是造成黎彥舟父親死亡的兇手嗎?而爸爸媽媽的車禍,又真的是前任黎家家主,黎老爺子的手筆嗎?


    黎二叔的話,究竟可不可信?究竟是真相,還是為了動搖她的心呢?


    不,爸爸不會做這種事的。黎三叔在騙她。


    可是爸爸媽媽的車禍,真的是天災,還是人禍呢?


    “沈知嫣!”


    熟悉的聲線滿藏焦急,從身後傳來,逐漸靠近。


    沈知嫣下意識轉過身去,她還沒想好要怎麽麵對黎彥舟,坐久了,猛得站起身來,整個人都晃了晃。


    黎彥舟當即伸手就要過去抱她,隻聽到沈知嫣脫口而出:“你別過來!”


    他放緩了語氣,輕柔地不像話,“好,我不過來,你別往那邊去好不好?”


    微微發顫的聲線連帶著伸出的手也在發抖。


    看著女人隻穿了一套單薄的病號服,黎彥舟一顆一顆解開紐扣,脫下了外套。


    “嫣嫣,頂樓風大,你先把衣服穿起來好不好?別讓我擔心。”


    沈知嫣並沒有迴應男人的話,她直視著黎彥舟,勾唇輕笑了笑,可那笑意卻充滿了疏離。


    “黎彥舟,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如實迴答我。”


    黎彥舟自然猜的到沈知嫣要問什麽,隻覺得嗓子發癢,半晌,啞聲迴應道:“好。”


    “你知不知道我父親和你父親之間的事?”


    拜托了黎彥舟,說你不知道。


    “知道。”


    沈知嫣扶住了一旁的擺設物,眼底突然浮起了一層霧氣。


    “你父親的死,還有我爸爸媽媽的車禍,是不是都不是意外?”


    空氣凝滯下來,現場陷入一片沉默。


    “你說話。”


    她的聲音已然染上了一層難以察覺的哭腔。


    黎彥舟舔了舔唇,往前走了一小步,黑眸死死盯著麵前的女人:“是。”


    不是意外,


    沈知嫣苦笑一聲,低喃自語:“所以真的是我父親害死了你父親,你爺爺又蓄謀害死了我父母嗎?”


    “不是這樣的,嫣嫣,你聽我說……”


    看著黎彥舟不斷靠近,沈知嫣情緒激動地往後退了兩步,“那你說啊,真相是什麽?你說啊!”


    見到她眼淚落下的瞬間,黎彥舟再也忍不住,果斷上前把人拉迴了自己懷中。


    她在發抖,止不住的發抖。


    黎彥舟顫著雙手把人裹進外套,臉上是從未見過的慌亂失措。


    “你聽我說,不是這樣的。你給我一點時間,我還在查,我一定會找一個真相給你。”


    他顫抖著雙手要把人摟得更緊,懷中的人卻越來越沉越來越軟,一直往地下倒。


    “醫生!醫生呢!”


    黎彥舟一把將再次暈倒的人橫抱起,狂奔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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