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彥之一迴到江波殿,緣遙便讓他模筆太師桓楊的筆跡。


    “殿下這是何意?”模筆是辛彥之的強項。


    “既然是太師上報了信陵君,自然不能白白犧牲掉信陵君,被利用也要利用的有價值。表麵看,這件事是信安君和武安君聯手,還有一種可能,是太師與武安君聯手了,隻要打掉太師,無論背後是誰,都會浮出水麵。”


    辛彥之模仿了太師的筆跡,給信陵君發了一封信,緣遙讓畢月藏在信陵君的書房。


    當廷尉司的吏胥奉命前去信陵王府時,密信最終被手疾眼快的吏胥搜出,鐵證如山,呈到緣弘和楊軒麵前時,緣弘已經在武仙宮等得口幹舌燥了,他看了一眼,連廷尉司審問都省去了,便命侍衛將信陵君和太師桓楊一同下獄。


    坐在廷尉司的大牢中,太師桓楊終於明白,他被離京四年的緣遙耍了,他讓獄中心腹傳信給緣祁,手上有緣祁刺殺緣遙的刺客,眼前是緣遙的局,讓他速速營救。


    緣祁本想放著他不管,緣遙所受的傷與他派出的刺客不同,現在看來,真有可能是太師和信陵君的計謀,但緣祁心中又急,他本就是性格急躁之人,匆忙去了信安王府,質問熾練。


    “人不是已經殺掉了嗎?為何桓楊還說手上有行刺的刺客?”


    “我已經派人去太師府了,這次不會有差錯的。”


    信安君推門進來,在門外聽到緣祁和熾練的對話,信安君氣得身子都在抖。當熾練從西南獅崗城迴京時,他以為熾練已經長了教訓,原來,他坐在府中吃飯睡覺的時間,就發生了能讓自己掉腦袋的事情。


    “盟友是應該讓敵人大吃一驚、措手不及,而不是讓自己人。”緣祁的自作主張,既讓信安君吃了一驚,又讓信安君心中非常不爽,捅出這般不可收拾的簍子。


    看完太師桓楊送來的信,信安君立刻就知道是什麽情況了,信安君的聰明遠在太師柦楊之上,聰明人和聰明人之間對話,最討厭的就是對方把自己當傻子,而現在,太師正把緣祁當傻子。“桓楊並沒有確鑿的證物,信上所說的事,都是些無關痛癢的東西。”


    信安君心裏在思索,如此弄巧成拙,緣祁怕是上了江波殿的清剿名單,一同還有信安王府。在這個世上,不怕敵人殺你,就怕敵人惦記上你,他在君王複利麵前默默無聞了二十年,到頭來要被君王複利的兒子掀了自己王府的屋頂。


    “魯莽,一個比一個蠢,若不是孤聽到了,孤還被你們蒙在鼓裏。”


    “父親,女婿錯了,本想當日趁緣遙出宮,一並殺了,第二日立儲,就能順利拿到太子之位。”緣祁認錯的態度還是端得很好。一看信安君臉色變黑,他頓時慌了神,明白自己原先的計劃已經成了最大的絆腳石。


    “太子之位有這麽好奪嗎?若是殺了緣遙就能拿到太子之位,豈能輪得到你來動手?熾練,當日孤已經警告過你,竟敢還安排刺客去殺人,當務之急是除掉那些刺客。”信安君一邊責罵女婿和兒子,一邊眉頭緊鎖,又猜不出太師桓楊為何與信陵君聯手,但眼下必須除掉二人,緣祁反而誤打誤撞,讓緣遙將信陵君和太師桓楊這兩顆釘子一起拔了。“咬死都不能承認。”信安君反複交待緣祁,對緣祁的性子,他始終不放心。


    緣遙坐在江波殿,他在靜靜地等待著躲在暗處的敵人一一現身。他派畢月監視了太師府,派水月監視信安王府,派謝衝監視信陵王府,又讓阿郭盯著武安王府。緣遙做這一切的目的就是讓他們自亂陣腳,他心中很清楚,被關在廷尉司的兩個人都不是兇手,信陵君沒有不臣之心,刺殺他就太言過其實了,桓楊這步棋是他心急所食的苦果,在立儲時,桓楊就是中立態度,既沒有選定支持者,也沒有公開表示反對,他是在等待對的人,顯然,緣遙不是那個對的人。


    “殿下,小人有一事不明,為何不用此事扳倒信安君,而是信陵君呢?”阿郭問著緣遙。


    “辛洛王妃之前在鏡雲閣,被行刺過多次,你有看到大王懲罰誰嗎?小小的刺殺,不足以扳倒任何人,但長風世子手上有左衛軍兵權。”


    “殿下不是說,兵乃不祥之器,為何還要再爭兵權?”


    “不是爭,而是不能讓兵權落到桓楊手上。”從廷尉司的刺客咬出信陵君時,緣遙就明白了,是有人故意而為之。不想將緣祁交出來,是因為兵權。緣祁手上有驍騎軍兵權,若是江波殿借此機會滅掉緣祁,拿走的可能是驍騎軍兵權,驍騎軍團是外軍,跟左衛軍不同,軍備和能力都能抵城內的十萬禁衛軍。


    畢月看著兩個黑衣人瞬間進了太師府,他也跟著一起進去了,三個人驚動了桓楊府中的客家,四人在太師府內打了起來,太師府比畢月想象的更為兇險,太師府管家也是個中好手,如背後生了眼睛一般,他身子騰空,向後一躍,雙手推向前方,不知他用了何種兵器,發出“綿,綿”的叫聲,叫聲傳到耳裏,仿佛頭都要炸裂。畢月眼看躲不及,將劍取出,對著太師府管家的掌心刺去,管家頭一低,雙掌收迴,掌心向地麵,再次抬起時,卻有一團火焰噴出,畢月沒有料到,還好他用劍擋了一下,否則早被這火焰燒焦了身子,他的袖子被燒著了,他急忙將火撲滅,那火落在皮膚上,皮膚頓時焦黑一片。畢月來不及拍打,桓安調來弓箭手,三人被困在了中間,像圓心一樣被啄食著,瞬間,三個人都不見了,太師府的人甚至還沒來得及分清對方所用何門招式,人已經沒了蹤影。


    “殿下,畢月在太師府與太師府的管家交手,那人有奇功,可禦火。”畢月迴到江波殿時,衣服袖子被燒出了洞。站在江波殿內,他越發感覺到胳膊在隱隱作痛,低頭才看到,右小臂有一處已經呈黑焦塊。緣遙同樣也看到了,他眉頭一皺,讓畢月先坐下來用內力療養,皮膚才慢慢變迴原來的顏色。


    “應該是西夷人,之前王後娘娘國喪之日,武安君大人在忠正門也是被禦火之人所傷。”阿郭想起幾個月前,京城被西夷流民充滿了。


    “那就一並算給桓楊。”想到國喪,緣遙還是不能平靜,從緣遙皺起的眉頭中,知道他在忍。這股忍勁跟大王如出一轍。緣遙示意畢月繼續說。


    “有黑衣人在太師府邸找東西,似乎是沒找到,很快撤走,武功也了得,招式也並沒有在北冕城見過。暫無其他異況,太師的二子都閉門未出,隻有長子桓安進宮替父親求情,在太師府看到了巫師的法壇,是與天宿廳類似的法事桌。”


    “單單是太師府內養巫師這一條,都足以讓桓楊夷三族。”緣遙眼睛裏閃著報仇之光,這樣的罪名,這樣的份量,足以讓桓楊永世不得翻身,若是他拿著養術師這一條去跟桓楊講條件,桓楊定會將刺殺的真兇交出,還會跪在他腳下連連求饒。現在,他手上有了底牌,他仿佛已經看到桓楊跪在他麵前,至於懲罰範圍有多大,是桓家三代還是桓楊一人,全在桓楊的態度。


    “既然畢月發現了,太師府內一定會有所警覺,毀個法壇隻不過舉手之勞,根本威脅不到桓楊。”這麽簡單的處理方法,緣遙竟然沒想到,還妄想用“養巫師”一條罪名清除掉桓楊,緣遙究竟有沒有在用腦想這件事?辛彥之抬頭看了緣遙一眼,將請示的眼神遞給緣遙,緣遙沒有說話,與緣遙眼神交匯,緣遙微微頷首見,眼睛裏的複仇之光熄滅了,是啊,桓楊的謹慎定不會輕易讓這件事落人口實。


    “如若可能,先悄悄收集下太師府養巫師的證據,以備不時之需。”


    “是,殿下。”


    畢月領著辛彥之的命令,剛想退出江波殿,阿郭也迴來了。阿郭依舊拉著一張臉,永遠都像在思考,沒有人能真正知道他在想什麽。


    “有廷尉司的吏胥去了武安君府邸,談些什麽不清楚,但武安君大人很嚴肅地去了信安王府,之後看到熾練公子出了府。”阿郭將看到的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像流水一般,沒有起伏。


    “殿下,水月這邊跟阿郭的消息一樣,熾練公子是騎馬往西效方向去的,水月跟不上,但不到半個時辰,又返迴了信安王府。”


    “熾燁世子有進京嗎?”辛彥之最想聽到的是關於熾燁的消息,盯了信安王府兩日,始終沒有熾燁世子的消息,這跟他推斷的不太一樣。這樣一梳理,是熾練和武安君聯手行刺了緣遙,而不是熾燁和武安君。


    “熾燁世子一直在西南獅崗城。”


    “看來不是熾燁世子,武安君大婚當日,熾燁說,會支持本王,但條件就是,給他與馮心宿賜婚。”


    “對,當日阿郭也在,也聽到了。”阿郭看了辛彥之一眼,將眼神放在辛彥之身旁的緣遙,趕緊向緣遙承認錯誤。


    “殿下,還有,小人迴來時,正好看到兩個黑衣人進了武安王府,身手既像前幾日行刺殿下的人,也像在鏡雲閣刺殺王妃娘娘的刺客,可能武安君大人派人在找活著的刺客。之後很快出去了,我也是追著黑衣人離開的,沒有追上。”阿郭又想起了還沒有說的細節,他總是這樣,一件事總要分幾次來說,總有小問題提出,也總有小細節匯報,主要是,每一次,他都能分析到點上,他迴憶著辛洛被刺殺那一次。這話,也隻有他與緣遙能聽懂。看到武安王府的黑衣人,他一根筋的強脾氣又上來了,追著黑衣人就丟下武安王府不守了,大有抓不到活口就沒臉見江波殿父老之勢。


    “殿下,剛剛在太師府的那兩個黑衣人,身手也與前日刺殺殿下的人相似,招式也都一樣。”畢月在見到那兩個黑衣人時,總覺得哪裏熟悉,畢月的腦子沒有阿郭和謝衝聰明,被阿郭一說,他才將兩批人對號入座。


    “確定嗎?”不等辛彥之開口,緣遙便當家作主了。武功的問題,辛彥之不在行,也提不出什麽有深度的問題,他索性閉嘴,將主動權還給緣遙。


    “確定,畢月在太師府與他們交過手,千真萬確。”


    這場迴宮遇刺發展到現在這一刻,幕後主使之人基本已經能確定了,是武安君和信安君。


    緣遙提筆在紙上又寫下緣祁和信安君的名字,辛彥之說的果然沒錯,信安君與武安君兩個人在聯手奪太子之位。幾個人都圍在緣遙和辛彥之身後,緣遙不慌不忙,他鐵畫銀鉤地寫了一串名字,剛健柔美的字體,看著都賞心悅目,四個人也從剛才的分析問題變成了欣賞緣遙的字。緣遙咳嗽了一聲,四人才將目光各自收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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