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衣氣得胸口大幅度起伏,五髒六腑痙攣似的難受。


    趙垠怎麽能這樣?她又不是不樂意為了他當臥底,她的道德底線其實低得很,隻要達成目標不介意當壞女人。但是趙垠為什麽不跟她正麵、平等地溝通呢?這很難麽?


    冷衣之前以為,趙垠不是那種高高在上爹味十足的人,可是一夜間性子好像完全變了,這是為什麽?她曾經認為,吟九是唯一可以讓她放鬆接觸的人。


    可現在眼前這個男人陰暗,冷漠,瘋狂,剛愎自用。


    趙垠在火辣辣的疼痛中迴過神來,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誇張扭曲的笑容。就是這種感覺——痛苦中體會到扭曲的快意。


    人隻有在痛苦的時候才深刻意識到自己活著,趙垠隻有感受到冷衣的恨意才確認冷衣在乎他。


    趙垠悶聲笑了起來,笑得胸腔都在震動,骨節分明的手蓋住半張臉。


    詭異,太詭異了。冷衣露出嫌棄又無法理解的表情,情不自禁身子稍微後仰。他這是什麽意思?怒極反笑?還是犯病了?被她打爽了?


    趙垠一會止住了笑容,漆黑陰翳的眼瞳緩緩看向冷衣。“這不是你之前承諾的麽?冷衣,和我一起狼狽為奸。既然作為我的刀,那就要和我一樣卑劣。”


    “啊,你的卑劣是可以看著心愛的人卿卿我我?沒想到你有這種怪癖。”


    “很好看,不是嗎?”趙垠的眼眸愈趨瘋狂,“趙峮從小到大都很自大,以為自己生來擁有一切,任何事物都唾手可得,對你自然也是,然而你隻是營造給他的騙局,太有意思了不是嗎?我要親眼看他對你誌在必得的模樣,這樣他將來自大心粉碎的樣子才讓我更痛快。”


    “你真的有病。”


    “彼此彼此。”


    “什麽彼此?誰跟你彼此?”冷衣抗議。被一個瘋子、一個精神扭曲的人這麽說真讓人不爽。


    “還有,你現在開香檳是不是太早了,你就不怕我臨陣倒戈嗎?”


    趙垠的笑容驟然收迴。他聽不懂什麽開香檳,但後半句理解得一清二楚。


    “你可以倒戈試試,如果你認為趙峮會信任你的話。”


    趙垠話語中的威脅她聽得明明白白,不由得咬唇沉默。


    而且趙垠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真是沒有半點情意。


    趙垠嘴角象征性地一笑,道:“還有,你現在不會以為本皇子還對你有情,當我看清你是和我一樣冷心冷情的人時,你在我眼裏就跟路邊石子一樣了。所以趁你現在對我還有利用價值就乖巧一點,沒有利用價值了你想去哪我都不在乎。”


    冷衣眼神一顫,趙垠這樣正遂了她的願,可她卻怎麽都高興不起來。她連忙在心裏默念這隻是一時無法接受而已,以自己的適應能力很快就會習慣的。


    於是,冷衣唿出一口氣,也笑了笑:“殿下這般想真是太善解人意了,我為剛剛對殿下的無禮道歉,接下來我會為了自由全心全意為殿下做事的。”


    “殿下,我該迴去了,不然擔心三皇子會懷疑。”說完,冷衣向趙垠福了福身,轉身離開。


    告辭時冷衣沒有看趙垠的眼神,趙垠也沒有看她。兩人的視線不再相交,而兩人連接於互相欺瞞和各懷異心的基礎上的紅線似乎也斷裂了。


    等冷衣完全走得看不見身影了,趙垠方轉過身,幽深的雙眼凝望冷衣離去的方向仿佛能望得見她殘存的幻影,可眼前一無所有,空餘寂寞。


    “出來吧,我察覺得到你在,”趙垠忽然對著空蕩蕩的門外淡淡開口,“你聽到多少了?”


    話音落下不久,門口出現一縷蟬翼般的絲帶,然後就是半截橘紅色裙擺,最後夏花整個人出現在趙垠的視野裏。


    夏花臉色有些忐忑。她是看到表哥才過來的,結果就聽到他和凝碧爭吵的全過程。他們的講話內容太多了,她一時還沒能梳理得過來。


    不過她大致概括一下就是——表哥好像和凝碧相識許久,關係匪淺,由愛生恨,愛深恨切!


    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居然發生了這麽多……


    不行別想不要緊的事了。夏花甩了甩頭。表哥和凝碧談話的重點難道不是關於臥底三皇子嗎?她一定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表哥。


    夏花的神情忽然嚴肅,她關上門,對趙垠道:“表哥,其實,為什麽一定要讓凝碧勾引三皇子呢?”


    趙垠眼皮微聳,神色有些無聊道:“你還沒有放棄嗎?舅母可是需要你生下我的孩子,等大業已成,你的孩子便是下一任皇帝。這才是你身為謝家少主該做的。”


    夏花卻搖搖頭,“不,我已經想明白了,我想說的不是這個,”夏花頓了頓,繼續道:“凝碧不像我們背負深仇大恨,她也不夠忠心,為什麽讓她執行這麽重要的任務呢?不怕她真的背叛嗎?伯母是這樣,你也是這樣,我有些無法理解。”


    “關於這個,你與凝碧相處幾年應該能看出來她的本性了。”


    “什麽本性?”


    “她從心底就沒什麽真正畏懼的東西,冷靜,識時務,更重要的一點是,她向來置身事外的態度。誰接近她會感覺到她是臥底呢?”說著,趙垠的語氣似乎逐漸柔和,夏花聽得出他對冷衣的讚賞。


    也是,畢竟剛剛打了表哥一巴掌就足以體現她無所畏懼了。


    “可她畢竟不夠忠心。”


    “舅母對她百般折磨,而我剛剛說了,她很識時務。”


    “那你真的願意她去當臥底嗎?你不是……”夏花隱隱覺得愛慕傾心之類的詞不能說出來,雖然她覺得表哥是這樣想的。


    她雖然談不上理解表哥,但她從伯母那裏聽說過——表哥此人本性沉默寡言,說得越多越是掩飾。


    “怎麽?你對這些感興趣?”


    “呃,不是不是,表哥當我沒問吧。”夏花連忙道,緊張地揪著帕子。


    趙垠淡漠一笑,沒有跟夏花寒暄的興致,立即告辭了。


    至於夏花的問題,他的迴答當然是願意了。


    蝴蝶的翅膀沾上汙泥就很難飛得起來了,和我一起墜入泥潭,冷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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