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怡說出來,這才知道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話說這事情的起因,還要追溯到兩王都在都城府邸居住的時候,晴怡那時還隻是個剛剛入府的小丫鬟。


    有一次,步先磐跟隨當時的二皇子到府上做客,就跟晴怡認識了,那時兩人一個是高大魁偉的武將,一個是情竇初開的少女,當下就互生了愛慕之心,一頓眉目傳情。


    但是礙於各自王府的規矩,沒辦法把這種事擺在明麵上,之後隻有偶爾得了機會的時候,兩人才能見上一麵。


    後來兩邊的主子都各有際遇,先後敕王封地,各自搬離了都城。兩人從此相隔千裏,也沒有了再相見的機會。


    這麽多年過去,他們也沒有再取得聯係。但是直到差不多五六天前,事情發生了變化。


    晴怡那日出府,在大街上竟再次與步先磐邂逅。


    像大將軍王府已經被滅滿門這種事,晴怡這樣侍女還無從得知,她隻當是相思何懼路遙的情郎深情千裏咫尺地專程來找她。


    兩人積壓多年的感情仿佛瞬間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時之間幹柴投入了烈火,最後終於汗水淹沒了淚水。


    至此之後,兩人便日日見麵,有時候是晴怡出府,有時候是步先磐依憑修為,深夜悄悄溜進王府來相會。


    直到淩晨出事的那一晚,晴怡端著王妃替兒子準備的湯羹走進淩晨寢院的門前時,步先磐出現在了她的麵前,兩人說話過程中還曾打開了她端的羹碗……後來很快便傳出了消息,有府內侍衛發現刺客,小王爺淩晨被其迷暈後殺害。


    晴怡說完整個過程,哭訴道:“奴婢知道的就是這些,但事前確實是毫不知情啊!”


    淩晨問道:“你怎麽知道湯羹裏的迷藥是他做的手腳,你是親眼見了?”


    晴怡伏地答道:“當時夜深天黑,奴婢並未親眼看見,隻是有過一段這麽反常的事,過後不由得奴婢不疑心。那晚其實我曾大著膽子又去您的房間裏看過,奴婢給您送去的那一套什物都不見了,想來是他為了湮滅證據,逃跑的時候一起帶走了吧,而且從那以後,他便消失了,奴婢再也沒有見過他。”


    聽完晴怡的交代,胡作思一直在思索著沒開口,這時候出言道:“看來你們二人當時的那一場偶遇,也是步先磐早有預謀的了。隻是既然事後並沒有牽連到你身上,你為什麽不趁早溜走呢?而現在為什麽又一反常態,要匆匆離開呢?”


    胡作思指了指晴怡身上的包袱。


    齊王說道:“之前她恐怕是不敢走吧。”


    晴怡點頭:“公子死後,他做這件事唯一的知情人就是奴婢了,王府裏守衛森嚴,待在這兒奴婢都整日提心吊膽,怕他迴來殺人滅口,哪還敢獨自逃走。”


    “但是我身邊有人剛剛從正堂這邊迴去,他們說公子惡鬼被俯身,迴來複仇索命來了,我害怕極了。我這幾日隻要一閉眼,眼前都是公子一身是血地迴來找我索命,我還哪敢再待?心想外頭的人再危險,總比立時就被厲鬼索命要好得多了吧。”


    聽到厲鬼索命,淩晨突然想起了那個可愛的勾魂,再對比這個也算舊相識的步先磐,心中感慨:“有時候,人心可比厲鬼要險惡得多了。”


    事情說到現在,齊王也大概弄清楚了淩晨要做的事,前後因果絲線也都連結起來了。


    於是他問胡作思道:“胡大人,這步先磐可是大將軍王府的府內近臣,皇上如果知道,他如今不但逍遙法外,而且還在我親王府邸行此刺殺之事,險些將我兒置於死地,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這……”


    胡作思啞口無言。


    這裏頭的事牽涉太大,皇權爭奪,親王篡逆,抄家,滅門……這裏頭涉及的人,無一不是在朝堂上權勢滔天的存在,胡作思雖然在裏頭也算勉強沾邊,但是跟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相比,他也隻是個小卡拉蜜。


    這些人之間的關係相互交織、利益錯綜複雜,他哪邊都得罪不起,所以他就是再莽撞,也不想把自己攪進這張大網裏去。這次若不是看準了皇帝新登大寶,一心想要推倒藩王、鞏固皇權,齊王這裏他也是萬萬不敢來的。


    淩晨再次將話題拉迴到這次的葬禮上來:“父王其實早已作了謀劃,因為王府內防衛嚴密,那夜兇手匆忙得手後,必定要再次確認我死亡的真實性。本來我們是想利用這次葬禮引出兇手,等再次他前來確認時將其一舉擒獲。”


    “未免打草驚蛇,我們事前嚴格保密,連晴怡也未審問……誰知今天胡大人會突然出現在這裏,而且一意孤行,將葬禮現場給攪了個天翻地覆,父王即便竭力阻攔也未曾奏效。最後開棺驗屍的那一刻便正遂了兇手之意,我們苦心安排的這一切也都完全失去了作用。”


    這一番話說完,淩晨和齊王同時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迴想前番種種,胡作思同樣心有同感,此時心中對齊王府上下的怨恨盡消,反而總結今天自己的所作所為,竟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悔恨。


    胡作思站起身,朝淩晨父子一抱拳說道:“齊王大義,小王爺大義!下官今日之錯已鑄就,但實在也是無心之失。隻是下官還有句冒昧的話,希望說與齊王和小王爺一聽。”


    “請講。”


    齊王眉頭微微皺起。


    “王府今日之困,並非困於胡某。追根溯源,如何取信於當今聖上才是頭等要緊事。但是,靠這麽一個小小侍女就想在皇上麵前自證清白,”胡作思搖了搖頭,“那是遠遠不夠的。”


    淩晨說道:“如果擒住步先磐呢?”


    胡作思道:“若是審問出二王世子淩晟的消息,王府之困可以暫解。”


    “隻是暫解?那若是擒住我二哥淩晟呢?”


    淩晨盯著胡作思,隻見他眼中頓時閃出光彩:“那可是大功一件啊,王府之困頓解不說,恐怕龍顏大悅時,晉位加封亦可期矣,到時候就連下官也能跟著沾光。”


    淩晨拍了拍胡作思的肩膀,哈哈大笑道:“老胡,開個玩笑,能擒住步先磐就不錯了,我二哥現在連個人影都不見,或許出逃時出了什麽意外,現在早已死在哪個犄角旮旯裏了也說不定。”


    齊王在一旁瞅著自己這個寶貝兒子,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胡作思此時神采暗淡下來,見淩晨的動作跟自己這樣親近,一時猜不透淩晨想要幹什麽,於是連忙道:“尊卑有別,下官怎敢讓小王爺稱一聲老胡。”


    淩晨滿不在乎:“經曆了這次生死劫難之後,很多事其實我也都看得開了。既然你剛才跟我齊王府透露了上意,那以後我們就算是自己人了,你也別見外。不過我齊王府現在的確仍處在困頓當中,如果胡大人想要獨善其身,那我們也絕不勉強。但今日所承之情,日後也必將報答!”


    胡作思一邊聽,眼珠一邊滴溜溜轉,聽完後略一停頓,便朝齊王和淩晨深施一禮道:“受齊王千歲和小王爺錯愛,敢不應承。”


    “好!”


    齊王很高興,指了指隨胡作思一起來的那幾個差役。先前將胡作思請上堂來之後,陸統領就給他們幾個鬆了綁,此刻都等在堂下。


    “你帶來的這幾個小兄弟辦事可還妥帖?是否需要本王替你重新安排?”


    “這些都是小事,不勞王爺費心了。”胡作思道:“現在頭等大事還是擒住步先磐,下一步該怎麽辦,不知道您二位可想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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