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華金大廈前看到時銘的那一刻,喻黎忽然就想起來了。


    這人其實從小就是個口是心非的別扭性子,一邊陰陽怪氣地嘲諷,一邊默默幫你擺平所有事情。


    最後被發現了,還會嘴硬說不知道。


    所以喻黎當時站在旁邊啃瓜啃到一半,就忍不住有些愣住了。


    他在心裏反問自己,當年被時銘刪好友的時候,為什麽不去哄哄他呢?


    明明死纏爛打就行了,而他也最擅長這事。


    因此喻黎走過去的時候,就自然而然給時銘遞了塊瓜,要不是手上拎著東西,他還想像以前那樣,往他肩膀上搭會兒手。


    他感覺時銘肯定是舍不得把他撂下來的,畢竟他現在身嬌體弱。


    迴家後,顧沉欲也能明顯感覺,喻黎比之前高興了不少。


    他穿著那雙在外麵走了半宿的拖鞋就直接進了家門,然後脫了鞋往沙發上盤腿一坐,吃了顧沉欲端給他的退燒藥後,就開始打電話去騷擾琳姐了。


    琳姐正因為他打人的視頻焦頭爛額呢,接到他電話還以為他想不開,接的特別快。


    正準備好好安慰他,喻黎就像個不知輕重的小孩子,在大人忙著處理正事的時候,問著不著邊際的問題,問琳姐:“你有時銘的聯係方式嗎?”


    琳姐以為自己耳背,忙道:“你說誰?”


    “時銘,就是《向陽而生》原定男主,內娛很紅的那個男演員。”


    “你要他聯係方式幹什麽?”


    琳姐想到網上的打人視頻,又想起時銘是《向陽而生》的原定男主,立即道:“你以為是他在故意整你?你想跟他去求饒還是認錯?不是的你聽我說,這次是宋玉……”


    “沒啊,就想跟他交朋友。”


    琳姐一下子安靜了,瞪大雙眼,仔細分辨他的語氣是不是在開玩笑。


    他懷疑喻黎是被網上的網友罵瘋了。


    跟時銘交朋友?搶了人家的主演還想跟人交朋友?


    琳姐皺著眉,用匪夷所思的語氣道:“小祖宗你沒事吧?時銘在圈裏什麽身份什麽地位,你什麽身份什麽地位?別說我沒有他的聯係方式,我就是有也不能看你上趕著去給我丟人啊!”


    喻黎沒理會那句丟人,好奇道:“你沒有他的聯係方式嗎?他經紀人的你也沒有?”


    琳姐沒好氣道:“你知道他經紀人誰嗎?內娛四大頂流都是他手把手帶出來的,那幾個影帝幾個影後幾個樂壇天王,早期都得喊他老師!我什麽身份我有人家聯係方式?”


    喻黎不說話了。


    琳姐說完後見他半天不吭聲,忽然慌了起來。


    心想我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他可能是知道這次事情嚴重,所以在想辦法補救呢?


    自己非但不誇誇他,居然還這樣陰陽怪氣他,他本來就有點抑鬱了,萬一一個想不開……


    琳姐趕緊笑道:“也不能這麽說,你看你現在也……”


    喻黎遲疑著打斷她:“你剛剛說的那個經紀人,是不是叫陳深?”


    琳姐一愣,輕嗤道:“你不是從不關心圈子裏的事嗎?內娛的經紀人你認識?”


    “也不是認識,大學去隔壁表演係蹭課,他有套特別漂亮的紫砂壺。”


    一聽認識還有關係,琳姐眼睛都亮了,忙道:“是你送的?”


    “不,我給他洗幹淨了。”


    “……”


    琳姐閉上眼睛,氣沉丹田:“滾!!!”


    然後把電話給掛了。


    喻黎無奈地歎了口氣,他當時真不是故意的。


    那段時間天天去蹭課,他長得好看又喜歡出風頭,陳深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經常誇他有天賦,是個胖胖的像尊彌勒佛似的中年男人,背著手十分儒雅慈祥。


    然後某次喻黎進他辦公室交資料,順手幫他整理了下桌子,然後幫他把常用的那套紫砂壺洗幹淨了。


    主要這位陳老師辦公桌太亂,茶壺裏太髒,他下意識幫了個忙。


    他一個從來不喝茶的,哪裏知道這玩意兒不能洗啊?


    後來喻黎就見識到了,彌勒佛般慈愛的人發起火來究竟有多恐怖。


    喻黎握著手機出神,在想還能靠誰聯係上時銘,忽然感覺自己的腳被握住了。


    他低頭,看見顧沉欲半蹲在他麵前,抓著他腳腕,低著頭,在看上麵係著的那根紅繩。


    顧沉欲的輪廓很深,眉骨跟鼻梁都是鋒利的形狀,加上平常不愛笑,所以麵容總是顯得冷淡又漠然。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頭頂的燈是橘色的,從喻黎的角度去看,會覺得他整個人都是暖的。


    “鈴鐺呢?”


    “啊?”喻黎被問得一愣,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解釋道:“那個鈴鐺是金的,我之前沒錢了……”


    顧沉欲抬頭,淡淡道:“賣了?”


    喻黎說:“不是,怕經過金店的時候忍不住去賣,就摘下來放櫃子裏收好了。”


    顧沉欲沒說話,手指挑起那根紅繩,很輕地呢喃了聲:“賣了也沒事。”


    喻黎沒有聽見,也彎著腰去欣賞自己腳腕上的紅繩。


    他生得白,特別白,尤其夏天太陽越大的時候就白得越是晃眼,別人是越曬越黑,他是越曬越白還帶著點粉。時銘幾人以前就經常拿這事嘲笑他,但不是一般人說的什麽白得像個小姑娘,而是說對麵來車不關遠光燈,喻黎往那兒一站,能閃瞎對麵。


    白色本就幹淨純潔,係著紅繩便莫名多了些妖冶靡麗。


    喻黎看著自己雪白的腳腕,忽然想起什麽,問道:“你怎麽知道這上麵還有個鈴鐺?”


    顧沉欲:“猜的。”


    聽不出來是真話還是假話,以前顧沉欲動不動惱羞成怒的時候,喻黎尚且還能分辨真假,現在分不出。


    “喻黎。”


    顧沉欲忽然道:“把衣服脫了。”


    “……”


    喻黎身上還穿著他的外套,想起來剛剛進門沒脫,於是按照他的話,把外套脫了給他。


    但顧沉欲卻看著他的睡衣,說:“都脫了。”


    喻黎愣住了,然後捂著肚子笑了起來。


    等他笑夠了趕緊從沙發上爬起來,然後跪著往前挪了挪,湊到顧沉欲麵前。


    捧起他的臉,眯著眼睛問:“顧二,老實說,你想幹嘛?”


    顧沉欲看著他的眼睛沒有說話,安安靜靜的,甚至有些淡淡的憂傷與溫柔。


    不是當初宋玉書對他說脫衣服時的那種眼神。


    因為知道他不是宋玉書,因為知道他不會露出那種貪婪占有的眼神,因為一起同床共枕那麽久也沒被他占半點便宜,所以喻黎真的脫了。


    脫下睡衣後整個胸膛腰腹一覽無餘,肩寬腰窄,雪白幹淨,卻是清瘦得讓心疼的模樣。


    顧沉欲沒有伸手去摸,他看了許久許久,又低下頭,默默幫他把衣服穿好。


    喻黎伸手抓住他的手,顧沉欲沒有抬頭,隻是停下了幫他穿衣的動作。


    喻黎的聲音在頭頂輕輕響起,少見的沒有太多起伏,他笑著問:“不好看嗎?不漂亮?”


    “好看。”


    “那你怎麽不看了?”


    “……”


    喻黎忽然發現不說話的顧沉欲真是讓人頭疼。


    他在心裏很輕地歎了口氣,然後伸手抱住他,有些好笑道:“剛剛抱我的時候就發現你不對勁了,以前又不是沒抱過,晚上不是天天抱嗎?今晚怎麽了?”


    “你還不如像宋玉書那樣讓我脫衣服呢,搞的我好像欺負你似的,不就是瘦得有點厲害嗎?你把我養迴來啊,我死了的花草你都養得迴來,我一個大活人你養不迴來……”


    顧沉欲忽然道:“要好好吃飯。”


    喻黎抱著他歎氣:“好好好,我吃,我一天吃四頓行不行?”


    “不要吃安眠藥,睡不著我可以哄你。”


    “行行行,睡不著你哄。”


    “喻黎。”


    “在呢在呢。”


    “我愛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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