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府的大殿,燈火輝煌,酒杯交錯。


    之前外出平亂的將士和鎮守朔州的將士們聚在一起大肆宴飲。


    也許是好久未拉近關係,大家甚至都顧不上夾菜,一個接一個的推杯換盞,喝得起勁。


    折騰了半天,林北玄向二張和左溫良招手,四人溜達著來到何府一小院。


    剛被將士們灌了太多的酒,林北玄找了一口有水的缸,也不嫌水缸裏的水髒不髒,直接捧了把水洗了個臉,洗了之後,被庭院的微風一吹,清醒許多。


    林北玄甩掉手上的水,對三人中的張景浩問道:“可知這次調你迴來做什麽?”


    “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張景浩早已聽聞林北玄的打算,如實道。


    點了點頭,林北玄解釋道:“幽州這次因為胡人進犯,殺死、擄走了很多人,導致現在人少地多,最易把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推開,遇到的問題相對較少,但也足夠讓你頭疼一陣。”


    “接著是朔州和涼州,這兩個地方,涼州剛經曆了戰亂,本來阻力是最小的,但子布剛接手西涼,一切還在重建中,世家也沒有整頓徹底,還是無法全麵鋪開。”


    “至於朔州,雖然經曆戰亂,但由於我等的抵抗,可謂是損失最小,但推行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的政策阻力也是最大的。”


    “剛二狗子還得到情報,朔州境內的官紳們還互相串聯,說我等的政策與朝廷相悖,意圖謀反!”


    張景浩擔憂道:“確實如此,名不正、言不順,恐怕朔州阻力重重啊。”


    “所以,我打算親自坐鎮朔州推行。”


    “你不用擔心朔州,我已經有了後手,最主要的是你幽州這邊,我怕你扛不住阻力,到時候政策推行不下去。”


    林北玄說道:“迴頭蓋給你一些公文,全部跟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有關。因為我怕阻力不僅來源於當地官員士紳,恐怕連一些丁多地少的自耕農也會暗中反對。”


    這就讓張景浩就二丈摸不著頭腦,驚訝道:“既然丁多地少,攤丁入畝應該對他們反而有利才對啊。”


    林北玄搖頭否認道:“得看各州的實際情況。因為大乾每年要征發民夫修繕邊境,或者每年征發民夫給邊境運送糧食,有些郡縣暫時丁少糧重,就連無地之人也要分攤丁役。”


    “現在貿然全部攤入田畝,丁多田少的自耕農反而吃虧,而丁少田多的官員士紳肯定更吃虧。於是乎,隻要名下有田產,無論大地主還是自耕農,肯定會一起反對。”


    “那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豈不是推行不下去。”張景浩聽後,頭大如鬥。


    林北玄笑道:“所以,此去幽州,我準許你接收全部無主之地。之前因為戰亂逃跑的地主,陸續迴來後想拿迴土地,須出示田契予以證明。但凡拿不出田契的土地,全部不予以承認,並且分給佃戶、少地的農民和流民。”


    張景浩擔憂道:“那這個裏麵的操作空間太大,會不會讓幽州的胥吏趁機勒索小地主和自耕農,反而幫助大地主趁機兼並更多土地?


    未等張景浩話說完,林北玄打斷了張景浩的擔憂,說道:“這就是我要讓你做的另外一件事,拆分大族。”


    “在你離開朔州的時候,我先給你打個樣,看我如何拆分何家。”


    林北玄轉頭對左溫良問道:“何家的罪名找的怎麽樣了,需要羅織一些罪名嗎?”


    左溫良苦笑一聲,說道:“哪裏需要羅織罪名一說,何家的罪狀一查一大堆。知道林將軍要對付何家,無數人來提供何家的罪狀,就連謄寫犯罪記錄的胥吏都累倒了幾個。”


    “那明天就開始拆分何家,首先犯罪之人,該砍頭的砍頭。”林北玄毫不猶豫的舉起了手中的大刀!


    “至於其他輕罪、無罪之人,除了何進這一主脈不發配之外,其餘支脈不管有無定罪全部發配幽、涼二州,用以震懾當地宵小。”


    “等我拆分完何家,張景浩你就趕赴幽州推行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另外,何家在幽州的田地全部分交予你分配給分給佃戶、少地的農民和流民,按照人口多寡分配。”


    “到了幽州,等何家支脈之人到了了,再繼續給他們拆分到幽州各地,並分給他們可以耕種的土地。然後你就學著我一樣,開始讓幽州大族分家,隻要世家旁係脫離主族,就可分的田地。”


    “”否則的話,你去了幽州之後,便是舉步維艱。”


    “好一招殺雞儆猴,釜底抽薪。”張昭和左溫良對視一眼,感歎道。


    如果按照林北玄的說法,用何家殺雞儆猴,然後用何家在幽州的幾百萬田畝為基本盤,招募流民、拆分大族,率先施行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那幽州的官紳將會欲哭無淚,到時候他們將招募不到一個流民或者佃戶給他們種地。


    畢竟,流民和旁係都能按人口分到田地,誰又會去給別人種地呢。


    而且,官紳們的地又多,繳納的賦稅自然也水漲船高,但無人給他們耕種土地,到時候,官紳們恐怕巴不得將自己的土地分出去。


    但是,幽州的官紳們肯定不會坐以待斃,畢竟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可是要斷他們財路的。


    正所謂,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保不齊官紳們會狗急跳牆,反咬一口。


    保險起見,林北玄還是給張景浩打個預防針,提醒道:“此事不急於一時,不用急於求成,一年不成,那就三年。並且,我讓陳由統帥神策軍做鎮幽州,這兩年裏全權受你節製,誰敢反抗,我不介意你讓他全部消失。”


    頓時, 張景浩拱手說:“吾必竭盡全力辦好。”


    “當然,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最大的問題,還是徹底清查各地田畝,包括隱田、隱山。”


    “估計,這也是你將麵對的最大的挑戰,所以一到地方,田畝必須重新製定魚鱗冊,把之前大乾亂七八糟的土地歸屬權理清,一旦捋順,及時確權。否則將來無數的土地糾紛紛遝而至,就能把未來的地方屬官累個半死。”


    “未來屬官?”


    張景浩一驚,頓時感覺他肩上的擔子更重了,這是在為將來打基礎啊。


    “現在說什麽都是白瞎,隻有等你真正執行起來,可能遇到的問題不隻有我說的這一星半點。”林北玄給張景浩打了個預防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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