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嶼感受到自家媳婦投來的目光,一時間有些悻悻地收迴手。


    張了張嘴,剛想要為自己解釋兩句,可一想到剛才那蠢動作,謝知嶼一臉麻木地把要說的話咽了下去。算了,就這樣吧。一輩子很短,臉丟著丟著就沒了。


    沈清元看他這般,更加肯定了對方受了刺激的想法,目光下意識落到謝知嶼的頭上,剛才他是拿這裏出的氣吧?


    不知為何,腦海中自動腦補一個地中海的形象,沈清元不禁打了個冷顫,為了杜絕這種可怕的轉變,她覺得自己還能掙紮一下。


    “那個……要不你先歇一會吧,孩子的我自己看著就成,哦,對了,孩子的名字也由我來想,你千萬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沒事別折騰你那腦袋了。”


    沈清元低頭看了眼懷裏的小團子,當老父親的已經這樣了,當孩子的名字難聽點就難聽點吧。


    謝知嶼??話題跳轉得太快,他是不是錯過了什麽?


    好在這尷尬的場麵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小團子的目光突然拐了個方向,直勾勾地盯著半空中的老大爺看去。


    期間還興奮地扭動著身體。雖然動作幅度不大,但抱著孩子的沈清元還是感覺到了。


    “咦~”小團子的目光太過直白,就連半空中的老大爺也感受到這邊的動靜。


    一臉疑惑地飄了過來。雖然他也是剛離世,沒有什麽見識,但這段時間也是頭一次發現有人能看得見自己,雖然對方還是個小屁孩。


    小團子對此更加興奮了,圓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一隻手下意識的伸出來揮了揮。


    沈清元眼疾手快地抓住,並且毫不留情地把手塞迴小布團裏。要死了,她家娃該不會遺傳了她的天眼吧?


    謝知嶼腦袋僵硬地順著小團子的方向看去,隻對上了近在咫尺的老大爺,一瞬間隻感覺自己的天要塌了,造孽喲,他家孩子是不是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了?


    小團子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人困住了手腳,嘴巴頓時委屈地撅起,眼看就要哭出來的模樣。


    “原來你們都看得見我啊。”老大爺用的是肯定句。


    沈清元沒迴話,隻瞥了眼隔壁病床上的那對夫妻,似乎那位年輕婦人也醒來了,此時那男子一邊顧著孩子,一邊照應著媳婦,根本無心關注到他們這邊的情況。


    老大爺也順著兩人的目光看了過去,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難得遇到一個見得著自己的人,老大爺陳漢也不在意對方有沒有迴應,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那是我閨女,是文工團的,我這閨女從小就愛唱唱跳跳的,長也得討喜,在這十裏八村的,就沒有不喜歡她。”想起往事,陳漢臉上難得露出一抹笑容,臉上也帶上幾分為了父母的驕傲。


    沈清元隻安靜地聽著沒有搭話,下意識地又看了眼旁邊的一家三口。


    倒是沒想到她的’室友‘是個當兵的,不怪老大爺驕傲,這年頭文工團也是個吃香的職業。


    不僅有補貼,要是表現出色些,一樣有軍銜的。


    陳漢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半晌又繼續開口。“我家閨女什麽都好,就是命不好,她母親也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沒了,還攤上了我這麽個沒用的父親。


    以前我總覺得她唱唱跳跳的,沒啥用,倒不如好好上學。


    將來也能在城裏找份工作,當個工人,不用像我們一樣,一輩子在地裏瞎忙活。可她是個有主意的,還像我。都是個強脾氣,誰也說服不了誰。”


    陳漢說到這,無奈地輕笑出聲,當初要不是當初他太過決絕,想來他們的關係也不至於鬧這麽僵。


    “後來,事實證明她是對的,她做得很好,比我這個當父親的還要好,她被推薦去了部隊後,好幾年沒迴來了。


    我知道她在生我氣,我一輩子都在地裏刨食,目光就這麽點。


    就是沒想到以前我沒幫上她忙,現在臨走還害得她差點沒了命,幸好她和外孫都挺過來了。


    算起來,我好幾年沒見著她了,可惜……”可惜他們還是沒見上最後一麵,他已經很努力撐著了,還是沒等著。


    陳漢說完下意識地伸手抹了把眼角,卻發現自己手依舊幹巴巴,沒有意料之中的淚痕。哦~是了,他忘了他已經死了,原來魂魄是沒有眼淚的啊!


    沈清元無聲地歎了口氣,做他們這一行的,見過太多的無奈。


    可世間因果都是有定數的,她也沒什麽能幫的。


    像是感受到沈清元的想法。陳漢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縱然心中不舍,但他終究要離開,可他又對閨女的狀況放心不下,隻能厚著臉皮開口:


    “大閨女,老頭子不用你幹嘛,說起來我前幾天就該離開這裏的,但我閨女的情況,我不放心,就求著寬容幾天,如今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要是可以,能不能請你帶句話。”


    如今這個大環境,陳漢也知道自己這請求有些為難人,可他已經別無選擇了。想了想,又補充了句。“不用勉強,我能理解。”


    沈清元抬頭看了眼謝知嶼,誰知眼尾餘光看到緊盯著老大爺的小團子。


    嘴角下意識地抽了抽,隻當作沒看見。


    早就縮迴床角的謝知嶼對上沈清元的視線微微一愣,大腦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問的是什麽話,心中也是一陣無奈,


    雖然對方的遭遇,他也感慨,但目前不確定那一家三口是個什麽態度,要是一個轉身舉報了他媳婦,他真是哭都沒眼淚。最後想了想,隻說。“你先說說看是什麽事吧。”


    正在給自家媳婦倒水的馮延聽到動靜,忍不住看了這邊一眼。


    出於職業習慣,他雖然沒有特意關注到隔壁床的動靜,但眼尾餘光隱約還是留意到這一點。


    一時間,隻有些不明白這男同誌怎麽突然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要是可以,請你們幫我閨女說一聲 ,她做得很好,還有跳舞也很好看,父親以她為榮。”


    陳漢說著,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滿是歲月痕跡的臉上寫滿了驕傲。其實他早幾年,特意打聽到文工團去演出的地方,悄悄去看過他閨女的表演,跳得真好,台下的人都猛鼓掌。


    話音剛落,平靜的病房裏,突然出現了熟悉的黑色旋渦。


    謝知嶼下意識地看向自家媳婦,發現這玩意不是出自自己媳婦的手後,頭頂的小呆毛瞬間炸了起來。人也迅速挪到沈清元的身邊,緊緊貼坐在一起,要命了,這玩意怎麽突然自己出現了?


    沈清元也微微挑了挑眉,這感覺莫名的熟悉。


    果然。


    下一秒,病房中便出現了一個身穿西服的身影,看起來還有幾分麵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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