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記事起,秦晚皎就生活封閉的環境裏,每天待在一個沒有窗戶的百色小房間內,看著外麵走廊上一個個穿著白大褂的忙碌身影來迴穿梭。


    她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是怎樣的,也不知道自己是誰,隻是日複一日過著重複的日子,一日三餐,隔幾天接受一次抽血,或是躺在一間滿是複雜儀器的大房間裏,有人為她打一針,便會沉沉睡去。


    每一次打過針後,再醒來都已經迴到了自己住的小房間裏,久而久之,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一些細微的變化,卻找不到這種變化源自於哪裏。


    直到六歲的那一年,她開始頻繁被帶到一個名為鬥獸場的地方,再也沒有迴過白房間。


    每天都會有新的野獸被放進來,有時候是老虎,也有棕熊或者獅子……


    更甚至,有幾次還會是和她一樣的人,隻是他們都沒有理智,似乎並不知道自己是人,隻會無差別對她進行攻擊。


    起初她也想過和那些外形相似的同類交流,可在看到對方將一隻獵豹生生撕開,扯下血肉放進口中,並用貪婪的眼神看向自己時,她知道了,這些人其實並不是她的同類,想活下去,就隻能殺了他們,殺掉鬥獸場裏除自己外的所有活物。


    每天夜裏,她隻能蜷縮在鬥獸場一角休息,還得防著有人隨時放什麽東西進來,不能睡熟,神經每天都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


    這樣過了一年多,秦晚皎似乎知道自己每次打針後細微的變化是什麽了。


    每一次從實驗室出來,她的力量就會強化幾分,但相應的,身體越來越不對勁。


    長期待在鬥獸場裏,她體內每一滴血液仿佛都沸騰著,充滿了暴虐與嗜血,想要將目之所及的所有人都撕碎。


    力量越來越強,秦晚皎已經能輕鬆殺掉所有對手,可隨之而來的,是每一次使用力量過後的脫力感。


    就這樣在鬥獸場生活了不知多久,日複一日的殺戮讓她近乎麻木。


    她偶爾也會被帶出鬥獸場,目睹他們公開處刑一些和她穿著同樣衣服的人,隻因那些人忤逆了白大褂,多次試圖逃跑。


    看過幾次以後,秦晚皎明白了,那些穿白大褂的人就是這個世界規則的創造者,隻有聽他們的,她才能活下來。


    秦晚皎唯一一次和人正常交流,是在一個少年被送進來的時候。


    那少年的年齡比她還要小一些,卻不像她這樣骨瘦如柴,神情淡漠,甚至連話都不會說,隻會比比劃劃。


    少年被送進籠子裏的時候,秦晚皎並沒有理他,不知是出於什麽樣的考量,她從未主動攻擊過同類,都是在他們對自己出手的時候才會動手反殺,而這個少年從未對她展露出敵意,她懶得動手。


    從少年被送進來以後,進入鬥獸場的野獸數量明顯增加了不少,甚至其中大部分都是接受過實驗改造的,秦晚皎慢慢發現,喝它們的血可以緩解她戰鬥後脫力的症狀。


    不需要很多,兩口就夠了。


    就這麽過了半個月,兩人幾乎是井水不犯河水,隻是在少年麵對野獸落了下風時,秦晚皎總會暗中出手相助。


    這是唯一一個和她一樣,有思想,不被嗜血欲望操縱的人,她不想讓他這麽快死掉。


    兩人第一次說話,是在秦晚皎又一次照常在戰鬥過後,徒手撕開狼王脖子喝血的時候。


    這一次外麵的白大褂不知發了什麽瘋,竟然放了一整個狼群進來,還都是接受過實驗強化的,足足三十多頭狼,兩人第一次聯手,苦戰兩個小時之久才終於殺掉所有的狼。


    隻是狼群雖然被滅,兩人卻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尤其是秦晚皎,她左手臂被狼王的利爪劃開一道口子,流了不少血,整個人的臉色也肉眼可見的發白。


    這一次戰鬥持續的時間太久,耗費的體力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多,秦晚皎早就被無力感淹沒,咬牙強撐著才勉強結束了戰鬥,已經迫切需要喝一點實驗體動物的血補充體力了。


    “為什麽?”


    少年在秦晚皎麵前站定,直視著她將臉埋在狼王頸間大口飲血的場麵,眼底除了不解,沒有多餘的情緒。


    秦晚皎沒有任何迴應,直到喝夠了血,才丟開狼王的屍體,抬起頭對上少年目光,連嘴角的血跡都沒有擦。


    她一雙淡漠的眸子與少年那雙澄澈透亮的黑眸對上視線,歪了歪頭,沒有理解對方的意思。


    “為什麽救我?”


    少年視線下移,看向秦晚皎手臂上長長的傷口,眼底情緒複雜起來。


    “不想你死。”


    秦晚皎開口說出進入鬥獸場後的第一句話,由於太久沒有說過話,嗓音很是沙啞。


    這個少年讓她感覺到了同類的氣息,如果他死了,誰知道下一個這樣的人進來會是什麽時候?


    “可是待在這裏,終究會死。”


    少年躊躇幾秒,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一般,說出了這句話。


    “為什麽?”


    秦晚皎想說,她已經在這裏待了很久了,她還沒有死。


    可是這句話太長了,她不知道該怎麽表達。


    “你究竟來這個鬼地方多久了?難道你忘了嗎,外麵的世界那麽美好,有陽光,有花草樹木,有遊樂場,還有冰淇淋和糖果,你就不想出去嗎?”


    少年一股腦說完,期待的看著秦晚皎,她是和自己一樣被抓過來的受害者,一定和自己一樣痛恨這裏的一切,或許他們可以聯手逃出去。


    “外麵?”


    秦晚皎眼中閃過茫然,外麵難道不是冷冰冰的奇怪儀器,忙碌的白大褂,和一個個四四方方的格子房嗎?像她的白房子一樣。


    看清楚她眼底神色,少年瞳孔一縮,隨後臉上的光彩一點點變得灰白,整個人迅速被絕望籠罩。


    他原本以為,秦晚皎是個和他一樣的受害者,是個正常人,雖然年齡比他小,可身手不凡,頭腦冷靜,竟不想她是個連外麵世界都沒見過的可憐蟲……


    沒見過外麵世界的美好,她又怎麽會放棄一直以來的生活方式,心甘情願的和他一起逃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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