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輕飛向水心的方向,速度並不很快。


    她在賭博,用她的異想天開,堵小黎界天地的心意。


    她要賭當年天道能主動讓古宮城現,今日就不會坐視不理。


    她立下天地誓言,將自己和小黎界捆縛。


    如果能成——


    右手手心灼痛,有什麽在緩慢成形,巨大的痛楚傳遍全身各處,她恍若無知覺。


    太慢,太慢了,身體不夠強韌,雷力也不足。


    她眼睛盯著上頭。盯著黑氣繚繞的水心與銀劍劈砍的折柳廝殺一團。水心變強了,折柳都不能擺脫他的攻擊,隻能與他纏鬥。


    她看眼再上頭,雷霆無數蜿蜒,劈在水心身上,也劈在折柳身上。兩人都渾然不覺專心戰鬥的模樣。


    她嘴角一咧,低吼一聲,速度猛的提升。


    絹布尖叫:“你幹嘛——”


    轟——扈輕衝進厚厚的雲層裏,瞬間湮滅在雷霆電池。


    專心戰鬥的水心沒有看見,他用了禁術,眼裏隻有折柳一個敵人,殺死折柳後,他會再殺死其他活物,除非禁術解除。


    而折柳看見衝進雷層的扈輕,心頭極快的閃過一絲不安,然那入魔的和尚又一次的殺到麵前他隻能應對,那絲不安一閃而過。


    總不能又一個使用禁術的吧。


    嗬,敢用這種禁術,這是要和自己同歸於盡呀。可惜,仙人的手段爾等不知,本仙尊是絕對不會有事的。而你,死定了。


    雲層裏扈輕每一根神經都被雷電淩虐,她咬緊後牙在牙縫裏低吼:“代——天誅,代——天誅——”


    快了,一半了,快了,還有三筆,兩筆,一筆——


    魂力扶持著雷力在掌心成形,一方符文成,識海空一半。


    她猛然翻身向下,右手握拳衝向折柳。


    折柳眼角看到雷電裹挾的人形向自己衝來,他下意識想避,黑色人形突然分裂成三道同時向自己包圍而來。他大驚,連揮三掌,三道黑色人形同時硬挨下卻是速度分毫不減的圍上來。


    他待要再出手,那三道黑色人形突然一閃緊接著出現在眼前,兩側。將他鎖死。


    他穿過了空間?


    怎麽可能?


    折柳大驚,然而,頭頂上方拳頭已經到達,他看到,那鐵硬的拳頭突然伸開化成掌輕輕飄飄的貼在他微微揚起的額頭上。


    透過手掌,他兩隻眼睛微微鬥起,看著那渾身長滿龍鱗的女修。她滿身鮮血,臉頰上也長著滴血的龍鱗,沒有龍鱗覆蓋的地方皮焦肉爛,甚至四個眼角、兩個鼻孔、兩隻嘴角都在流著血,鮮血淋漓。


    但這一切擋不住她臉上燦爛的笑容。


    她笑什麽?


    自己什麽傷害都沒有感覺到。


    她為什麽笑?


    扈輕無聲大笑著,心願得償的痛快,她甚至笑出眼淚來,眼淚將眼角的血衝淡。


    她嘴唇翕動,沒有聲音發出,但折柳辨認出了口型。


    她在說——誅?


    誅?


    誅什麽?


    誅殺自己嗎?


    怎麽可能。


    折柳覺得荒謬,自己可是仙人,靈仙上階啊,怎麽可能被修士打敗。事實應該是兩隻小蟲子碾死在自己的手心裏啊。


    做著美夢的折柳是笑著離開這個人世的,魂魄隨著身體像沙子一樣簌簌散落。所以,他的生命最後一刻是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裏的。不會有轉世,不會有奪舍,也便不會有認清殘酷現實的機會。


    算是善終。


    扈輕覺得自己死了,代天誅聽著多威風,可代價是她死一死。當然,她並沒死,但也差不多了。


    她想昏過去,但現在還沒結束。旁邊還有個入魔的死和尚。


    在看到水心黑氣繚繞的那一刻她心中已經有了主意,好巧不巧呢,她正好有辦法解決這個玩意兒呢。


    所以在得手後,折柳變成沙雕從頭部開始散開時,沒等水心往她看過來,她已經左手一伸,隨意按在離自己最近的那顆黑腦袋上。


    嗯,這三個應該是一體的,哪怕按錯,她多按兩次就是。


    一絲可愛的小火苗咻鑽了過去。


    三個合成一個,抱著腦袋。


    扈輕還不敢昏,她瞬間向下,左手一張,一張巨大的厚布嘭的張開,接住了每一粒沙,呃,還有沙子裏摻雜的東西。


    她硬撐著等,頭頂烏雲飛速消退,陽光重新灑下,布匹裏一堆沙被緩緩吹動著發出沙沙聲響,旁邊黑氣融化在陽光裏,一個白皮和尚哎喲哎喲叫。


    小火苗悄悄迴了來,她用最後的力氣問:“靈舟呢?”


    眼前一黑,昏迷過去。


    水心趕緊接住她,將布匹收緊收起來,放出另一條靈舟。先前的那條,在折柳趕過來的時候當炸彈扔過去了。


    給她檢查傷勢,體力枯竭,靈力枯竭,魂力枯竭。


    水心自己也是同樣的情況,隻得拿出丹藥來給她一把自己一把的喂著,等身體自己修複。


    扈輕睡了幾天幾夜,沉甸甸的一覺醒來發現他們還在原地。靈舟外水心背對著她,地上燒了很多鍋,鍋裏煮著蘑菇,每口鍋裏的蘑菇都不一樣,他抓了兔子一樣蘑菇喂一隻。


    扈輕眼角抽抽,喪心病狂啊,你個和尚拿活物試毒。


    “你醒了。”水心轉過頭來。


    扈輕失聲大叫:“鬼呀。”


    水心:“.”


    他指著自己水泡擠水泡看不清五官的臉:“你猜,誰給我弄成這樣的?”


    扈輕想也不想:“反正不是我。”


    水心:“.”


    把他的臉禍禍成這樣還不承認,真是喪心病狂。


    扈輕撐著靈舟想坐起來,撐到一半,又躺迴去:“累,我還是再躺會兒。”問他,“怎麽不迴去?宗主知道咱們沒事了嗎?”


    “我沒通知。”水心放開手裏的兔子,那兔子竟也不跑,“一天的時間殺死一個仙人,我覺得這事能不暴露就不暴露。多拖延些日子迴去,就說折柳跑了,你編個像樣的故事。”


    扈輕想想也好,就讓折柳成為失蹤人口吧,反正自己和水心怎麽可能有本事殺死一個仙人嘛。


    “你說,折柳的宗門會不會看到他被殺死的最後場景?”


    修士多的是死時留影的手段,想來仙人不遑多讓。


    扈輕哪裏知道,但她覺得不會,畢竟,她借用了天地的力量。


    呃,說來,這種事竟然能成,不得不說爹娘給麵子啊。當然,也是自己猜中了上頭的心思。


    她說:“管他呢,反正不是小黎界的人進不來,大不了咱們不出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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