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官是認得那少年的,是當地富商之子。也是尼古·亞曆史亡故夫人的弟弟。


    “你來這裏做什麽!”


    尼古看著少年有些不屑。


    少年看向尼古眼眶微紅,一想到姐姐的死樣他心頭如刀絞。


    姐姐自從嫁給了尼古·亞曆史後便再沒迴過家,隻是他上門遞拜帖都不一定能見到。


    而每次見到的姐姐一日比一日消瘦,起初姐姐的臉還是幹淨的。後麵姐姐便隻肯掩麵見他,隻待他逼問下才得知姐姐遭受的待遇。


    他想帶姐姐離開,可是姐姐舍不下年幼的侄女,也怕連累家人。他勸說不動姐姐離開,隻能迴家找他的父母。


    麵對的卻是父母的一句“我們也沒辦法,忍忍便好。終歸是他的夫人,不會將她打死。”


    然而少年卻不知道那是他見姐姐最後的一麵,沒過兩日領主府便發喪了。


    死的人是她的姐姐,尼古甚至連他姐姐的最後一眼都不讓他們看。還是他偷偷潛進去看了一眼。


    那年他十三,那一眼他永遠不會忘記。


    他花一般的姐姐,死時身量單如薄紙,那樣愛美的姐姐渾身卻沒有一塊好皮,顯然死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昨天他便聽說有人要去刑幕廳告尼古,原本也隻是聽聽,畢竟誰不知道溪德小鎮的刑幕廳和亞曆史領主是一夥的。


    告了也沒用,但是就在昨天中午,有人給他送了一封信,告訴他明日他信件的主人會去刑幕廳告尼古,邀請他一同前往懲治尼古。


    信上還說明日會有一個不畏懼亞曆史家族權勢身份不凡的人會陪審,如果想為姐姐討迴公道也隻有這一次機會。


    他告訴了父母,可父母年紀大了,不想參與進這場風波,仍舊畏懼領主的權利。


    既然父母不為姐姐討迴公道,那他便去。總是不能讓姐姐和侄女白來這世界一趟,總得為他們送點東西下去。


    少年麵對尼古不屑的眼神並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姐夫還沒忘記我呢?”


    “不知道姐夫午夜夢迴可還能想起姐姐和侄女的模樣?”


    亞曆史領主怕少年再說些什麽來嗬斥道:“刑幕廳豈是你談論家長裏短的地方。”


    “審判官大人!在下也要告!告尼古·亞曆史殺妻!殺子!”


    廳外吃瓜群眾聞言議論紛紛。


    “我原本以為是假的,畢竟虎毒不食子。今日聽這小少爺說的話,莫非傳言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早就和你說過了。我以前在領主府做工,半夜總能聽見尼古少爺那邊傳來女人的哀嚎!”


    廳外人七嘴八舌。


    審判官詢問:“告人要講究證據,等你帶著證據來再告。我們繼續審理火燒貧民窟一案。”


    廳內少年語氣裏帶著幾分隱忍,繼續開口:“證據便在尼古我姐姐的墓地裏!審判官大人帶人打開我姐姐的棺木驗屍即可!”


    尼古·亞曆史也反應了過來,若任由這小子這樣鬧下去他怕是難以善了。他出言譏諷道:“你為了汙蔑我竟然要擾我愛妻安眠!你究竟是何居心!”


    “愛妻?姐姐若是泉下有知,聽到你說出這樣的話來,恐怕會氣得從棺材裏跳出來吧!你如此堅決地拒絕開棺驗屍,到底是心中有鬼呢,還是另有隱情?


    難道說,你真的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所以才不敢讓真相大白於天下嗎?無論如何,你這般態度實在令人心生疑慮,若不能給大家一個合理的解釋,恐怕難以平息眾人的質疑和猜測啊!”


    少年看著尼古語氣冰冷,他口速極快,尼古一時間竟然沒有插上話。


    兩人僵持,梁書這個第一告反而成了配角站在角落。


    審判官看了一眼伊格爾:“這……”


    伊格爾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我不過旁觀,您是審判官您自行定奪。”


    伊格爾側過頭向旁邊看去,剛好看見亞曆史領主背對著他後腦勺。


    審判官不敢再和伊格爾有任何形式交流,說多錯多。當當機立斷,派人前往亞曆史尼古夫人的墓地開棺材驗屍。


    挖墓的時間裏,尼古和少年還時不時吵兩句。


    “你如此肆意妄為,竟然打開她的棺材,你姐姐天堂有知你不怕她怪罪你嗎?”


    少年冷笑,手指甲嵌進手心裏:“姐姐有知,她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今日我替她討迴公道,想必開心還來不及。如何會怪罪於我!”


    每次少年都不會將話落了下風。


    不久後,士兵們帶迴了一個棺木。


    尼古看著這具棺木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他撲到棺木上將上前開棺之人全部打開,最後怨毒的質問少年:“你確定要開棺嗎!”


    少年語氣堅定:“我確定!”


    尼古咆哮怒斥少年:“我妻子生前待你這個弟弟不薄!你連她死後的安靈都不肯放過嗎!”


    話至此處,尼古壯漢臉上竟然滾落幾滴輕淚。


    這把廳內觀審的人都看懵了,要說世界上最讓人不能見的便是眼淚,更何況是尼古這種一看就寧願流血也不會流淚的男人的眼淚。


    民眾們又開始竊竊私語。


    “不是!尼古少爺竟然哭了?”


    “是啊,那樣魁梧的人竟然哭了。”


    “你老婆墳被人挖了你哭不哭?”


    “這樣看來,雖然尼古少爺人欺男霸女、兇神惡煞、仗勢欺人倒是對妻子真心。”


    “你剛才可不是這樣說的!”


    ……


    “好。你執意如此,我也無話可說。”


    尼古痛苦掩麵迴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除了梁書角度剛好外在場的人目光都落在棺木上,並未注意到尼古掩麵下的唇角勾起。


    棺木打開,一具明顯是女性的白骨出現在刑幕廳眾人的眼裏。


    有神職人員上前驗屍,卻並沒有發現然後致命傷,推測為病死。


    少年聽見驗屍結果露出不可置信:“這……在怎麽可能!明明……明明!”


    屍體早被他埋進裏花園,尼古得意麵上卻十分痛苦的開口:“看到了嗎?你姐姐就是生病去世的,你為什麽還要糾著不放?我知道,你從來都是不認我這個姐夫的,隻是我沒想到你恨我至此,不惜擾你姐姐安眠!”


    少年呆呆地看著棺木裏的白骨,直到棺木合上他仍舊一言不發。


    人群中也發出陣陣歎息聲,畢竟少年的姐姐可是小鎮出了名的美人,大家想起那麽靚麗的背影,都忍不住在惋惜這位美麗女子的離去。


    經此,甚至有人開始同情尼古指責少年。


    不可能,不可能!


    就在棺木要被抬走前,少年爆發了。他一把衝上去掀開了棺蓋,眾人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


    “這人是不是瘋了!竟然掀他姐姐的棺蓋!”


    少年對於批判他的話充耳不聞,他看了白骨許久突然大喊:“這不是我姐姐!她不是我姐姐!”


    尼古皺眉,衝上前打了少年一拳咆哮:“你還想做什麽!她就是你姐姐!你姐姐已經死了!放過她吧!”


    少年眼神狠厲,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漬,冷笑著看著尼古:“姐夫演的真好,連我都差點騙過了。”


    “大家請看!這屍骨的手!”


    手怎麽了?眾人看去,有人驚唿出聲。


    “這白骨怎麽有六根手指!”


    大家議論紛紛,畢竟小鎮出了名的美女,多少人暗戀的對象,多少人注視的目光。


    若是與常人有異,怎麽可能沒人發現?


    顯然這不是尼古夫人的屍骨。


    “這若不是你姐姐還能是誰?”


    尼古痛苦的質問少年,他是半分也不害怕。若他咬死認定這就是他的夫人,誰又能拿他怎麽辦呢?


    而且誰也不會想到領主府華麗漂亮的花園下埋藏著無數妙齡女子與幼女的屍體。


    廳外人小聲討論。


    “老喬治,你的女兒去年不是說去了城主府嗎?真不知道什麽內幕。”


    喬治聽到周圍的人提起女兒,心裏沒理由的一陣痛。


    “我女兒自從去了領主府就再沒迴來過,很忙的。”


    少年想起那些資料,有提到花園,心裏有些不妙的猜想。雖然他不太願意麵對那樣的現實,但他也不忍心姐姐和侄女埋骨在那肮髒之地。


    “花園!審判官大人!我姐姐的屍體一定被埋在了他的花園。”少年將有些資料呈上。


    待審判官粗略的看過後隨意抽出一張查看,隨後冷冷的看向少年:“你可知汙蔑貴族的下場?”


    “我知道!還請大人明察!還我姐姐一個公道。若在花園挖不到證據,我願意承擔反坐之罪!”少年字字句句誠懇又認真。


    伊格爾點了點頭,審判官當機立斷,派遣士兵搜查領主府的花園。沒過多久,士兵們就有了驚人的發現——花園底下挖出了多具骸骨!場麵慘不忍睹,引起了圍觀民眾的一片嘩然。


    一具具少女的屍骨被抬入刑幕廳,老喬治捂著心口目光緊緊的盯著。直到看見一抹綠色的頭巾,懸著的心算是徹底死了。


    竟然悲傷過度,一口血吐出。


    亞曆史的罪行終於暴露無遺,他瞪大了眼睛,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麵對確鑿的證據,他再也無法抵賴。


    憤怒的民眾們紛紛譴責尼古的暴行,要求嚴懲兇手。審判官麵色凝重,他明白必須給受害者們一個公正的裁決,否則連他也會被牽連。


    與此同時,少年望著那些骸骨,淚水奪眶而出。他為姐姐和其他無辜生命的遭遇感到痛心和憤慨。


    這些屍骨在經過驗屍後,確定死前都遭遇過非人的折磨。


    濫殺自由民可不像奴隸一般好善後。


    “這些不過是犯了錯的奴隸!她們本該被丟去喂狗,我好心給她們葬身之地反倒成為你汙蔑我的證據了?”


    尼古仍舊嘴硬。


    雖然一下殺這麽多奴隸是道德不容的,但在畢竟法律上奴隸等同於牲口主人對他們有的生命有絕對的控製權。


    審判官也開口道:“若是奴隸,那便無礙了。”


    “她們不是奴隸!”


    尼古冷笑反問:“你有什麽證據證明她們不是奴隸?我可是有證據證明她們都是奴隸。”


    “你胡說!我女兒怎麽會是奴隸!”


    門外一虛弱的老人不顧刑幕廳在職人員的阻撓拚命往裏闖。


    他已是半截朽木,如今唯一的精神寄托都沒了他如何還能有理智。


    “你!你簡直是個畜牲!”


    老喬治氣得胡子都在顫抖,他指著尼古恨得手指都在哆嗦。


    審判官重重的敲了一下木錘:“肅靜!”


    說罷又吩咐刑幕廳在職人員將老喬治帶了進來,剛進到廳內老喬治撲通一下跪了下來,聲淚俱下:“小女一年前應聘領主府廚娘,至今未歸!我如今我的女兒正躺在這些骸骨裏!”


    說完,老喬治從懷裏掏出一張楔子:“這是當初領主府聘請小女的楔子。”


    審判官接過楔子,仔細查看後,臉色變了又變,盡管他能硬著頭皮說這是一張假契子,可身邊的伊格爾卻並非那樣好糊弄的。


    他看向尼古,咬了咬牙開口:“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麽話說!”


    尼古的臉色變得蒼白,就這麽一個不是奴隸的傭人,是他失手打死的,今日竟然恰巧在這裏。


    鐵證麵前,他的狡辯顯得無力。


    在穗德的刑法裏,殺妻殺子本應該判處死刑,但還有一條律法,貴族犯罪降刑一級,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最終,審判官宣布了判決,尼古·亞曆史因多項罪名絞刑降刑為絞手,終生監禁,並剝奪所有財產與貴族身份。


    尼古·亞曆史被帶走時,他的眼神充滿了怨恨與恐懼。他終於害怕了,掙紮著看向自己的父親:“救我!父親救我!”


    “慢著!”亞曆史領主看了伊格爾所在的方向咬了咬牙。


    亞曆史領主走向前,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兒子,然後麵向審判官說道:“犬子雖犯下大錯,但他畢竟是我的兒子。我願用一半家產換他的性命。”審判官有些猶豫。


    這時伊格爾開口了:“判決以下,豈有再改的道理?尼古·亞曆史所犯罪行天理難容,看著他貴族的身份上,死罪以免,亞曆史領主大人。您還想如何?”


    亞曆史領主見大勢已去,轉身離開了刑幕廳。隨著尼古·亞曆史被帶走,刑幕廳裏彌漫著悲痛與憤怒的氣氛。


    人們為那些無辜逝去的生命默哀,同時也對亞曆史家族的惡行感到憤慨。


    溪德小鎮的人們觀看了尼古·亞曆史的絞手刑。


    亞曆史領主在遠處的閣樓上看著尼古雙手被絞斷的場景,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急火攻心一口鮮血噴出不省人事。


    尼古被斷手後簡單包紮了一下就被關押進了牢房裏。


    ……


    事後伊格爾居住的旅館房間內,梁書和伊格爾麵對麵坐著。


    梁書隻要一閉眼,腦海裏全是白骨和尼古留下的鮮血:“他這樣活不了多久吧?”


    伊格爾看了梁書一眼點了點頭:“怎麽?你可憐他了。”


    那樣的人怎麽會值得同情,同情他還不如同情豬頭人。


    梁書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心裏吐槽伊格爾的嘴怎麽這麽煩?剛才那一本正經的樣子完全就是裝的吧!


    想起那十九具少女屍骨,梁書隻覺得頭皮發麻。根據鑒定結果,最年長的屍骨也不過是18歲的少女。


    “我先迴去了。”


    梁書站起身就要走,卻被伊格爾攔住了。


    “還有事嗎?”梁書有些不耐。


    伊格爾察覺到了梁書的不耐笑了笑:“我明天就要走了,好歹認識一場別這樣冷漠嘛。”


    梁書停下腳步看著伊格爾:“迴首都嗎?”


    伊格爾點了點頭。


    梁書想著那個在海邊消失後又出現在首都的紅點開口詢問:“首都有發生什麽大事嗎?”


    “有啊。你想知道嗎?”


    梁書點了點頭,並沒有聽出伊格爾話裏額外的意思。


    “首都每天都在發生大事,你想聽哪一件?”


    “兩個月前的。”


    伊格爾看著梁書的臉,莫名聯想到自己多出來的那對妹妹,雖然不是首都的大事但應該算是他家發生的大事。


    母親因為那兩個女孩,似乎無意識的忽視了他親妹妹凱麗塔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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