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大巴提前減速在車站邊上停下,但即便如此卻還是不免濺起了地上的雨水打在那個男孩的腿腳上。即便男孩已經象征性的把褲腳卷了起來,但也沒有什麽用。


    車門打開了,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好顧慮的了,上車就好。這麽看起來也沒那麽可怕嘛,司機大叔看起來就很和諧,車子裏麵也應該比外麵要稍微暖和些。除了車子有些破舊之外沒什麽不好的。


    噔噔噔的聲音傳來,像是什麽硬物撞在了地上的聲音。根據我的判斷,這大概是高跟的鞋底踩在鐵製物上的聲音。


    “這輛車上還有人嗎?”我這般想著,抬頭朝著下車的後門看去。


    一襲白色先一步被風吹了出來,隨後我看到了那張臉。她的眼神帶著些憔悴,好像你不管她她就會這麽一直傻傻的看著,像個雕像一樣。


    她穿著一件白衣,但我卻覺得她的發色要更白一些。稍長的外套半遮住了她穿著的黑色短褲,短褲很短,配著她的中跟短靴不僅露出了修長的腿部,還把她本就不矮的身子再次顯高了一節。


    她左腳踩在了最下麵的一級台階上,而右腿卻還彎曲的搭在上一級台階上,伸出了潔白的左手抓住邊上的扶手保持平衡,右手還藏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她側著頭向我看過來,眼神微微閃動,似乎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反而帶著有些猶豫和焦躁的樣子半低頭輕咬著嘴唇。


    算是華麗而驚豔的登場了,如果我是在影視劇裏麵看到的話,我可能立刻就會愛上。但還終究不是影視劇,衝擊力好像沒那麽強。不過此時她穿的有些少,在這樣的雨天裏身上應該是冰涼的,讓我不明所以的有些擔心。


    我突然感覺腦子裏的什麽東西好像變得清晰了,居然往那裏愣愣的走了兩步,直到被雨淋到後才想起來躲迴車站下。


    真的是她嗎?會這麽巧嗎?她為什麽就能這麽精準,總是在我好像即將絕望的時候出現在我麵前。她又不可能是什麽派來監視我的特工,但她卻總是能找到我......


    什麽“不要來找我,我就應該這麽絕望的死去”這種傻逼又中二的話我想都不敢想。怎麽會有人希望別人都找不到你呢?那樣不就和已經死了沒區別了嗎?


    不希望被找到,或許隻是不希望是那個人找到自己而已。人們總幻想著在最後一刻會有天使來拯救自己,祂們總會找到自己,可現實卻沒有天使。


    但為什麽她總是能找到我?但這樣真的不好啊!為什麽我會想要向她那裏走去,是依賴嗎?還是已經有了些愛慕?我已經開始不知道我對她的感受了,可明明我們才見了兩次,怎麽想都不該這樣的......


    兩人一個想上車沒上,一個看起來想下車的樣子,但也沒有做出決定,就這麽幹耗著。而那個司機大叔居然也不慌不忙的等著,似乎不差這麽點時間。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我先一步開口了,我確信我已經認出了她,所以不能一直這麽耗著。


    “隻是,坐車,而已啊。”她平靜的說著,但她的平靜裝的太明顯了,連說的話都有些斷斷續續的。還好她不是性格比較軟弱的人,不然她下一秒哭出來也不算奇怪。


    “你去城外有什麽事嗎?”我好奇的問著,雖然我們也不怎麽熟,但我真的想不到要問些什麽了。這種奇妙的相遇,總不能爛在沉默裏吧,就算是爛話也得試著說下去。


    她空著的手終於不算是無處安放了,她從身後拖出了一個行李箱放在身邊,雙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說著:“也沒什麽事...隻是不想在家裏而已。”


    她似乎沒有把話說全,我也不敢追著問隻能是旁敲側擊的說:“你這麽想去外麵嗎?要去哪?”


    “不知道,”她捏緊了雙手,說道,“我也不想出去,但去哪都可以,總之不想迴家。”看她的樣子應該是不想再討論這方麵的問題了,我肯定也要識趣的放棄這方麵的問題。隻是......


    “你不是不想去外麵嘛,要不你先下來?不想去外麵,咱換個地方去也行吧?”我這樣的問著,似乎是出於私心,也似乎是不希望她這麽走掉。她要去外麵了?那我不是再也見不到了嗎?那不行,先自私一點再說。


    “好......”她說的很輕,但這裏除了車子的引擎聲和雨聲之外已經什麽都沒有,所以我還是聽見了。


    我沒想到她居然真的會就這麽答應了,搞得我束手無策的又有些不安。“這都是什麽啊,我沒見過這樣的展開啊!不管是小說還是漫畫裏都不會有這樣的展開吧?”


    但她真的下來了,她似乎沒有什麽力氣,單是拎著行李箱下車都有些吃力。可就是我那總是慢半拍的腦子,直到她下車了才想起來應該幫她拎一下。


    她站在了我麵前,我趕緊退後兩步,在這狹窄的空間裏麵給她留出了一些躲雨的地方。


    這裏很小,她走進來之後幾乎已經快要碰到我的身體了。她踏著短靴,但還是要稍微比我矮上一點,一直抬著頭看著我不知為何,可能是有些可憐。


    雖然她穿的鞋跟不算高,但穿著這種鞋子總是沒辦法把重心往後偏的,害得我總感覺她可能會突然往前一倒靠在我身上......


    而直到這時,我才深深的記住了她的眼睛,那種像不受灰塵雜質汙染的冰晶一般閃耀的瞳孔。但就是這般閃耀的東西,此刻卻是有些黯淡的。


    我因為眼科手術的後遺症,雙眼的瞳孔呈現出一種較淡的血紅色。因為我也是異類,所以我對她特別的瞳孔不驚訝。


    不過讓我所奇怪的是,這裏雖然前後很窄,但左右兩側卻還有空間,可她就是非要跟我擠在這裏一樣,好像我不讓她過去她也就不會過去的樣子。


    可我雖然有些驚訝,但也沒有不滿。我反而巴不得她再靠近一些,甚至想試試抱抱她。但我知道這種事是不可能的,出於任何理由我都沒法在這種時候,在對方心裏最空虛的時候趁虛而入提這種要求。所以我不敢開口也不敢亂動,隻好嚐試著和她搭閑話。


    “那個,你是不準備走了嗎?”問完了這句之後的我才感覺自己很傻,人家都拿著行李下來了,自然是不走了。


    “嗯,不走了。”她平靜的迴答著,低著頭的樣子我也看不清她的表情,隻能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來一些溫和而委屈的哽咽。


    砰,前麵的公車終於是將門關上了,司機大叔也不知道要幹啥,一般看乘客下車也就關門了,沒想到居然又等了一會。要不是我早就走到了下車的後麵,我都開始懷疑是在等我要不要上車了。


    公車向著雨夜的遠方獨自前去,就這麽一頭紮進了那抹黑暗裏。它開的很慢,老舊的像是老舊動畫裏會跳起來散開的老爺車。


    我注意到她也微微側頭看著那遠去的公車,也不知道她在公車上到底遇到了什麽,但似乎讓她有些在意的樣子。


    公車走了,我現在這樣不方便低頭,隻能看著她的......頭頂,說道:“那你現在去哪?不迴家的話去市裏開個房?”我也沒有什麽經驗,隨口提議道。


    她聽到我說的話之後,表情有些扭曲或猶豫,似乎在糾結著什麽。“市裏的房間太貴了,我沒什麽錢。”


    我看著有些拘謹的她,想著還好你沒有抬頭看向我,不然我就隻能告訴你我也沒錢了——我不可能把這麽多的錢給一個沒見過幾次的人,我還不清楚她的性格,防止別人拿錢跑路的腦子我還是有的。但她畢竟還救過我一次,若是真的開口了,不善拒絕的我大概也會應了吧。


    我低頭,看著她微微顫抖的身子,隨即脫下了外套披在她身上,同時拿下了頭上的帽子給她。


    “我操,這套操作太tm瀟灑了,反正我的衣服帽子也不是啥稀罕玩意。我頂多就是會有點小感冒。這樣的操作我已經想做很久了!”我雖然神態上表現的平靜溫柔,但心裏確實是這樣想的。


    她在被我披上衣服的時候怔了怔,隨後才伸出手將衣服的兩端拉緊。還將那頂針織帽拉了下來,直到帽子蓋住了大半的額頭。像是在爭取溫暖一樣。


    “她有這麽冷嗎?不行,我這種想法太直男了。現在,現在......算了,先讓她坐下吧。”我這樣想著,伸手輕輕搭住了她的肩膀和手肘,慢慢地轉身讓她在車站的椅子上坐下。


    “你沒地方去......要不去我家吧。我家隻有我一個人常住,別人隻是偶爾來一趟,還有好幾個空房間。”我說這話的時候心跳隨之加快,我長這麽大別說是和別的女孩親密接觸了,就連牽牽手這種事都隻有在小時候。而我現在居然準備趁人之危提出和美少女同居的邀請,多少還是有些緊張。


    她果然沒有再像剛才一樣立馬迴答,而是抬頭看向了我。


    “我就說吧,她估計要一臉震怒的看著我了,然後就要對我進行一通惡毒的咒罵。”我這麽想著,但臉上不能表現出失態的樣子。她看向我,我也看著她,但卻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我可能沒有那麽大的共情能力,但她的眼裏充滿的卻是疑惑而又期待的,她還在猶豫,但又像是害怕她一說不我就會走掉。公車離開後這種感覺更甚,她幾乎沒什麽動作,但每一個眼神都好像在害怕你逃走。


    “好。”她有些麻木的說著,卻像是堅定了什麽。


    她居然真的就同意了?我腦子宕機了兩秒,想著是不是我說任何事情她都會同意?不行不行,我要拋開這個邪惡的想法,人家現在情緒不太穩定,不能想這種事。


    我搖了搖頭晃開那些有的沒的,略微愣了一下,隨後想著反正我又虧不了的樣子輕輕拉起了她的手。


    “那我們走吧,我去打個車。”


    滴滴,指紋鎖的聲音響起,這是門打開時的聲音。因為家裏的是密碼鎖,而且家裏除了這個房子本身之外沒有任何值錢東西了,所以在進家門前我先給她也錄入了指紋,畢竟不可能每次都要靠我來開鎖。


    她告訴我她叫樂無邪,但她的話好像並不是很多,這和我在那個小巷子裏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有些不同。我本以為她會是更有活力的類型,當然也可能是今天實在是心情太差。


    我們雖然是打車迴來的,但路程畢竟不短,再加上市裏麵晚高峰堵車,到家裏的時候也已經是八點多了。


    迴想剛才在車上時,開車的是一個不比我倆大多少的大哥,他好像是剛學會開車沒多久,所以一直全神貫注的開車,並沒有在意後麵的兩人。而他確實也開的很穩。


    至於坐在後麵的我倆也是一句話都沒有,倒不是我不想說話而是她睡著了。


    她似乎今天忙活了很多事,精神和身體都累了,到了現在有些放鬆下來了之後便默默的睡了下去。如果不是我在公交車上已經睡過一會了,想必當時也會和她一起睡。


    雖然我確定了自己可能真的有點喜歡上她了,但她是怎麽想的我並不知道,所幸我長了一張人畜無害的臉,應該不至於印象太差。


    她就這麽靠在我的肩膀上睡覺,我全身上下所有關節都不敢動一下。她隻是把腦袋靠在我的肩膀上,但我總覺得隻要我這棵樹一動,她就會變成一隻樹懶掛在我身上。


    我環顧了家裏一圈,一樣的......死寂,一樣的空曠。我想要帶她來我家除了對她的喜歡也有另外的考慮。起碼有個人在,這裏才像是一個家。


    我把她帶進來,跟她說明了家裏的每個房間的功能,隨後又告訴了她一些家具的細節。就比如我家的兩個衛生間,主臥裏麵的那個很窄,坐下去會被浴缸卡住,腿都張不開。


    至於她的房間嘛,我就讓她睡主臥了。一方麵是另外的房間沒有整理過,而主臥的話前天老爸才住過一晚,東西都是齊全的。


    而她自己的行李箱裏也帶著換洗的衣服,所以我也不用操心。至於洗澡嘛,正好有兩個浴室也不會有影響。隻不過主臥裏的浴室沒有淋浴,隻有一個浴缸。


    我安頓好了她之後,我隨便點了個便宜的外賣就當做晚餐和夜宵的結合,當然我也給她點了一份。雖然吃的不咋樣,但現在這個點我倆早就快餓的兩眼昏花了,味道這種東西對於我這樣每天吃泡麵的人來說沒有什麽好挑剔的。


    我本來還怕她吃不慣,但顯然沒有這種事。我吃的比較快,吃完了就雙手撐著腦袋看著她吃。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看她幹什麽都很有意思。


    我記得小時候,吃飯的時候奶奶總喜歡吃到一半開始看著我吃飯,她說看我吃飯很好玩,看我吃飯她就開心。


    吃完飯了我便去洗了個澡,走了一天身上難免出汗,我雖然經常懶得打掃衛生,但洗澡卻一天不落。總感覺不洗澡身上就會黏黏的,睡覺也睡不舒服。


    就在我洗澡的時候她好像也在裏麵洗澡,隻不過外麵是淋浴裏麵是浴缸,我洗完澡了估計裏麵才剛放好水。


    雖然我也很想去偷看一眼,但浴室肯定上鎖了。她看上去沒有那麽拘謹是因為到家之後我和她商量了“房租”。我其實不打算問她要房租的,但我一個隻能勉強稱之為熟人的新朋友,免費給人好處多少會讓人不自在。所以我便和她商量好了,讓她平時沒事做的時候以簡單的衛生工作當“房租”。


    其實她不打掃也可以,反正這裏有老爸定期叫來的阿姨打掃。但那個保潔阿姨總歸也隻是定期來一趟而已,家裏想要長時間保持幹淨還是要稍微打掃一下的。


    洗完澡的我沒有再去找她,她今天似乎遇到了什麽事。正好我也有些累了,所以隻是安靜的迴到了房間,躺在了我的小床上。


    我伸出雙手雙腿夾住抱枕,轉過身去背靠牆壁。這是我一貫的睡覺姿勢,隻有背靠著東西,懷裏再抱著點什麽我才能睡舒服。


    我關掉了燈,趁著黑暗環顧四周。這裏基本沒有光亮,硬要說的話也隻有路由器上的一個綠色小點。


    我迴想著今天的魔幻感,我出門看了學校的角落,試圖尋找的人也自己跑到了我麵前,甚至住到了我家裏。


    我再一次仔細的迴想她的樣子。她似乎化了一點點的淡妝,大概是用來遮住臉上皮膚的缺陷的。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那種樣子,似乎有一種破碎感。


    當時的我還沒有注意她的模樣,畢竟迴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離開了,在這之前我也沒有好好觀察她。


    “是該說剛好長在了我的審美上呢,還是我的審美就是從她身上長出來的呢?”我輕笑著自言自語道,心卻慢慢沉了下去。


    多美妙的展開啊!可遇不可求的時機啊!錯過了我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啊!


    我告訴自己可以的,我真的可以就著這個節奏下去,試著追她,和她在一起。但我的潛意識裏又告訴自己可以個屁。


    人家要顏值有顏值,要氣質有氣質。整整兩次都是她拯救了我,如果沒有她我可能會變得更加墮落吧......這樣的我,有可能配得上她嗎?


    我轉身看著天花板,逐漸適應了黑暗的眼睛終於可以看清一些了。我知道此時的她就在我後麵的房間裏,我們相距不到十米。


    但我也知道,即使這個時候外界世界和這裏完全隔絕,而她似乎也很聽我說的話,但我還是不會選擇下床到主臥的房間裏去。


    我不知道愛是什麽感覺,我從老爸的身上感覺不到,但我知道喜歡是什麽感覺,我知道我喜歡上她了。


    隻有她,在我陷入危險的時候,在我猶豫不定的時候,在我要被絕望的感覺充斥到即將放棄的時候。她總能找到我,即使現在還隻有這兩次,但我就是莫名的有這種感覺,她總是能找得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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