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海棠臉色陰沉下來,她臉上掛著兩行淚,那顆心撕裂般疼。


    她十四歲便跟在皇帝身邊。


    誰曾想,蕭海棠鬥不過女帝,她關在冷宮,終究變成吞掉她骨頭,滅掉她命的墳墓。


    若不是錦繡每日給蕭海棠上藥。


    隻怕,蕭海棠早已死去,她嫁給皇帝愛的日子不多,變成女帝陪伴他。


    如今,她變成這般模樣,皇帝越發不待見她,她好想見他一麵。


    她抬起手,神色變得恍惚:“你先退下!”


    “是!”翠珠轉身往外走。


    待翠珠走遠,蕭海棠走近,她端坐在妝奩前,拿起木梳子挽發。


    她烏發挽成飛天髻,眉心貼花細,臉上塗滿蜜粉,腮紅打上去後,更加嬌豔欲滴。


    她初見皇帝便是這般裝扮。


    卯月當空,樹影婆娑。


    狹長幽暗的宮道,侍衛們排著細長隊伍走來,他們手握彎刀。


    蕭海棠走近,她捏起團扇指過去,渾身透著清冷氣息。


    “你不能出去!”侍衛握起長劍,他冷眸掃來,裏頭透著寒光。


    蕭海棠撲過去,她絞個紫帕子揮舞。


    “臣妾要見皇上!”


    她瘋了般往前衝,為見皇帝。


    侍衛們跟過來,他們加快速度走。


    “別跑,淑妃娘娘你不能出冷宮!”


    清脆聲在宮牆邊迴響,這聲音打破夜色平靜,像是落在蓮池泛起層層漣漪。


    宮女們圍過來,她們都在望著。


    忽然,可蘭拽起徐朧月過來,她抬手指過去。


    “三公主快看,蕭淑妃從冷宮偷跑出來!”


    “她很快便會抓迴!”徐朧月勾起薄唇淺笑,她渾身透著清冷氣息。


    兩侍衛走來,他們拽起蕭海棠往前,她烏發散落下來,那抹白色紗裙遮不住她的孤傲。


    她在冷宮受盡苦楚,挨棍子後傷口還未愈合。


    隨後,她扭頭望著紅色宮牆,眨了眨眼睛:“皇上,臣妾想你!”


    “快走,囉嗦什麽,要是女皇陛下發現,我們都會掉腦袋!”侍衛拽起蕭海棠扯,他板著臉。


    她沒說話,前半生享受人間富貴,後半生受苦,那顆心空空。


    即便是這樣,蕭海棠沒怪過誰,她隻怪沒能鬥的過女帝。


    他們拽起她加快速度走。


    待他們走遠,徐朧月轉身,她穿過狹長宮道,捏緊紅帕子。


    可蘭跟過來。


    宮道盡頭殿宇巍峨,侍衛們站成一排,燭火透亮。


    門“咯吱”一聲響,徐朧月走近,她挑了挑眉。


    臥房內,白億澤躺在床榻上,他雙臂自然安放,唿吸平緩,靜靜地守護美好夢境。


    他臉上表情變幻多端,睫毛如羽翼般忽閃忽閃,眸子如熟睡的湖水。


    徐朧月這才放心,她走近,拿起臉皮鋪在桌上。


    那張臉皮白皙,她拿剪子修剪下,貼在臉上。


    轉瞬,徐朧月臉頰瞬間變成個人,她對鏡描眉,銅鏡中浮現蕭海棠麵孔,柳眉下依稀可見鳳眼。


    就是這對鳳眼,皇帝瞧見後如癡如醉,他再也離不開。


    隨後,徐朧月仔細地塗了腮紅,她又塗上唇脂,拿個金鳳步搖戴上,耳下鎏金耳環隨風一晃一晃。


    若是不仔細瞧,還真以為是蕭海棠。


    可蘭拿起藍色襦裙過來,她垂下頭。


    “本宮像不像她?”徐朧月接過藍色襦裙披好,她拽起白紗扯,臉上浮現一抹嬌羞。


    可蘭淺行一禮,她抬起頭:“真像,奴婢卻是分不出!”


    徐朧月擰開盤扣,她身上粉色襦裙掉下來。


    隨後,徐朧月拿起藍色紗裙穿上,裙擺鏽牡丹花,襯得她好似一朵嬌花,散發淡淡的幽香。


    她拿起月白色腰帶扣在腰上,便拿起花瓣放在縫隙中,腰間戴上花瓣後,香味更加濃鬱。


    可蘭拿起藍色麵紗過來。


    藍色麵紗用金線繡滿霜花,徐朧月撚起麵紗戴好,她便往外走。


    月光照的青石板地麵明媚,可蘭帶可柔跟來。


    燭火照亮宮牆,燭光灑在徐朧月姣好的麵容上。


    她撚起藍帕子揮舞,半眯的眸子瞬間睜開,臉上帶著淡淡的憂傷。


    “皇上,你快來看臣妾!”


    酥麻聲音響起,宮女們圍過來。


    隨即,徐朧月輕抬水袖,她身子往後倒,就騰空跳起,她扭動腰肢轉圈圈,藍色紗裙下依稀可見清瘦身段。


    她時而抬眉時而抬腕,便拽起右腿舉高,宛若曇花凋零在冷宮。


    花瓣掉在青石板地上,散落成團。


    悲涼的冷宮,是蕭海棠的宿命。


    微風吹過,徐朧月拿起團扇遮住臉,她眨了眨眼睛,好似在替誰守望逝去的流年。


    月光如水悄悄地灑在徐朧月身上,她撚起藍色麵紗拽開。


    麵紗掉下來,被風吹的一卷落在草地上。


    眼下是子時,宮女們走近,她們簇擁在廊廡拐角處。


    身著綠衣宮女壓低聲音道:“蕭淑妃關在冷宮,她還敢夜裏出來跳舞!”


    她說話時,伸手指著徐朧月。


    話落,幾個宮女瞪大眼,好半晌才迴過神。


    其中一人唏噓道:“她性格剛烈,姿色妖媚,討的皇上歡心,給女皇陛下下毒被發現,這才關在冷宮!”


    “她不懂得以退為進,”說完,宮女嘟囔道:“她雖出身南朝土族蘭陵蕭氏,但她性格潑辣,皇上不喜歡!”


    有人嗤笑道:“她用巫蠱之術想害死女皇陛下,最後被皇上發現,這才關在冷宮!”


    幾個人說話間,徐朧月悄悄地轉身。


    夜裏下起小雨。


    晨風吹過,菱花窗上泛起亮色,屋裏泛起白光。


    徐朧月端坐在妝奩前,她拿個筆在畫臉皮。


    她垂下頭,腮邊火燒般紅,臉頰如熟透的櫻桃泛起紅暈,迅速蔓延到耳尖。


    “三公主,你畫的人是誰?”白億澤問。


    徐朧月抓起臉皮放臉上,她勾勾手指頭。


    於是,白億澤靠過來,他那雙眸子清澈如水。


    她靠在他耳邊小聲說起。


    他這才知道,她昨夜扮成蕭海棠在宮中跳舞,引的宮女們圍過來,她們都在打量她。


    這個三公主,出奇的調皮,她不按常理出牌。


    她想扮誰就扮誰。


    就連女帝也管不住她。


    白億澤眼神複雜地望著她,他皺了皺眉。


    “孤不想你去涉險,若是被二公主知道,她會做什麽!”


    “本宮才不管,二姐姐本就是庶出,她母妃被廢後,理應關在掖庭!”


    徐朧月清澈眼眸中,透著一種堅定,她臉頰純淨如水,又帶著少許端莊。


    他知道徐朧玉是什麽人,她能從掖庭出來,自然不會放過女帝。


    於是,白億澤握緊徐朧月手心,他輕聲開口:“別讓孤擔心!”


    隨即,徐朧月抬起頭,她酥麻聲音響起。


    “本宮不怕二姐姐,她能從掖庭出來,是父皇在母皇跟前求情!”


    “她繈褓中住在掖庭,隻怕這段記憶,早已被歲月磨平!”


    說完,徐朧月轉身,她拿起團扇舉著。


    他跟過來,一顆心提在嗓子眼。


    廊廡下,四個男寵站成一排,他們垂下頭,滿臉無辜。


    忽然,楚仁穿過人群走出,他扭動腰肢,捏起手指頭掐著下巴:“啟稟三公主,我想侍寢!”


    “三公主,奴家可以一夜八次,絕對強過駙馬!”


    墨塵搖晃著身子,他那雙眸子泛起討好的光芒。


    “大膽!”白億澤心裏醋壇子打翻,他是駙馬,整日還要被男寵挑釁。


    徐朧月撚起裙擺往前跑:“你們來追我!”


    “三公主你等等我!”君言追來,他跑的大口喘氣。


    很快,無痕跑過來,他臉上梨渦若隱若現:“奴家想變成三公主的男妃!”


    “我才是男妃!”楚仁氣的臉色鐵青。


    墨塵遞給楚仁一個眼神,他板著臉。


    白億澤走近,他蒼白的臉上冰冷無溫,幽深的冷眸升起兩簇幽火。


    隨即,四個男寵站成一排,他們垂下頭,不敢吭聲。


    耀眼的陽光從雲層縫隙透出來,照在這明媚的禦花園,投下明亮的光線。


    微風吹過,朵朵紫色花瓣跌落在青石板地上。


    徐朧月怔怔地望著紅牆邊那簇紫藤花,她感覺活著真好,隻有活著,才能陪在男寵們身邊。


    她走近,握緊白億澤手心。


    他轉過身背對著她。


    於是,徐朧月看了一眼四個男寵,她挑了挑眉:“你們退下!”


    “是!”四個男寵穿過廊廡走遠。


    白億澤臉色不是很好,好似旁人欠他千百兩銀子,撅起的嘴能掛油壺。


    她那雙眸子電流閃過,眼珠子轉了轉。


    “駙馬你別生氣,本宮自小同他們玩,他們調皮點,喜歡爭風吃醋!”


    那聲音輕柔,微微顫抖著,酥麻入骨讓人聽後頭皮發麻。


    白億澤和親嫁過來,他在路上聽見使者說,徐朧月刁蠻任性,她喜愛養男寵。


    傳聞中,徐朧月男寵有三十名,他今日才瞧見四個男寵。


    或許,徐朧月藏不少男寵在宮中。


    那些男寵並未被人瞧見,白億澤就是不明白,徐朧月為何這樣待他。


    他付出了真心,她整日同男寵廝混,便是想讓他頭上長草。


    隨後,白億澤輕聲開口:“孤不喜歡三公主有男妃,不想旁人分享你!”


    “本宮不納男妃!”徐朧月抬起頭,她腮邊火燒般紅,抬手劃過他胸口。


    他沒說話,胸口劇烈起伏著。


    廊廡下,兩個宮女走來,她們手捧著托盤。


    “聽說昨夜淑妃娘娘從冷宮跑出來,她還想去找皇上!”


    “二公主才挨完板子,她若是知道,會不會從床上跳出來!”


    幽幽的聲音在徐朧月耳邊迴響,她眼觀鼻鼻觀心,等著看好戲。


    她到底有多少事瞞著他。


    他感覺她又去闖禍。


    隨即,徐朧月往前走,她那雙眸子冰冷無溫。


    他跟過來,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快看,二公主在上吊!”錦繡絞個綠帕子揮舞,她穿過廊廡走遠。


    徐朧月和白億澤跟過去。


    她記得徐朧玉是個很堅強的人。


    徐朧玉怎麽會上吊。


    珠簾響了響,徐朧月走進來,她一驚,握拳的手鬆開。


    他滿臉好奇,目光看不出絲毫情緒。


    “沒人救母妃,本宮便去死!”徐朧玉抓起白綾握手中,她渾身透著狠戾氣息。


    說完,徐朧玉拿起白綾放脖子上,麵色帶幾分陰冷。


    她今日讓錦繡去外頭叫喚,便是想引來他們,若是可以,想倒在白億澤懷裏,讓他垂憐。


    她向來不認輸,也沒怕過誰。


    昨日挨板子後,徐朧玉似乎想通很多,她要搶走屬於徐朧月的一切。


    徐朧月喜歡的,她都要抱在懷裏。


    忽然,徐朧玉眨了眨眼睛,她那雙眸子透著刺骨的戾氣:“待我死後,虎符便給駙馬!”


    說完,徐朧玉抓起白綾掛脖子上,她好似有千言萬語想說,話到嘴邊不知該怎麽開口。


    “你不能死!”白億澤走近,他抬手扶起徐朧玉,那隻手握著她細腰,臉上透著擔憂。


    他隻是不想徐朧玉自盡。


    於是,徐朧月走近,她揚起下巴,攏了攏額前碎發。


    “聽說昨夜淑妃娘娘跑出冷宮,也不知母皇該怎麽罰她!”


    徐朧玉聽見徐朧月這樣說,她不是不知道。


    她今日便聽錦繡提過,原本想去冷宮看望蕭海棠,奈何她挨板子後受傷不能下床。


    下一瞬,徐朧玉兩手抱住腦袋,她烏發垂下來遮住眼睛,漆黑的眸子是壓抑的怒氣。


    徐朧玉倒在白億澤懷裏,她那隻手垂下來,微紅的眸子寫滿偏執的愛意。


    他抱起徐朧玉放架子床上,便往後退半步。


    徐朧玉趴在床榻上,她臉色蒼白如紙,眼下蘊含著危險信號,那隻小手伸來。


    她拽起白億澤水袖不鬆手。


    “鬆手!”徐朧月走過來,她拽起白億澤扯到身邊。


    徐朧玉抬手指著屁股,她咬住下唇,眼底的狠戾慢慢浮現:“本宮傷還沒好,駙馬你別走!”


    “孤是三公主的駙馬,這名字也不是你能喚!”


    白億澤臉色陰沉下來,他淡淡地掃過徐朧玉,眸子未見異常,如往常般冷漠。


    於是,白億澤拽起徐朧月往外頭走。


    “二姐姐她為何會上吊?”徐朧月話到嘴邊,她不知該怎麽開口,感覺有些不懂他。


    他會不會愛上徐朧玉。


    或許,白億澤並未愛過徐朧月,他隻是想在燕國得到些什麽。


    他扭頭望向她,便抬手捏捏她臉頰。


    她垂下頭,那顆心撕裂般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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