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芸雙帶著趙太醫走近,她搬把太師椅放床邊。


    趙太醫坐下,他伸出三指搭在徐朧雁右手手腕上,皺了皺眉。


    他抬手搭在她左手手腕上,感覺心脈微弱。


    脈息無力,像枯萎的花快要凋零。


    他沒敢說,遞給芸雙一個眼神。


    於是,芸雙同趙太醫走到外頭,她淺行一禮。


    “大公主心脈微弱,她隻有兩年壽命!”趙太醫挺直腰板站好,他抬手捋了捋胡子。


    聞言,芸雙一驚,她神色有些恍惚:“奴婢隻想主子能活下來,請趙太醫開藥!”


    “臣隻能盡人事聽天命!”趙太醫轉身,他走近,握筆寫字。


    白色宣紙浮現黑色字,他寫完,交代幾句便離開。


    芸雙接過方子,她走近,臉上堆滿笑。


    這一笑,像是散去所有陰霾,徐朧雁臉色蒼白如紙,她比誰都知道,這病沒法好。


    芸雙轉身,她抓起菱花窗合上,往外頭走。


    徐朧雁看了一眼芸雙,她滿臉擔憂。


    片刻後,芸雙走近,她坐下,抬起右手舉著勺子送來:“啟稟主子,湯藥是溫的!”


    “好苦!”徐朧雁拽起那隻碗握住,她擰著眉吞下。


    話罷,徐朧雁微微蹙眉,她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薄唇緊閉,內心變得忐忑不安。


    她在擔心芸雙。


    若是她死後,芸雙該去哪?


    忽然,徐朧雁絞個綠帕子指著不遠處木櫃,她輕柔聲音響起:“芸雙,去拿銀錢!”


    “主子,奴婢不離開你,方才趙太醫讓主子按時服用湯藥!”


    芸雙趴在床邊,她眼淚如斷線珍珠般往下掉。


    可是,徐朧雁比誰都清楚,她患心疾這麽多年,是芸雙不離不棄守在她身邊。


    她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芸雙。


    她強忍住胸口疼,臉上擠出一抹淺笑。


    “傻芸雙,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本宮會給你尋個好人家!”


    “奴婢不嫁,奴婢要陪在主子身邊!”


    芸雙那雙眸子落在徐朧雁身上,她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


    她自小陪在徐朧雁身邊。


    徐朧雁雖是大公主,女帝很少關心她,平日裏會讓人送藥材過來,她是喝湯藥長大。


    若不是湯藥吊著,徐朧雁早已歸西。


    徐朧雁不記得在鬼門關走過多少迴,她能活下來已是不易。


    夜風四起,朵朵石榴花掉在青石板地上,帶著淡香。


    她看了一眼石榴花,閉上眸子,唿吸輕盈,宛若守護美好的夢境。


    於是,芸雙抬手合上紗幔,她走近,撅起嘴吹。


    案上蠟燭熄滅,芸雙轉身,她握起木門關上。


    夜裏下起小雨。


    晨風吹過,陽光透過木花格照在屋裏,落在地上墨影斑駁。


    臥房內,徐朧月拿筆畫臉皮,她畫完抓起臉皮扔。


    臉皮被風吹的一卷飄到青石板地上。


    白億澤一驚,他滿臉疑惑。


    忽然,徐朧月握起小粉拳捶打他胸口:“本宮方才畫的那張臉皮,是我自己!”


    “三公主,你為何要扔掉?”白億澤摟住徐朧月細腰,他那雙冷眸淡淡地掃過她。


    她垂下頭,腮邊火燒般紅,撅起的嘴能掛油壺。


    “本宮不小心在眼下畫一顆痣,感覺不好看!”


    “若是駙馬喜歡,本宮可以再畫一張!”


    她聲音裏透著倔強,又有不易察覺的溫柔。


    上一世,徐朧月畫完臉皮隨手扔,她不記得臉皮丟哪,旁人不敢過問。


    待她重新活過來,她越發好奇,被她丟掉的臉皮在哪。


    思及此,徐朧月粉腮透著桃紅,她咬住下唇,睫毛如羽翼般忽閃忽閃。


    白億澤聽她這樣說,他沒說話。


    他隻是感覺徐朧月沉迷畫臉皮,她會不會耽誤學業,她是皇太女,以後還要繼承大統。


    燕國的將來在她手中。


    她理應學習治國之道,而不是整日畫臉皮。


    “主子,芸雙求見!”可蘭抬起頭,她輕聲地說道。


    徐朧月看了一眼可蘭,她酥麻聲音響起:“讓她進來!”


    “是!”可蘭垂著臉往外走。


    少傾,可蘭帶芸雙走近,她退到後頭。


    芸雙往前走半步,她跪下,那雙眸子透著焦慮:“求三公主救救主子,趙太醫說她隻能活兩年!”


    “快起來!”徐朧月遞給可蘭一個眼神,她滿臉擔憂。


    可蘭走近,她抬手扶起芸雙。


    彼時,芸雙是個大宮女,她自小陪在徐朧雁身邊,細心地照顧。


    她是個忠心的宮女。


    芸雙起身,她身子一顛一顛,香肩傳來抽搐。


    “主子生無可戀,還請三公主去看看她!”


    “芸雙別哭,本宮這就陪你去!”


    徐朧月轉身,她帶著白億澤往外走。


    眾人跟在後頭。


    她們穿過七拐八拐長廊,這才走到屋子門口。


    屋內的紗幔中,徐朧雁捂住胸口喘息,她細細的病痛低到聽不清,時斷時續。


    她躺在床榻上,嬌軀在薄被下若隱若現,汗從她額頭流淌下來,濕潤發絲,緊貼在額頭和前脖。


    病痛讓她失去光澤,宛若月下的玉,蒼白又柔弱。


    “大姐姐,我是月兒!”徐朧月走近,她坐下,握住徐朧雁那隻手。


    徐朧雁看了一眼徐朧月,她臉上寫滿疲意。


    她宛若深陷沼泥,胸口的窒息讓她睜不開眼。


    這種疼,徐朧雁每日都在承受,她雖疼,也不想對旁人說起,更是不想讓人擔心。


    她輕抬眼皮,緩和好一會兒,頭還是昏沉。


    “本宮這個病不是一日兩日,芸雙雖沒說真話,本宮心裏清楚!”


    “若是本宮先走,三妹妹幫我變賣首飾,剩下的銀錢留給芸雙作嫁妝!”


    “她自小跟在本宮身邊,並未過什麽好日子!”


    聞言,徐朧月一驚,她感覺徐朧雁在交代後事。


    她不知該怎麽安慰徐朧雁。


    很快,芸雙撲過來,她神色有些恍惚:“奴婢要陪在大公主身邊,奴婢不嫁!”


    “傻丫頭,大姐姐沒說趕你走!”徐朧月遞給可蘭一個眼色,她勾起薄唇淺笑:“快陪她出去玩!”


    “是!”可蘭走近,她拽起芸雙往外走。


    芸雙一步一迴頭,她不舍地望過去,就怕徐朧雁有個什麽。


    她一顆心提在嗓子眼,那雙眸子寫滿擔憂。


    “哎!”徐朧月深深地歎氣,她看了一眼芸雙,幽深眸子陷入思念。


    她好似想起什麽。


    上一世,徐朧雁躺在床榻上,她那隻手垂下來,閉上眸子。


    徐朧雁已經臥床兩年,她喝過無數湯藥,便是最上乘的藥材,沒能救迴她。


    芸雙趴在床邊,她哭的眸子通紅。


    待徐朧雁走後,女帝拿個木箱送來。


    木箱中堆滿金銀首飾,芸雙跪下,她抱住靈牌,往紅柱那頭撞。


    後來,女帝便把芸雙葬在徐朧雁身邊,她們主仆兩兩相伴。


    想到這,徐朧月重新活過來,她要救徐朧雁。


    徐朧雁抬起手指頭,她胸口疼的讓她睜不開眼,臉色蒼白如雪,帶著病態的嬌美。


    她看了一眼徐朧月,那雙眸子清澈如水。


    “本宮沒事,讓三妹妹擔心,是本宮的錯!”


    “大姐姐放寬心,月兒會請來京城最好的大夫,便是整個太醫院搬來,也要救你!”


    徐朧月絞個紅帕子,她抬手劃過徐朧雁額頭。


    她知道徐朧雁內心孤寂。


    於是,徐朧月轉身往外走,她一步一迴頭。


    白億澤滿臉擔憂,他方才沒說話,就怕徐朧雁觸景生情。


    很快,可蘭帶著芸雙走來,她們手中捧著一束紫藤花。


    她們淺行一禮,垂下頭。


    徐朧月最喜歡芸雙,她絞個紅帕子指著裏頭:“這花放屋裏,芸雙陪著大姐姐說貼己話!”


    “迴三公主,奴婢見主子整日愁眉苦臉,便想著摘些花兒給她!”


    芸雙抬起頭,她臉蛋圓圓,雙眸水靈,嘴邊有對討喜的梨渦。


    她隻想徐朧雁能好起來。


    忽然,徐朧月往前走半步,她輕聲開口:“快去!”


    “是!”芸雙淺行一禮,她捧著紫藤花往前走。


    夕陽西下,霞光落在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石頭橋上,楚容抬起手,他十指在玉笛上來迴捏動。


    美妙的笛聲傾瀉而出,笛聲時而高聳如雲時而低沉有力,入耳不由心神一靜。


    徐朧月走近,她看了一眼楚容:“楚公子,本宮希望你時常陪在大姐姐身邊!”


    笛聲戛然而止,楚容放下玉笛,他滿臉疑惑,那雙冷眸淡淡地掃來。


    他記得徐朧雁身子不好。


    徐朧雁很少讓他陪在身邊,他出身教坊司,沒有她傳喚,他不能入公主府。


    他隻是好奇,徐朧月為何會來找他?


    “大公主她怎麽了?”楚容問。


    聞言,徐朧月沒敢同楚容說,她眸底閃過一絲疲意,捏起團扇敲打他腦袋。


    他一驚,美眸透著擔憂。


    徐朧月抬手捏捏楚容耳朵,她酥麻聲音響起。


    “本宮想要楚公子變成大姐夫,她不讓你進屋,你不能自個兒進去?”


    “也對!”楚容扯扯耳朵,他踩著石階往下走。


    很快,徐朧月帶著白億澤跟來,她們穿過七拐八拐長廊,這才走到院裏。


    石榴樹下,徐朧月拿起枝條遮住臉,她抬起頭。


    白億澤抬手摟住徐朧月細腰,他撅嘴靠在她耳邊,柔聲道:“三公主,我們是不是偷看她們親親?”


    “小聲點!”徐朧月捂住白億澤薄唇,她遞給他一個眼神。


    他這才沒有說話。


    水晶珠簾落在金磚上,簾後依稀可見朦朧身影。


    是楚容。


    楚容抱個箜篌放懷裏,他指尖輕撫在琴弦之上,琴音如深穀幽蘭之音,清澈明淨,觸人心弦。


    “真好聽!”徐朧雁拍手,她坐在他身側,呆呆地望著。


    她多麽希望能活下去。


    隻要活著,她能陪在他身邊。


    或許,這隻是個奢望。


    徐朧雁從來沒有想過霸占楚容,她雖是雁國大公主,但這身子宮中人皆知。


    她的心疾自出生那日便有。


    太醫們早就說過,徐朧雁不能生兒育女,她不能給他生下孩兒,變得鬱鬱寡歡。


    隨即,徐朧雁輕抬水袖,她靠在楚容懷裏。


    “走!”徐朧月拽起白億澤轉身,她一步一迴頭。


    白億澤板著臉,他握起徐朧月水袖扯,那雙眸子冰冷無溫。


    “三公主,你不曾關心孤!”


    “駙馬你這是吃哪門子醋!”徐朧月挑了挑眉。


    他沒說話,撅起的嘴能掛油壺。


    卯月當空,樹影婆娑。


    漆紅大門一左一右敞開,上頭布滿銅釘,門前有兩個紅柱,柱子鑲嵌金色雕花。


    徐朧月抬腿跨過門檻,她抬頭望過去。


    “太醫院”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映入眼簾。


    於是,她拽起白億澤走近。


    一邊緩緩往前,一邊望著院裏的擺設。


    院子裏,小橋流水錯落有致,海棠樹和月洞門遙相唿應。


    蓮池中,清澈的水麵倒映著一輪彎月,池中荷花亭亭玉立,露珠從葉片上落下來,微微顫動著。


    整個太醫院更是低調奢華,古色古香中帶著皇家的尊貴。


    她走近,捏緊紅帕子。


    藥香飄來,白億澤吸吸鼻子,他抬起頭。


    幾個身著藍衣的太醫簇擁在木櫃邊。


    趙太醫打開抽屜,他抓起白茯苓放在稱裏頭:“師傅還沒迴來!”


    “你的師傅是太醫院院判,他在燕國鼎鼎有名,誰不知道他叫梁木槿!”李太醫拿個甘草放桌上。


    說完,李太醫連連搖頭,他感覺自愧不如。


    趙太醫更是愧疚,他學醫數十載,竟是隻學到梁木槿九成。


    “院判他在哪?”徐朧月走近,她淺行一禮。


    白億澤抬起眼皮望著二人。


    忽然,趙太醫往前走半步,他抱拳叩首:“啟稟三公主,師傅上山采藥,他明日才迴宮!”


    “讓他明日來找本宮!”徐朧月看了一眼趙太醫,她往外走。


    白億澤跟來。


    趙太醫和李太醫對視一眼,他們轉身,打開抽屜抓起藥材丟桌上。


    月光灑在公主府的院裏,像是夢幻色彩描繪在牆上。


    微風吹過,臉皮打著卷飛,落在青石板地上。


    可琴走近,她撿起臉皮握手中,抬手攤開。


    那張臉皮分明就是徐朧月,她眼角有顆紅痣,更顯嬌媚可人,柳眉杏眼下,依稀可見腮紅。


    細碎腳步聲響起,可琴一驚,她握起臉皮放水袖中,往後退半步。


    紅柱邊,可琴伸著腦袋望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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