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畫嗎?袁公公森冷一笑,“陸姑娘不會畫,這事兒可以先放一放。”


    這麽好說話?不可能!


    陸藍鳶抬頭看向他,等待他的下文。


    “咱家給陸姑娘講個故事,興許您就會覺得這畫,其實不難了。”


    袁公公不愧是太監裏的一把手,講故事那叫一個生動又簡潔。


    陸藍鳶聽完眼眶都紅了,不是感動,是氣的。


    “您看,能畫了嗎?”


    袁公公輕蔑地嗤笑一聲,陸藍鳶垂眸,掩蓋內心的不忿和殺意。


    這畫,她是躲不過去了。


    然心中百感交集,剛落筆,就吐了一紙的鮮血。


    “壞了!”忘了這妮子有心疾。


    袁公公一拍腦袋,連忙讓人去請太醫。


    陸藍鳶醒來時身邊不見人,剛要起身,屋外衝進來一個身影,緊緊將她抱住。


    是曉貴人,身後還有滿臉擔憂的南宮鈺璃和麵無表情的玲瓏。


    陸藍鳶咬牙,這是一刻也不放過……要逼迫於她。


    沒錯,袁公公,不,應該是太熹帝,用曉貴人和十二皇子來威脅她。


    陸藍鳶不得不受製於人,因為那個故事……


    曉貴人極有可能是她親生母親。


    當年她出生時,欽天監上報天子,有天定的鳳命之人於當天落地。


    接著陸家就因為有通敵叛國的嫌疑被判斬首的斬首,流放的流放。


    沒有誅九族,都是因為陸家祖上的功勞。


    而帶她逃走的“爹娘”,其實是她的乳母和府中新提拔的管事。


    當時的天子並非如今的太熹帝,那時他還是太子。


    不知何故,陸藍鳶的母親,慕容初曉成了太子的良妾——如今的曉貴人。


    所以,南宮鈺璃作為她的同母異父的弟弟,也不受太熹帝待見嗎?


    那他費心把人留在身邊,是要做什麽?


    陸藍鳶不得而知,袁公公也不會講。


    現下母親和弟弟舉步維艱,她又惹了大禍,可真是叫人……頭大啊!


    “囡囡不痛,娘唿唿。”


    等她迴過神來,才發現娘親一直在哄自己。


    慕容初曉頭一次見麵就認定她是自己的女兒,是因為血濃於水嗎?


    陸藍鳶抬手抱住她,輕聲喚她“娘”,安撫地拍著她的背。


    南宮鈺璃也發現相擁的“母女”有一雙相似的眼睛,尤其陸藍鳶的耳後也有一顆紅痣,娘也有。


    他心中驚疑,不自覺想起那些人罵她母親是……各種肮髒的話語,他甚至不想再去迴憶。


    南宮鈺璃此刻的心情極為複雜,但他仍然舍不得拋棄這份意外遇見的溫暖。


    “碗碗姐姐,你沒事吧?”


    “不用擔心,我這是老毛病了,看著嚇人而已。”


    陸藍鳶安撫好慕容初曉,有宮人送來剛煎好的藥。


    玲瓏接過來,想伺候她服藥,陸藍鳶淡聲道:“我自己來。”


    慕容初曉卻搶先一步接過,“娘要喂我的囡囡。”


    於是陸藍鳶嚐到了“甜蜜的負擔”,小口小口地喝完了難聞且難喝的苦口良藥。


    玲瓏呈上一顆蜜餞,陸藍鳶沒再拒絕。


    “能幫我準備幾個菜嗎?”


    陸藍鳶支開玲瓏,玲瓏一如既往地聽命行事。


    慕容初曉一直看著她,仿佛一眼也不能錯過。


    陸藍鳶將站得遠些的南宮鈺璃叫過來,低聲道:“其實我是你姐姐。”


    南宮鈺璃眼裏閃過一絲意外,但沒有出聲。


    他意外的是陸藍鳶的坦誠,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若是,我想帶娘親走,你……有什麽打算?”


    陸藍鳶尊重他的選擇,他要留下,或者一起離開,她都會為之努力。


    南宮鈺璃皺眉,“娘不能離開。”


    “為何?”


    “娘的病,隻有太醫能治。”


    “你怎知不是太醫讓她一直病著?”


    “我……”


    他心有不甘,想證明給那些人看。


    亦有彷徨,逃出去,又能如何?做一輩子逃犯嗎?


    陸藍鳶其實也沒多大的自信和力量,但她相信,世間之大,總有屬於她們娘倆的地方。


    至少不是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內院。


    這時候慕容初曉突然眨眨眼睛,抬手撫平女兒眉間的皺褶。


    “囡囡不怕,阿娘會保護你。”


    聞言,陸藍鳶笑了,她撲進娘親的懷抱,吸了吸她身上好聞的味道,格外珍惜,倍感溫暖。


    南宮鈺璃本就心思重,此刻更是一言不發地垂著頭。


    陸藍鳶是個隨性且思維跳躍的人,看不得弟弟這副樣子。


    “怕什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且我有籌碼,沒人舍得殺我。”


    南宮鈺璃抬眸,對上她的視線。


    “咱們要做有用的人,別人都沒放棄你,你怎麽好意思放棄你自己?”


    能被利用,也叫“有用”,陸藍鳶覺得沒毛病。


    南宮鈺璃好像有點難消化這種說法,但他愣愣地點頭,“我不怕。”


    隻要娘親在。


    如今他又多了一個姐姐,真好!


    “嗯,咱們好好吃一頓,吃飽才有力氣……”


    玲瓏安排的飯菜來了,四菜一湯,數量不多,但份量都很足。


    慕容初曉一會給女兒夾菜,一會替兒子布菜,忙的不亦樂乎。


    南宮鈺璃靜靜地吃飯,眼裏有著極為罕見的溫暖。


    陸藍鳶吃個半飽才有力氣關心別人,將弟弟喜歡的肉菜推到他麵前,然後替娘親夾清淡可口的菜式。


    飯菜一掃光後,用茶水漱口。


    陸藍鳶被請到寒霜殿的書房內,袁公公沒功夫一直盯著,玲瓏和一個名叫元寶的小太監守著她。


    聽小太監的自我介紹,陸藍鳶得知他是元寶是袁公公的幹兒子。


    “那你不是該叫袁元寶?”


    元寶一聽這話,也不生氣,笑嘻嘻地:“叫元寶,也叫袁寶。”


    “有意思。”


    陸藍鳶隨意評價一句,開始低頭作畫。


    玲瓏和元寶對視一眼,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


    她先畫一幅食人花,又畫了“鬼臉猴”,說起來這種猴子有點像川劇變臉的感覺。


    有見識的元寶立刻道:“我知道我知道,這是花臉狐猴。”


    “哦?它們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陸藍鳶來了興趣。


    “有啊,喜歡將人臉撓花。”


    元寶也是個話題終結者,陸藍鳶拒絕再聊這個話題。


    第三幅畫,她終於肯畫鵠璃之王——琥烲。


    看到她終於畫人時,元寶差點忘了唿吸。


    陸藍鳶將滿臉絡腮胡的“琥烲”畫出來,稍微改變了骨相,立刻呈現出躍然紙上的窮兇極惡來。


    驚得元寶都有點不敢直視——太嚇人了!不愧是鵠璃最危險的人物!


    三幅畫交上去,沒得到什麽反饋,又讓她畫鵠璃皇宮……


    陸藍鳶不幹了,“我不過是一枚俘虜,你當我是去鵠璃皇宮一日遊的嗎?”


    元寶:“可不止一日……”


    陸藍鳶翻個白眼,“想看我在鵠璃的閨房嗎?”


    元寶點頭,事無巨細。


    “累了。”


    陸藍鳶捂著心口,沒人敢再逼她。


    晚飯後又被叫去麵聖,南宮鈺璃眼裏的擔憂都快傳染給慕容初曉了。


    “陛下萬福金安!”


    陸藍鳶行禮主打一個隨心,祝福語也在變。


    太熹帝笑笑,讓她坐下來。


    “這點心,聞著真香!”


    陸藍鳶目露垂涎。


    太熹帝讓她嚐嚐看。


    “我從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點心,可以帶幾塊迴去給曉貴人和十二皇子嚐嚐嗎?他們一定也沒嚐過。”


    “你很關心他們?”


    “我說不關心,有人信嗎?”


    陸藍鳶已經在打包,模樣十分坦然。


    太熹帝看了一會兒,“你在埋怨朕不關心他們?”


    “整個灃國,無人敢埋怨您。”


    “不敢,而不是不能,對嗎?”


    陸藍鳶沒說話,算默認。


    “她能,她一直在埋怨朕,朕為了護著她,沒讓她陪你父親下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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