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雙臂大展,手心托著虹光瀑布,淌入地底,形成一麵彩色的湖泊,將宋淩朝與牧雪包圍其中。


    隨著瀑布的流動,蔓延,一把又一把由虹力凝聚而成的闊刀揚鋒而出,每一把刀都巨大無比,刀落地麵,地麵便會現出道道裂痕,掀起層層雪沙。


    王辭弋將黑蓮的速度提升到極致,一邊躲避四麵八方湧來的虹祟,一邊揮舞手刀斬斷虹刀,直衝崖而去。


    但這些虹刀仿佛能夠預判王辭弋的動作,每行進一步,就會有更多的虹刀出現在落腳點,即便以手刀斬斷,也會有新的虹刀接替出現,且虹刀的攻擊都十分密集,稍有不慎就會身死刀下。


    接著,王辭弋一步躍起,躲避虹刀的同時叩響手鼓,將周身的虹刀石化,再腳尖借力,蹲踞作勢,彈射衝出,準備一步到位。


    但不料就在王辭弋距離崖僅一步之遙時,一把高大如牆的虹刀拔地而起,王辭弋瞳孔一縮,當即刹住腳步,下意識後仰脖子,而正是這一舉動保住了他的性命,虹刀直接從其下顎擦鋒而過。


    也是在這一瞬間,因為慣性往前飛舞的黑發被虹刀當場截斷,發尾還殘留著虹力漣漪。


    驚魂未定之際,虹刀中突然浮現一股奇異的波動,好像有什麽東西馬上要破壁而出,王辭弋心髒驟然一緊,連忙後退拉開距離。


    下一息,如星辰大海般的光點從虹刀中射出,密密麻麻,鱗次櫛比,幾乎看不到一絲空隙,且這些光點的速度快的超乎尋常,比之王辭弋的黑蓮有過之無不及。


    眼看光點撲來,王辭弋立即擲出紅綾紮進地表,用力一拽,借此加速脫離攻擊範圍。


    但不料,王辭弋剛穩住腳步之時,腳下突然竄出一把虹刀,這個距離和速度,王辭弋已經來不及躲避,隻得以手刀抵擋,好在黑蓮擁有吞噬的特性,虹刀並未傷及自身。


    王辭弋驟喜,心中恍然大悟,立即一個轉向猛衝,壓向崖,不管前方多少的虹祟,虹刀,王辭弋都一個不落的吞進黑蓮之中。


    接著蓄力揚刀,同時爆發雙蓮之力,從左眼的青蓮中能夠清晰的看到,那崖全身上下都是由虹力構成,唯有熾熱跳動的心髒能夠看出眼前的人曾是人類。


    而恭衡神君則趁此期間布下領域,將竹篙分化成十支,並將其紮進以崖為中心,直徑十丈範圍的地底,再掐印念訣,將神力注入竹篙之中,形成一個封閉結界,以此隔絕外麵的虹。


    王辭弋此刻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將對方的弱點暴露出來,哪怕自己無法傷及對方,也能給恭衡神君製造出一擊斃命的機會。


    於是王辭弋看準了心髒的位置後,抹去了左眼的青蓮,替換成了黑蓮,黑蓮瞳孔湧出的那一刻,王辭弋的神庭出現了絲絲裂痕,他心知這一舉動可能會讓自己神庭碎裂,神力消散,但他沒有猶豫。


    他隻想保護宋淩朝,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這是他的使命,也是信仰。


    隻見此時,王辭弋的整個身體融入黑夜之中,隻能看見黑焰在星光中掠動,越是逼近崖,黑蓮開的越盛,虹力反噬之餘,王辭弋已經來到了崖的身前,雙刀齊出,直接插進了崖的胸膛。


    崖感受到了危險,卻並沒有躲避,而是不斷地射出光點撲向王辭弋。


    王辭弋強忍痛苦,將所有撲來的光點全部吞噬進體內,身體像碎裂的瓷器一般,出現不計其數的光痕。


    但這時,崖項上的晶體突然湧出一把虹刀,直接刺進了王辭弋的頭顱,好在黑蓮仍在,虹刀刺來的瞬間,便被黑蓮吞噬殆盡。


    數十把虹刀接踵而至,如同紮馬蜂窩一樣連連刺進王辭弋的頭顱,但王辭弋不管不顧,咬緊牙關,全力釋放神力,試圖剝開崖的皮膚,內髒,骨骼,逼入心髒,但刀下的每一寸血肉都蘊含了極強的虹力,如同徒手劈開萬噸山嶽一般艱難。


    很快,這副肉身所承受的神力已經到達極限,王辭弋隻感覺自己身體被兩股力量拉扯,神庭破裂,卻始終無法再近一步。


    這時頭頂響起了恭衡神君的聲音:“宋朝生快不行了!快!”


    王辭弋心中一陣驚悸,立即將體內的虹力一股腦全部釋放出來,彩光從黑蓮躍出,手刀赫然湧出源源不斷的力量。


    隻聽得神庭破碎的聲音與身體被劈開的聲音同時響起,燦光紛呈之際,一支竹篙從天而降,直接從崖的頭頂貫穿心髒。


    巨大的衝擊迎麵砸來,王辭弋飛身躲避的同時,瞧見了那竹篙之上明晃晃的“山嶽”二字。


    隨即便看到那本隻有兩指粗細的竹篙,在一瞬間變大數百倍,遮天蔽日,勢如誅天,此刻萬物在它麵前宛如滄海一粟。


    來不及驚歎,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響徹天際,結界之內的大地當場被竹篙擊穿,摧枯拉朽,勢不可擋,這讓本就滿目瘡痍的大地再次遭受了滅世般的撞擊。


    王辭弋來不及穩住腳步,便被竹篙撞地所產生的衝擊波震飛,若非有紅綾防禦,早已被震碎五髒六腑。


    就連身處於芳華殿的琴一三人都感受到了這股強烈的神力衝擊,驚悸當場,神蠻大喊:“又發生什麽事了?!”


    神桃君立即化出樹枝將二人護住,口中喊道:“小心!這家夥要動了!”


    等到王辭弋艱難的爬起身,就著紅綾縫隙望去之時,才看到,崖所處的位置,地麵現出一道巨大無比,深達百丈的圓坑,甚至已經洞穿冰川的底部,現出了海水。


    深坑之中熱氣翻湧,濃煙滾滾,王辭弋以青蓮而視,赫然發現宋淩朝與牧雪正在快速墜落至深坑底部,而宋淩朝的眉心之前,無根正在拚命釋放靈力,壓製著宋淩朝體內的無盡。


    王辭弋見此立即起身,飛奔而上,擲出紅綾,纏住宋淩朝與牧雪的身體,雙腳抵著地麵,咬緊牙關,拚死拽住紅綾,以此阻止二人的墜落。


    但王辭弋的神力已經消散的所剩無幾,以這副殘破之軀完全無法救上二人,眼看自己的腳步被下墜的力量拉至懸崖邊緣,當即釋放出虹力,以此穩住身體,再鉚足勁全力一拽,將二人成功救出。


    而就在宋淩朝飛出之時,王辭弋猛然看到了一把巨大的虹刀從深坑飛出,好似一顆流星縱躍天際,直逼宋淩朝的後背。


    王辭弋瞳孔一震,伸出手大喊:“宋朝生!”


    所幸恭衡神君及時趕到,手握拳頭,神環匯聚成一麵刻有“山”字的法陣,浮於拳頭之前,隨即一擊重拳砸去,將整把虹刀全部打散成光點。


    漫天燦光沉浮之餘,王辭弋飛身接過了宋淩朝二人,將其平放於地麵,收起紅綾的同時,一陣尖銳的笑聲從深坑中傳出。


    王辭弋驚瞳望去,接著四麵八方又傳來延綿不斷的撞擊聲,正是法陣之外那些虹人所致。


    王辭弋心中忐忑不安,此刻琴一幾人的安危還不得而知,且眼下宋淩朝不知多久才能醒過來,若是坐以待斃,隻會讓大家陷入更危險的境地。


    隨即,王辭弋看到了遠處那道白色的光柱,心中想來,那光柱是生死陣所引,必然就是這六芒星陣的陣眼,隻要摧毀陣眼,便可救眾人於水火。


    這時,深坑中緩緩浮現出彩色光芒,王辭弋心口驟然一緊,隻因眼前,距離自己不過十步的懸崖邊緣,一把虹刀嵌進崖邊,虹刀上還有一層黑色倒刺,像活物一般自由搖曳著。


    緊接著便看到,數以百計的同樣的虹刀從深坑的周邊攀附而上,刀鋒嵌進冰層的聲音隨著彩光的湧現越來越大。


    而半空中的恭衡神君見此,手心一抬,竹篙再次變大數百倍,屹立半空,蓄勢待發。


    下一息,深坑噴出一股熱流,掀起數十丈高的風瀑,王辭弋立即以紅綾化盾,擋在身前,護住身後二人。


    強勁的風瀑刮的綾盾唿哧作響,王辭弋掩麵望去,隻見一道怪異的身影停在半空,其身似人非人,沒有四肢,雙手雙腳都以虹刀代替,中心的軀幹遍布著詭異璀璨的彩色鱗片,頭頂的晶體也插著數不清的虹刀,漫天的虹光,壓的人喘不過氣。


    伴隨著一陣尖銳刺耳的笑聲,虹刀上的黑色羽毛驟然挺直,整齊劃一,刀中虹流湧出的瞬間,羽毛末端便現出白色電光,兩者同頻共振,似有雷霆萬鈞傾來。


    恭衡神君未等崖先手,直接手心猛壓,龐大的竹篙直墜而下,砸向崖的頭頂,但不料卻被崖的虹刀當場攔腰斬斷。


    王辭弋心中駭然,要知恭衡神君的竹篙絕非凡物,那是蘊含了山嶽之力的神族命器,其壓下的瞬間,巨大的壓強甚至能夠壓縮下方的空氣,尋常神族站在下麵基本無法動彈。


    但如此磅礴的力量卻被那虹刀一舉擊破,白色電光在此刻遠勝雷霆,那一瞬間的速度甚至超越了如今的黑蓮之力。


    恭衡神君瞳孔微震,還沒來得及反應,虹刀已經逼至身前,恭衡神君當即以神環相抵,並同時側身旋踢,將後背襲來的虹刀一腳踢飛。


    落腳未定,數十把虹刀已經包圍了過來,恭衡神界立即一個瞬移,來到了虹刀的上方。


    神念驟動,竹篙猛壓而下,朝著崖再次砸去,但仍舊被崖那遍布身體的虹刀斬成了一節節的斷麵。


    竹篙成星,灑落四方,恭衡神君卻並未慌亂,在虹刀攻來之際,縱身躍下,幾番跳躍後,停在一節斷篙之上。


    斷篙頓時從兩端延長,重新化作一支竹篙,隻是粗壯程度遠不及先前那般。


    而那虹刀與雷霆共振之餘,崖的聲音響起:“山嶽之主,無垢千劫,卻不敢開啟法天象地,這位恭衡神君是在擔憂什麽呢?”


    其語氣輕佻,卻讓人後脊發涼。


    王辭弋對此心知,法天象地乃是神明真身之力,神力越是高強者,越不能輕易開啟法天象地,磅礴的神力可能會引發讓人難以想象的災難。


    尤其在這種情況,恭衡神君更是不敢輕易開啟,一旦衝破結界,外麵的虹人可能會瞬間吞噬宋淩朝,如此便大大限製了恭衡神君的發揮。


    但同樣,也限製了崖的發揮,因為此種結界乃是無垢法境者才能施展的無垢神域,神域之內萬法萬相都在一念之間,踏足者無人能避,無所遁形,非持法者無破之力。


    隻見恭衡神君背手迴應:“你應該擔憂的,是你自己。無垢之內,進退無路,生死無門。”說話間空間變幻,冰層消失,隨之而來的一座座連綿起伏的山脈,將崖淹沒其中,連同恭衡神君的身影一同隱匿。


    王辭弋透過青蓮看去,隻見那山脈不斷變幻方位,形狀,毫無規律,山石時而凸起,時而凹陷,時而化圓為矩,時而矩落成淵,崖以虹刀斬之,卻無法突破山脈的變幻,已成籠中困獸。


    但王辭弋心中也知,這般神通終究隻能將崖困住,卻無法戰勝,唯有破除六芒星陣,才有製勝的機會。


    於是王辭弋以紅綾護住宋淩朝二人後,便徑直飛奔向了光柱。


    來到光柱之下,王辭弋試著以蓮花鼓震碎,卻無濟於事,如今的他神力幹涸,已無法動用黑蓮之力,青蓮所激發的意境也微乎其微。


    再三思索之下,王辭弋燃起了虹力,走進了光柱之中。


    進入光柱的一瞬間,王辭弋感受到了一股如海嘯般的虹力鑽進了自己體內,撕裂著自己的身體,靈魂,不過幾息時間,身體便出現了不計其數的血口,鮮血順著光柱不斷向上飛去,強烈的痛楚使得王辭弋聲撕裂竭的喊了出來。


    但也是在此刻,王辭弋看到了頭頂上方,懸浮著的黑白晶體。


    王辭弋強忍痛苦,顫抖著舉起手,咬緊牙關,一鼓作氣,握住了那粒晶體,但還沒來得及捏碎,突然一道金色光芒映入眼簾,王辭弋驟然一驚,扭頭望去,隻見一股吞天噬地的龍力氣息爆發開來,整個無垢神域被瞬間瓦解,巨大的衝擊力當場將他從光柱中逼出。


    一時間,黑夜亮如白晝,漫天山石在金光中四處飛揚,王辭弋隻感覺身體很輕,雙手雙腳不受控製的張開,雙耳聽不見任何聲音,隻有尖銳的嘶鳴,世界好像陷入了短暫的靜止。


    直到一片紅色碎綾映入王辭弋的瞳孔,“宋朝生!”三字在胸腔中震鳴,金光散去之時,世界終於恢複了咆哮。


    危急時刻,王辭弋燃燒靈魂,徹底爆發黑蓮之力,雙瞳湧出黑暗的一瞬間,身體如滿弦之弓彈射而出,手刀甚至還未現出,身體便已經來到了宋淩朝的身前。


    頃刻間,腥風血雨,肉沫橫飛,三尺之內,虹祟無法踏進一步,但這這些虹的數量已經超過了萬隻,天空還在不斷下起虹雨,猶如天羅地網封盡了生路。


    窮途末路,悲鬱難酬之際,王辭弋沒有猶豫,背起宋淩朝一路殺出重圍,此刻的他身體早已遍體鱗傷,體無完膚,但他沒有絲毫畏懼,哪怕拚著神魂耗盡,也要在這煉獄中開出一條生路來。


    直到崖的聲音從後方傳來:“真是有夠礙事的。”


    一把虹刀踏破黑夜,刺進了王辭弋的後腹,化作大片光點鑽進了他的身體,撕裂著他的黑蓮之力。


    王辭弋身體驟然停住,但他沒有迴頭,而是再次燃燒靈魂,爆發黑蓮之力,震斷虹刀,並將周圍的虹人盡數震退,狂風唿嘯而過,王辭弋也終於跪倒了下去,紅綾也在此刻恢複原狀,趕了過來,托住了王辭弋的身體。


    此刻王辭弋雙眼的黑蓮緩緩退去,現出鮮血淋漓的青蓮琉璃瞳,但此時的青蓮瞳已經停止了轉動,且口鼻如同噴泉一般,湧出大量的鮮血,衣衫破敗,現出胸口的蓮花刺青,而真正的致命傷是在腹部,猩紅的血液早已將衣衫浸濕,淌了一地。


    紅綾緩緩放平王辭弋,纏上他的手心,像是在安撫,又像是哭泣。


    王辭弋心知此時的自己已經是命若懸絲,無力迴天,隻得用盡最後的力氣移動手臂,將紅綾塞進了宋淩朝的手中。


    做完這一切,王辭弋已再無力氣收迴手。


    彌留之際,王辭弋好似看到一雙修長白皙,骨骼分明的手掌朝自己蓋了過來,手心傳來的溫熱覆上眼睛,溫柔的聲音從上方傳來:“閉上眼就不痛了。”


    宋淩朝的手微微抽動了一下,恍惚中好像聽到了遠處傳來了琴一的聲音:“王辭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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