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就一夜無話。歌長歌在這棟豪華房子的一樓沙發上,蜷著身子擱著頭睡了一晚。


    這一晚他睡得其實並不好。一方麵是因為沙發睡覺不舒服,還有可能會翻下去。但最關鍵的一點是,他這人有些認床。雖然沒有什麽親人或者留戀的東西給他想,但畢竟還是“獨在異鄉為異客”,難免有些睡不好。


    一早起來的他,頂著本來就有一些的黑眼圈,穿著昨天樂無邪拿過來的略顯緊身的純白色襯衣,和之前的那條黑色長褲以及淡灰色運動鞋。


    隨後,他戴上了從包裏掏出來的一個藍白色口罩,扭動房門的門把手,推門而出。


    “拜拜~嗶嗶~”房門前的小機器人側過身子,檢測到有人外出便這般出聲叫道。


    歌長歌轉過頭看了它一眼,抬起右手隨意的揮了下便算是迴應它。


    歌長歌一路慢步,來到了一個離家很近的小型廣場。這裏東西不多,隻有一塊空地中心的小噴泉和寥寥的幾家小吃店、甜品店和一家大多數座位都在室外的咖啡館。


    歌長歌四下張望了一番,隨後走入了唯一的那一家咖啡館,坐在門外的一張露天的棕黃色小圓桌處,邊上擺著兩張和桌子同一種棕黃色的小圓凳,加上一張高高撐起的圓形太陽傘。


    異文總部雖然在海底,但內部卻有人工模擬氣候。雖然沒有春夏秋冬這種季節變化,但天氣卻有晴天雨天和陰天的天氣隨機出現。


    這對於異文組織來說並不困難,晴天選擇小型人造太陽,陰天則是關閉人造太陽換用一般的燈光,雨天時,就是把海水過濾加工一遍後落下來,再由下水道一類的裝置排迴海中。


    這有利於調節異文內部的溫度和濕度,同時還能給在裏麵的人們更加真實的體驗,畢竟有很大一部分的人,來一趟總部是會待很久的,如果一直是一個天氣是相當難受的,同時對身體也不好。


    也因為人工控製,這裏的天氣預報是從不出錯的。在提前詢問了樂無邪之後,歌長歌得知今天是雨天,類型為中雨轉大雨。於是他還特意從一樓的儲物室裏拿了一把彎柄長傘。而此刻,他的傘靠在桌邊,好似準備和歌長歌一起享用這一頓咖啡早茶。


    當然,歌長歌則嫌它太長了,如果是折疊傘就更好了。不過這樣也不是不行,靠在旁邊的傘讓歌長歌好像有人陪著一起放鬆。


    其實早上歌長歌曾找過樂無邪,他站在樓下朝她大喊著詢問過,但樂無邪似乎是想賴床不肯起來,還嫌他太吵了。


    過了一會,服務員將一杯熱騰騰的咖啡端了上來。有趣的是,端來咖啡的也是一個小機器人。差不多就是放門口的那種小管家的放大版——這幾乎家家門口都有。


    不過不盡相同的是,它是一個靈活的胖子。它的下方裝配了一組四個的小輪子,並且有一雙異常靈活的機械臂。所以它才可以把咖啡送來,並放到歌長歌麵前的小圓桌上。


    歌長歌看了看咖啡和機器人,微微鬆了一口氣,畢竟他隻有兩位數的存款使他不得不買了最便宜的咖啡,並且沒有搭配吃的東西。而就這一杯咖啡,在這個物價貴到離譜的地方也隻要15元一杯。


    像他這種人,如果是員工送來的咖啡,他可能都不太好意思看對方。


    “總部裏居然還有人點這種咖啡,這都是沒人要的存貨了。這邊上是別墅區啊,怎麽會有這麽窮苦的人,好可憐。總不會是他就好這口吧?”


    雖然對方大概率不會這麽想,但歌長歌就是這樣認為的。再小的概率也是有概率的,說白了就是他窮逼又社恐,還有些好麵子。


    歌長歌戴上耳機,播放了一首他最近喜歡的歌。雙手端起了放在小盤子上的咖啡杯。雙手小拇指和無名指搭在一起,架起杯子。中指食指大拇指也輕輕搭在一起,雙手半握著,隨著這首歡快音樂的律動,輕輕的打著節拍,把杯子貼在嘴邊。


    他輕輕的唿著氣,吹散了咖啡的火熱。伴隨著歌曲到達了間奏,微微品了一小口。


    當然,在此之前他往咖啡裏加了一小包糖。他果然還是吃不慣太苦的,而小包裝的糖就在桌子的中心,可以隨意使用。


    一口溫熱微苦的咖啡入口,歌長歌露出了一臉享受的樣子。


    “嗯!袋裝咖啡粉衝出來的!”他聽著歌,品味著熟悉的味道,如此感歎道。


    他就這樣靜靜的享受著時間流逝的某種美好,整個人有些沉浸其中。


    仿佛時間是白色的,空間是白色的,都是茫茫然的一片潔白,純潔無瑕。


    好像隻需一滴墨水就可以讓這美景不在和諧。但它沒有,除了白還是白。看不到頭,也感受不到其他。


    “嗯......好白啊,誒?等等!什麽東西!怎麽白了!我怎麽什麽都看不見了!”歌長歌這時才迴過神來,迷茫的私下張望,但卻一無所獲。


    四下是無比的蒼白。他手上咖啡的溫熱,耳中熟悉的音樂,剛剛才放迴兜裏的手機,和他買完咖啡後僅存的不到四十塊零錢,他全部都感受不到。


    當某些事情太過於潔白、光亮時。它或許就是一種完全無法視物的黑和暗。


    歌長歌慌張的來迴張望,還手舞足蹈的摸來摸去,試圖脫離這個狀態。


    “不會是阿邪的報複惡作劇吧?像是她幹得出來的事......但是她應該沒有這方麵的能力吧?喂!有人在嗎?迴個話啊,放我出去行不行?最起碼跟我嘮兩句總行吧!喂喂喂?”


    歌長歌什麽都摸不到,更聽不到看不到。這樣的狀態下去,沒過多久他就該把自己逼瘋了。於是他大喊大叫,試圖得到個迴應。同時也是求一個心理安慰。


    咚~


    一道如同加了厚重混音,和他原本聽不怎麽清的輕bass音效的水滴聲自他心中響起。


    這不是什麽錯覺,聲音的發聲點就在他的體內。他能明顯的感覺到心跳突然的不自然震動。這在這種對外界幾乎沒有自覺的環境下特別明顯。


    而這感覺相當難受,有股心肌梗塞又給你稍微的釋放一點點的感覺,主打的就是一個折磨。


    歌長歌皺著眉頭,咬緊牙關。雖然在一片蒼白中看不見任何東西,但他還是靠摸的方法找到了心髒的位置,用手使勁按著。


    幾秒之後,這種難過的感覺散去。歌長歌才稍微感到了一絲緩解。


    放鬆下來的歌長歌想到了一些問題,想起這裏的異樣後他也沒什麽時間考慮了,當即準備對這裏進行一些粗淺的了解。他用兩手比劃著,貼在身體上,移動到眼睛處,用力的捂住自己的眼睛。


    “嗯......我明明捂住了眼睛,但我還是看得到東西。準確的說我看到了還是白色的一片。說明這裏不是純粹的白光,否則不會我不論是閉上眼睛還是捂住眼睛都看到的是一片白。”


    歌長歌謹慎的分析著,又做起了不同的實驗。


    比如他把鼻子捏住,但不會感到窒息。比如他舌頭伸出來,並用手觸碰,但並沒有感受到濕潤。又比如他甚至稍微用力的咬了自己的右手一口,但卻完全沒有感覺到疼痛。


    總的來說,他失去絕大部分的聽覺,視覺,嗅覺和觸覺。就是不知道味覺怎麽樣,但他咬自己的時候是沒嚐出來味的,想來應該也幾乎是沒有了。


    “哎呀!我不就坐在門口喝個垃圾咖啡聽個歌嘛,怎麽還能攤上這種事啊!”歌長歌叫喊道,不過說來奇怪,歌長歌能聽見自己發出的聲音,這就是他為什麽判斷是絕大部分而不是完全的原因。


    “對哦,這裏和我覺醒異文還有阿邪和郭隊長給我做初步鑒定時的那個白色空間很像啊。但是之前進來的時候有小字和聲音之類的東西啊。怎麽現在什麽都沒有?”歌長歌感到有些不耐煩了,但這裏確實和他之前進入的奇特空間有些相似。


    “會不會是剛才心裏的那個聲音?”歌長歌想來想去也沒想到別的,這裏白茫茫的一片走都不知道怎麽走,於是轉而懷疑起了自己。


    反正不管出了什麽事,都是他有問題......


    “這個空間是因為我,還是因為異文?這個空間是幹什麽的?是隻有我這樣還是異文者都是這樣的?它對我到底是好是壞?”歌長歌想了很多問題,但就目前而言,這些個問題很關鍵並且他還沒有找到問題的答案。


    但接著,琢磨了半天的歌長歌又想到了一個當下最為關鍵的問題,那就是——他要怎麽出去。


    “這種沒有五感,沒來過,沒人帶的三無地區,不能讓我自己找出口吧?不能吧!”歌長歌無語的嘖了一下,努力地迴想著之前的遇到的事情。假設這就是那個神秘的空間,那他要怎麽出去。


    “之前每次進來的時候都是和異文有關,這次是為什麽不得而知。但每次出去前我都看到或聽到了一些東西。或許這就是關鍵?我需要看到或聽到一些東西才能出去?”歌長歌這般思考著,想到這裏,他立馬就把這一點和剛才心髒的事情聯係在了一起。


    “我隻有自己能發出聲音,但我自己說話沒有用,要我的心說話?”


    歌長歌對於自己這般猜想有些嗤之以鼻,因為就算是對的,他也不知道怎麽讓自己的心髒再說話。


    但就好巧不巧的是,祂又開口了。


    “體......”


    “什麽?你說什麽東西?”突如其來的聲音打了歌長歌一個措手不及。


    聲音飄渺不定,意義不明。歌長歌隻能大概的感覺出這道聲音的意思一部分程度上相當於漢字中的體字


    而隨著聲音而來的,還有那種特殊的疼痛。區別於上次略微鬆活的心肌梗塞的感覺,這次的感受卻是非常強烈的痛楚。他感覺自己的大動脈被人打了個結,再割了兩刀。裏麵的血液爭先恐後的想要流出,卻又全部被堵塞在了出口門前。如同無限製追尾的車流。


    歌長歌覺得這可能是音的關係,上次可能隻是一個音,而這次卻是一個字,這給他帶來了痛覺的變化。


    “臥槽臥槽臥槽!啊!我可能需要麻藥,最好還是全麻!啊!”歌長歌咬牙咧嘴的喊著,好像喊出來可以略微的減輕他的痛哭。他的雙腿控製不住的來迴踏著,他感覺自己的眼淚流了出來,但是他基本沒有觸覺,感受不到眼裏劃過肌膚和濕潤眼眶的觸感。


    歌長歌就這樣的努力撐著,他不知道要過多久,但他也隻能這樣。


    過了一會他感到痛苦稍微減少了一絲,但他不知道是自己麻木了還是真的不那麽疼了。


    他“看”向了自己的胸口,有氣無力地問道:“是你搞的鬼嗎?這個痛覺是怎麽迴事?他是按照你發出的聲音來換算的疼痛嗎?疼痛是實時計算還是會疊加的?我怎麽出去,如果是實時計算的疼痛你就隻說一個字,如果是疊加的話你就不要再說了。幹脆讓我死在裏麵算了!”


    可能是歌長歌的話語沒有什麽用處,對方仿佛拒絕了他的對話請求一般,也不迴答他,自顧自的再次發聲道:


    “太......低......”


    頓時歌長歌又一次感到了心髒的震動,這次的震動更加的強烈。


    “去你奶奶的......都說了說一個字......”


    砰咚!砰咚!!砰咚!!!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聲大到離譜,震耳欲聾,不斷的敲打,撞擊著他的大腦。仿佛他的心髒早就看他的大腦不爽很久了,迫不及待的想要衝上去和對方來一場酣暢淋漓的自由搏擊,打死為止。


    之前感覺被打結的大動脈更是如同被釘死,血液們也發了瘋似的衝向那裏。雖然說血液沒有理智很奇怪,但他們確實不懂得放慢速度,憋著氣就往那裏一股腦的撞去 。


    歌長歌已經愣住了,他呆滯的望向前方的純白色。他不再有動作,因為他的心髒已經不再跳動了,它被強烈的震動震得碎裂開來,堆積的血液如高壓水刀一樣衝出,將整個肺部也攪得一塌糊塗。他就站在那裏,胸口溢出鮮血,但大體上和之前一樣。畢竟這裏血液也看不見,隻不過他卻不再有動靜。


    又過了一會,白芒緩緩褪去,歌長歌突然看到了物體。剛剛在白色空間中的一切好像都沒發生。


    但歌長歌並不懷疑那裏的真實性,因為他雖然感覺到了心髒的正常跳動和正常的五感,但同樣感覺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疼痛。


    雖不及剛才,但卻依然十分痛苦。


    他不由自主的倒在了桌子上。他的身體碰倒了咖啡杯,裏麵滾燙的咖啡撲在了他的右手手背上。


    他的左手痛苦的捂著胸口。漸漸的,他的眼睛便失去了平常的光采,隻是微眯著,呆滯的看著。混著嘴中殘留的一絲咖啡的口水自他嘴角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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