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亂軍之中。


    馬元義騎在一頭劣馬上,身旁是十幾個一開始便隨他舉事的兄弟。


    正當他看著手下的上萬軍朝著眼前不起眼的小關衝鋒時,誌得意滿的馬元義指著那空蕩蕩的城頭哈哈大笑道:“兄弟們!看到沒?官兵被我們打的頭都不敢露!”


    “原以為官兵有多了不起,如今看來,也不過與我等一般,都是人,還貪生怕死的很呢!”


    “哈哈哈哈!”


    圍在身邊的十幾個兄弟,也是這支義軍的各個軍官,聞聲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大哥,這裏麵的官兵不過幾百之數,看到我們這麽多人後恐怕早就嚇尿了吧!”


    一旁的親兵,與其說是親兵不如說是流氓,在旁大聲起哄。


    “幾百人?這裏麵不是有兩營,上千官兵嗎?”


    馬元義問了一句。


    那流氓立即迴道:“大哥,天下官軍一般黑!都是喝兵血的崽種,這天雲關絕對不可能滿員!”


    “原來如此,那這小小天雲關,一天可破!”


    馬元義一隻手握著馬韁,一隻手提著鞭子對著天雲關揮斥方遒,這一刻,還真有那麽點戰場上將軍運籌帷幄的感覺。


    “大哥,這一天怕是不好上去。”


    這時,另外一個看似柔弱,像文人更多於像兵的瘦弱男子坐在馬上搖了搖頭。


    “你們看,咱們沒有攻城器械,所有人都在城牆下幹吼,這天雲關雖小,但城牆卻是不矮,這樣下去隻會白白浪費氣力。”


    “哦?”


    馬元義這才在驚喜中緩過了神。


    適才說話的,是他們這支隊伍中唯一的文化人,被馬元義封為軍師的林保國,原是大乾的童生,在家中老娘快餓死的情況下,毅然決然的加入了他們這支義軍。


    馬元義與一票兄弟仔細一打量。


    才發現在混亂的城頭下,頂在最前的數百流民還真隻是呐喊,徒勞無功。


    馬元義麵色一變。


    “軍師,這沒有攻城器械,就不能破關了?”


    軍師搖了搖頭:“不能。”


    “不過,大王也隻需打造幾架雲梯,隻要將士們能登城,相信關內那數百官兵很快就會潰敗,屆時說不定其中的大將軍還會開門向大王跪地乞降!”


    “哦?讓朝廷的將軍向我跪地乞降!?”


    當了一輩子無產無業流氓的馬元義,根本就沒接觸過這等平日裏在他看來高高在上的人物。


    一想到那般大官都要在他身前跪地乞降,他便止不住的心癢。


    這越想,便越難耐。


    他猛的一笑,大喊道:“那還等什麽?快去建,建什麽?”


    軍師微微頷首,淡定自若道:“建雲梯!屆時將士們登城後,大王隻需如此這般,這般……恩威並施之下,就算是朝廷正五品的守備將軍,也得在大王麵前搖尾乞憐!”


    “哈哈哈哈!就依軍師的!”馬元義的大笑聲在混亂的戰場上都顯得特別洪亮。


    然而還沒等他高興多久。


    天雲關內,突然響起一陣震天響地的轟鳴!


    大笑聲戛然而止!


    馬元義狐疑的看看左右,凝目仔細一聽。


    “戰!戰!戰!”


    “此番上陣,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死戰不退!”


    氣勢昂揚的聲音如滾雷一般,自關內傳來。


    一時之間,連那些原本在城頭下鼓噪的流民軍都紛紛的愣神安靜下來。


    “這是?”


    馬元義懷疑自己聽錯了,轉頭看向身旁的弟兄。


    十幾個流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是何情況。


    “大王莫慌,官兵不過是在後頭搖旗呐喊,以壯聲勢罷了。”


    軍師撫著自己那並不存在的虛空長胡,一臉自信笑容。


    馬元義鬆了口氣。


    “我說呢,不是說天雲關的官兵都是草包慫貨,隻知道欺壓百姓麽?原來隻是大喊大叫,想嚇跑我們?”


    “哈哈哈,大哥,這天雲官的守將怕不是昏了頭!”


    一旁的流氓們紛紛大笑。


    “憑幾聲大喊就想嚇退我們上萬人馬?這守備將軍也太天真了吧''?”


    “朝廷的兵馬早就爛了!不然黃巾軍怎麽可能在月餘時間就集結數十路渠帥,全國舉事!?”


    ''“還以為天雲關的官很牛呢,現在看來,果然如大哥所說,隻是個草包!哈哈哈哈!大的是草包將軍,小的就是草包兵馬!”


    “嘿嘿,大哥,那守備將軍府裏應當有不少小娘子,到時候弟兄們。”


    “嘿嘿嘿,嘖嘖嘖,格老子的,我都流口水了!”


    可正當一群流氓大笑不止時。


    天雲關那厚重的城門卻是在此時緩緩打開。


    馬元義不可置信的看著那緩緩變大的城門縫?


    “軍師!那守備將軍是不是昏了頭!他居然敢開城門!?這世間居然有這等蠢貨!?也能當上將軍!?”


    馬元義此時此刻的表情,突出一個難以置信,更不服氣!


    這他媽,這都敢大開城門?


    這些當官的,腦子裏裝的都是屎嘛!?


    敢用幾百官兵,衝他劫天大王的上萬“大軍”!?


    軍師先是一臉嚴肅的看著。


    當逐漸看到城門後那軍容齊整的官兵後,驀然自信的點了點頭。


    “大王!彩!這關內守備要不就是開門送死,要不就是開門乞降了!”


    “就憑他那數百人,衝出來不是送死是什麽!?”


    軍師一副運籌帷幄的模樣,言之鑿鑿。


    “果真!”


    馬元義猛的握拳,麵目猙獰的盯著那緩緩打開的城門。


    “讓弟兄們往後退退,放那將軍出來,我看看他想怎麽投誠!”


    這義軍打仗毫無章法,進攻就是一窩蜂的衝,至於退迴幾步嘛……!


    當然,這些流民軍最基本的進攻,後退的鼓號聲還是分的清的。


    鼓聲一響,本就沒有直麵過官兵,對官兵還保持著流民以往的敬畏心。


    這鼓聲一響,前麵的人就開始瘋狂退。


    然而後麵的人看不清前麵的形勢,隻聽鼓聲他們又不是正規軍,反應哪有那麽快?


    一時之間便落在了原地。


    結果就是前軍和後軍擠在了一起,亂作一團!


    林北玄此時就站在城頭之上,一臉詫異的看著城下那亂哄哄的流民。


    這哪像軍隊?分明就是被裹挾的百姓吧!?


    沒有受過軍事訓練,戰場之上毫無章法,就連基層軍官的組織性,林北玄都沒看到半點!


    他原以為自己已經很低估對手了,畢竟隻是一群百姓罷了。


    但沒想到他還是高估了這次的對手!


    上萬人啊!


    亂作一團是什麽場麵?


    亂哄哄一片!


    不時的,林北玄還能看到踩踏事件發生。


    然而這個時候,敵軍那站在後頭的首領似乎也注意到了他。


    畢竟林北玄的鎧甲太過顯眼。


    那義軍首領看起來也並無多大,筆直的坐在馬背上,居然還意得誌滿的朝他向下劃了劃大拇指!?


    一瞬間,林北玄眼前一亮。


    這貨,連戰場形勢都分不清?


    有這樣的統領,底下的軍隊又能有什麽組織,多少戰力?


    “兄弟們!隨老子殺!”


    “殺!”


    突然之間,城門之中徐瘋子帶隊衝鋒!


    這一次出戰的不過六個百隊,均不滿編,實際不過五百餘人。


    可偏偏就這點人,麵對那群手裏拿著扁擔,木棍少部分持有鐵器的流民,發起了悍不畏死的衝鋒!


    五百對上萬!


    一個個還跟個狼崽子一般,嗷嗷叫的往前衝!


    林北玄這才知道,自己適才在將軍府前幹的事究竟影響了多少人!


    “兄弟們,不能落後,給老子幹他娘的!”


    程登的聲音也驀然響徹,林北玄親眼看到一悍將率領士卒,惡狠狠的撲向義軍中軍!


    別的不說,官兵這氣勢絕對是打出來了!


    再看看與官兵接敵在第一線的流民軍吧。


    這群人居然用後背接敵!


    就這,還在一個勁的轉頭朝人群中衝!


    生怕落後一步就成為官兵的刀下亡魂!


    林北玄看的是嘖嘖稱奇。


    他卻不知,這些流民聽著官兵那如狼似虎的聲音就已經被嚇了一跳!


    再看到那成群結隊的官兵衝出來後,骨子裏對官兵的懼怕便徹底激發了。


    說到底,起義初期的義軍能有什麽組織?不過是一群餓急了,餓狠了想吃飯的流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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