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山看著沈外公嚴肅認真的模樣,心跳漏了一拍,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許知真跟著外婆走了出來,也是一臉疑惑,“外公,您有什麽事要說呀?”


    沈仲明看了一眼沈擴,“阿擴,你來說吧。”


    沈擴點了點頭,從包裏拿出了兩份文件交給許知真。


    “這裏一份是工農兵大學的推薦信,還有一份是軍隊文職的考試通知。”


    許知真看著兩份文件上都寫著自己的名字,更是滿頭霧水,“小舅舅,這是什麽意思?”


    “自從你下鄉開始,我和你外公就一直在想辦法,現在沒辦法讓你直接迴城,但是為你爭取到了一個工農兵大學的名額,還有一個參加軍隊文職考核的機會。”


    “兩條路,要怎麽走你自己來選。”


    這大半年來他們處處受製,平日裏隻能低調行事,每一步都小心謹慎。


    現在上頭大換血,對他們的監視也鬆動了許多,好不容易能走動一番,但是不能把人直接帶迴滬市,這樣太紮眼了,對許知真來說不是好事。


    沈擴心裏是希望她選擇去上工農兵大學的,大學就在與滬市相鄰的江省,離家近,以後有什麽事他也好操作。


    而去參加軍隊文職考試則是下下策,部隊裏條件艱苦又紀律嚴明,許知真肯定適應不了,說不定還不如在鄉下的日子呢。


    沈仲明和白蘭芝心裏也是這麽想的,不過他們並不想強行幹涉許知真的決定,一切還要看她的選擇。


    周懷山聽到這話,先是為許知真能夠迴城而感到高興,隨後心又一緊,如果她選擇了迴城讀大學,那就意味著他們兩人要分隔兩地,短時間內不能結婚。


    周懷山攥緊了掌心,他不能這麽自私,許知真的意願才是最重要的,他不能為了自己而耽誤她的前程。


    不一會兒他就想通了,既然沈外公都讓他們訂婚了,那就肯定不會再拆散他們。


    如果真真去了工農兵大學,那他就每次休假了去看她,即使不能那麽快結婚也沒關係,他等得起。


    許知真有些驚訝家裏竟然為她準備了這麽多,許多人求都求不到工農兵大學名額,就這麽輕飄飄地擺在了她的眼前。


    讓她再一次對家裏的人脈關係有了新的認知。


    許知真其實沒什麽好糾結的,工農兵大學她肯定是不會去的。


    別人不知道,但是她很清楚,現在是1975年,再過兩年就會宣布恢複高考,如果她去讀了工農兵大學,那就徹底和名校無緣了。


    她前世雖然是在國外讀的書,但是對於國內的清北名校,還是充滿了向往。


    如果說高考是每一個學生的執念,那麽清北就是每一個學生心中的白月光。


    既然來都來了,那她也必須讀個名校啊。


    “我就不能……待在這兒嗎?”許知真弱弱地開口說了一句。


    唰唰唰,幾道銳利的眼神全部看向她。


    她覺得現在的日子挺好的呀,又不用幹農活,吃住也方便,到時候讓外公幫她找一些教材自學,等高考恢複了她直接上大學去。


    但是看著大家的眼神,許知真聰明地閉上了嘴。


    “不行。”沈仲明態度堅決。


    葉青那邊的事情還沒有查清楚,他們已經知道她來過紅河大隊了,再讓許知真就在這裏太不安全了。


    不管是去江省讀大學,還是進軍區工作,都能斷絕葉青插手的可能性,所以許知真必須選一個。


    好吧,許知真無奈點點頭,她也不想再被葉青纏著了。


    “外公外婆,小舅舅,那我去參加軍隊考核。”


    沈擴皺起了眉頭,有些不讚同,“真真,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沈仲明歎了一口氣,“你想好了?”


    許知真點了點頭,“嗯,我想好了。”


    白蘭芝輕笑一聲,“你這性子還真是跟你媽媽一樣。”


    “不過這樣也好,這個文職崗位是在你哥哥和懷山待的軍區,你去了那邊也有人照顧你。”


    周懷山眼睛一亮,拿過許知真手上的文件一看,還真是他軍區的名字。


    不過這時才後知後覺,他好像把什麽事給忘了……


    許知真是知道哥哥所在軍區的位置的,之前周懷山給了她地址,讓她寫信,但是她壓根就沒在意也沒寫信,所以根本不知道周懷山和哥哥在同一個軍區。


    此刻趴在深山老林裏埋伏的沈知言突然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心想肯定是妹妹想他了。


    不知道為什麽,已經好久沒有收到妹妹的來信了。


    不行,等他這趟結束任務迴去,一定要寫信去問問,別是妹妹出了什麽事……


    ………………


    既然許知真做好了決定,那他們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在紅河大隊待了一個星期,沈擴還有公務在身,也是時候該走了。


    沈仲明和白蘭芝也要和他一起返迴滬市。


    夜裏,白蘭芝難得和許知真睡在一起,她動作溫柔地拍著許知真的背,嘴裏哼唱著輕柔的小調,哄她入睡。


    是她從小唱給許知真聽的安眠曲。


    白蘭芝這一生隻有一個孩子,就是許知真的媽媽沈俐,可是女兒從小沒有跟在她身邊長大,直到她長到十歲了,母女倆才得以團聚。


    白蘭芝和沈仲明這一生過得跌宕起伏,他們奉獻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對得起任何人,卻唯一對不起自己的女兒。


    他們沒有教過女兒讀書寫字,沒有帶著女兒去看過海爬過山,更沒有好好陪伴女兒長大,最終導致沈俐和他們的關係有些疏離。


    直到後來有了真寶這個外孫女,他們的愧疚與寵愛就一股腦地全部都傾注到了她身上。


    看著真寶從小小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兒,長大成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樣,他們是滿心的歡喜。


    可是現在,長大的小鳥要振翅高飛了,他們攔不住,也不能攔。


    白蘭芝把一封厚厚的信封放到了枕頭底下,裏麵是他們給孫女的嫁妝。


    她悄悄擦拭了一下眼角,給許知真掖了掖被子,又像小時候那樣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這才依依不舍地走出了房間。


    院子裏,沈仲明和沈擴提著行李箱正在等著她。


    “真寶睡了?“沈仲明輕聲問道。


    “睡熟了,咱們走吧。”


    沈仲明和沈擴都沉默地點了點頭。


    他們不想許知真麵對別離的場麵,所以決定今夜就出發。


    院子外,孫秘書坐在車裏,周懷山則是站在路邊,看到沈外公幾人出來,連忙走上前幫他們把行李提到車上。


    沈仲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別忘了答應我的事情。”


    周懷山擲地有聲地保證道,“外公您放心,我說到做到!”


    沈擴和周懷山相處了兩天,也慢慢對他改觀,雖然還是覺得他配不上真真,但是還能進步,有提升的空間。


    “你可要好好照顧真真,她雖然從小被我們養得嬌氣,但是性格最是乖巧了。”


    “平日裏你要多關心愛護她,不要惹她生氣,不要讓她傷心,如果她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地方,你不許兇她,也不許罵她,你來找我們,我們自會解決。”


    周懷山認真地點著頭,保證一定會照顧好真真,不可能給他們解決的機會。


    到時候就不知道他們是解決問題,還是解決他了。


    白蘭芝情緒低落,也沒什麽好說的,就把一張紙條交給了周懷山,“上麵我詳細記錄了真寶的生活習慣,和慣用的東西,還有各種愛好,你一定要牢牢記住。”


    周懷山鄭重地將紙條塞進了懷裏,“您放心,我一定會記住的。”


    周懷山一遍又一遍地保證,臉上沒有任何不耐煩的表情,這都是他們對真真的疼愛之情,他雖然沒有經曆過,但是非常能夠理解。


    也就隻有這種充滿愛意的家庭,才能養出真真那樣可愛的孩子了吧。


    最後,就算有再多的不舍,他們也隻能踏上迴家的路。


    許知真還沉浸在夢鄉裏,根本不知道親人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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