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廠家屬院裏,兩個二十來歲的男同誌穿著普通的襯衣褲子,頭戴帽子在筒子樓裏走來走去,像是在找什麽人。


    他們是軍區紀檢部門的人,接到上頭命令來這裏調查吳美麗的大姐吳美華一家的情況。


    張小娥的娘正在打水洗菜,拉長著一張臉,看起來心情很差的樣子。


    一想到吳美華那個該死的婆娘,居然用她和她男人的工作威脅他們,她就來氣,真是爛了心肝兒的東西!


    但是為了女兒的婚事順利,她也隻能忍氣吞聲,這可把自己氣得夠嗆,感覺渾身都難受,於是請了兩天假在家躺著。


    她用力把菜葉子上的水甩幹,放進了盆裏就要迴去,一轉身就看見兩個大男人在拐角處鬼鬼祟祟的。


    瞧著臉生得很,於是她立刻大吼了一聲,“你們是幹什麽的?”


    那兩人對視一眼,然後走了過去,低聲問道,“大嬸,我和您打聽個人,吳美華吳主任認識嗎?”


    張母抱緊了手裏的盆,眼神警惕地看著他們,“你們打聽她做什麽?”


    該不會是什麽敵特分子吧?來探取鋼鐵廠的內部信息?


    “大嬸,實不相瞞,我是縣城報社的,這不是聽說了吳美華同誌大公無私為組織嘔心瀝血的事跡,所以想來了解一下嘛,還想給她做個專訪。”


    其中一個人拿出了證件給張母看。


    張母仔細看了一眼沒發現問題,這才嗤笑一聲,“什麽玩意兒?吳美華能有啥光榮事跡?”


    兩個男同誌看有戲,於是繼續問道,“這話怎麽說?”


    張母表情不屑卻緊緊閉住嘴巴不肯開口,雖然她是很討厭吳美華,巴不得她下台,但是也不敢這麽大剌剌地說她壞話,免得被她知道了自己沒落好。


    “大嬸您放心,我們是暗中走訪,絕對不會透露知情人的,我們也是想把事情搞清楚了,絕對不能冤枉一個好同誌,也不能讓一個有汙點的人繼續享受光榮稱號啊,您說對不?”


    張母聽了這話有些心動,往四周看了看發現沒人,這時候大家都還沒下班呢,於是拉著他們走到不遠處的桂花樹下。


    “你們保證不會說出去?”


    “那當然,我們都是有誠信的。”


    張母得了保證,這才開口瘋狂吐槽,“你們是不知道吳美華平日裏有多囂張,仗著自己是鋼鐵廠的主任,濫用職權威脅工人……”


    其中一個男同誌眼睛一亮,趕緊拿出本子和筆,唰唰唰地記錄著她的話。


    王菲菲剛從外麵迴來,就看到她最討厭的張小娥的娘,和幾個大男人圍在一起說話。


    她眼珠子一轉,悄沒聲地就走了過去,想聽聽他們在說些什麽。


    張母一抬頭就看到她來了趕緊閉上嘴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神色有些緊張地看著王菲菲,“菲菲迴來了啊。”


    王菲菲內心疑惑,見到她這麽緊張做什麽,她有這麽嚇人嗎?


    她用懷疑的眼神掃視了一下這幾個人,“張嬸兒不迴家做飯在這幹啥呢,是不是說我壞話呢?”


    “哎呦,這怎麽會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張嬸兒,你和我們家小娥那是多好的朋友啊,我怎麽可能說你壞話。”


    張母趕緊賠笑道。


    “這幾個是我家遠房親戚,過來看看我,我這不是正要送他們出去,說點話耽擱了。”


    她說著還衝那兩個男同誌使眼色,讓他們趕緊離開。


    王菲菲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張小娥什麽東西,也配和她當朋友,然後冷哼一聲就離開了。


    到了晚上吃飯時,她不經意間提起了這事,吳美華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變得嚴肅起來。


    “你再說一遍,他們怎麽了?”


    王菲菲不知道媽媽是怎麽了,隻得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複述了一遍,一個細節都沒敢遺漏。


    “他們鬼鬼祟祟地說話,一看到我又很緊張……媽媽,怎麽了嗎?”


    吳美華擰著眉頭,“昨天你小姨來了沒有?”


    王菲菲搖了搖頭,“沒有啊。”


    吳美華把手中的筷子放下,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


    小妹每個月都有固定的時間過來,很少會不來,就算有事也會提前打電話通知她。


    現在電話也沒打,人也沒來,該不會出事了吧?


    吳美華想了想,起身拿起外套就出門去了,“菲菲你先吃飯,我出去一趟。”


    她迴到了自己在鋼鐵廠的辦公室裏,先給軍區文工團打了個電話,是梁靜接的。


    “喂,你找誰?”


    “你好,我找一下你們副科長吳美麗同誌。”


    梁靜抓著電話的手一緊,“哦,你找吳副科長啊,她現在正忙,你明天再打過來吧。”


    吳美華心裏一沉,語氣淡定,“好的,那麻煩你了。”


    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


    外麵天色漆黑,隻有辦公桌上的一盞微弱的台燈亮著,吳美華的臉上明暗交替著,能看出她臉色十分難看。


    過了一會兒,她又重新拿起了電話,這次是打向首都的電話。


    ………………


    許知真還沒適應自己多了個老師呢,第二天方建中就派侯文林送了許多書籍過來。


    侯文林把書全部放在廳堂的桌子上,砰的一聲砸在桌上還挺有分量的。


    “許同誌,這是方首長讓我給你的,他說讓你這幾天先把這些看完,他這次帶的書不多,你先將就看看。”


    許知真看著桌上厚厚一摞書目瞪口呆,這叫不多?這叫將就看看?


    而且這些書是能看的嗎,會不會被人舉報?


    許知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辛苦你了啊,侯同誌。”


    雖然現在風口鬆了一點,但是除了教科書很多書籍也是不允許看的,而且很多書普通人也弄不到,方老師居然能一次性拿出這麽多來。


    侯文林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咧開嘴憨憨笑道,“不客氣,許同誌。周團長吩咐了,你有什麽事都可以來找我。”


    許知真心神一動,給他倒了一杯水,“侯同誌,我還真有點事想問你,你知道方老師是做什麽的嗎?”


    “啊?”侯文林撓了撓腦袋,疑惑不解,“許同誌你不知道嗎?”


    他還以為周團長和許同誌說過呢,而且昨天方首長和許同誌聊天也沒說嗎?


    許知真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我剛來軍區,不太熟悉。”


    侯文林理解地點了點頭,這是周團長的鍋,誰讓他不提前知會許同誌一聲的。


    “方首長可厲害了,是首都總政文工團的前任團長,曾經做過戰地記者,現在還擔任著首都日報的社長呢。”


    方建中家裏祖上是當官的,他年輕的時候也曾出國留學,學習了許多先進技術。


    後來迴國成為了一名出色的戰地記者,參與報道過很多著名戰役,也榮獲過許多榮譽獎章,在新聞行業內是頂尖的存在。


    而且他還身兼數職,對宣傳策劃、後勤管理等等工作都是手到擒來,甚至在戰場上還能臨時充當急救人員,在當時組織上那麽缺乏人才的時刻挺身而出,貢獻了巨大的力量,也是個傳奇人物了。


    後來戰事勝利了,他又轉做幕後工作,在許多全國性的大型活動上都有他的身影。


    方建中也收過不少的學生,他們現在都分布在各大文工團或者報社工作,在業內也算是小有所成。


    “這次咱們軍區把方首長請過來,就是為了後麵的軍區大匯演,需要方老把關呢!”


    許知真聽完後,微張著嘴,被深深震驚到了,方老師居然這麽厲害,前半生經曆過這麽多的大事件,還能在之前的運動中全身而退,能量不可小覷。


    這次還真是讓她撿到寶了,她這也算是沾了周懷山的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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