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極殿。


    一番波折之後,百官開始議事。


    先是有言官出列談及了幾個小問題,黃立極等內閣成員與九卿廷議。


    相較於往日而言。


    經過剛才朱由簡那恐怖的震懾行為之後,今日朝會上的文武百官顯得都非常的沉默,按部就班的根據章程議事,也沒人像之前一樣跳出來大行黨爭,攻訐同僚。


    不過這份安寧卻並未持續多久!


    “陛下!臣魏忠賢有奏!”


    隨著一件小事商議完,魏忠賢抓住機會越眾而出,躬身行禮後朗聲說道:


    “臣主張效仿東漢黨錮之策,禁止民間與朝堂上一切形式的結黨行為!有觸犯法令者,當即刻罷官奪爵,逐出京師,永不錄用!”


    “若其情節嚴重,當以結黨營私之罪處罰!”


    魏忠賢淵渟嶽峙地站在大殿中央,說出來的話,卻讓在場的文武百官都是瞪大雙眼,滿臉不可置信之色!


    魏忠賢!


    他是一個閹黨的首領!


    居然口出狂言,主張實施黨錮之策,禁止官員士子結黨!


    崔呈秀和施鳳來一聽這話,當即便驚得差點掉了下巴!就連一向穩而持重的首輔黃立極都是一臉見鬼的模樣!


    一時間。


    殿中無論是東林黨人還是閹黨成員,亦或者是齊黨、浙黨等諸多黨派的官員們,都愣愣地盯著魏忠賢,腦子裏邊一片混沌!


    而此時此刻。


    背對百官的魏忠賢心中則是一片苦澀!


    他是閹黨魁首,是大明如今最大黨派的話事人!有這般身份,他怎麽可能像腦子抽了一樣自我主張實施黨固之策?!


    因此。


    這一切,都是安坐於龍椅之上的朱由簡一手安排的!


    大明若想振興,就必須禁絕一切形式的黨爭!


    而禁絕黨爭的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實施黨錮之策,從國家立法的角度上將一切形式的結黨定義為非法!對結黨的官員和士子,實施葬送其仕途乃至於性命的處罰!


    隻有這樣,才能禁絕黨爭!


    大明那有限的國力才不會像現在一樣繼續在無休止的黨爭中白白損耗!


    這。


    是朱由簡推行諸多改革的先行條件!


    同時。


    這也是堂堂“九千歲”為他這個大明皇帝背的第一口黑鍋……!


    除了可以解決黨爭,防止損耗國力之外,頒布黨錮之策對於朱由簡來說還有另外一個好處!那便是自此之後,他可以名正言順地吸納有才能的閹黨成員充實自己的帝黨了!


    隻有自己的帝黨徹底成型,他才可以如臂使指地掌控朝局!


    “讓你們不能結黨,又沒說不讓朕結黨!”


    玉階上。


    朱由簡心中嘀咕一陣,眼神掃向魏忠賢,給予了他一個鼓勵和讚賞的眼神!


    大殿上。


    百官在經過起初刹那的失神之後,也一個個地反應過來,於是身為東林黨人的吏部侍郎張鳳翔當即跳出來,不顧同黨刑部侍郎惠世揚的阻攔,對魏忠賢大聲嗬斥道:


    “大言不慚!”


    “魏廠公實施黨錮之策,禁絕結黨,那本官便要問上一問,你魏廠公不讓我們與誌同道合的同僚交往,難不成你自己也要與崔尚書和施閣老,崔尚書等人斷絕來往嗎?!”


    一番話說完。


    大殿上頓時響起一片附和聲。


    “沒錯!雖然是魏廠公主張,那就煩請魏廠公先做個表率罷!”


    “和該如此!”


    “你莫不是要嚴於律人,寬於律己罷!”


    朱由簡冷冷地看著百官朝魏忠賢發難,靜靜地高坐於龍椅之上,臉上沒有半點神色波動,仿佛一個局外人一般!


    實施黨錮,禁絕結黨。


    這自然會引起天下士人和官吏的不滿,自然會引起齊黨等諸多鄉黨的不滿!


    “但是。”


    “這黨錮的國策又不是朕主張推行的,你們要罵,要非議,甚至是要動用種種手段讓他身敗名裂,遺臭萬年,也完全不管朕的事啊!”


    “為難你們的又不是朕!而是魏廠公啊!”


    朱由簡暗中嗬嗬地笑了聲,繼續裝聾作啞,觀看魏忠賢與百官之間進行鬥法!


    “張大人,你莫要胡亂攀扯!”


    “奴婢隻是陛下一家奴罷了!自始至終都未曾有過結黨之事!”


    “而你張大人呢?你們東林黨的結黨營私的事跡天下盡知!你身為大明臣子,本來隻能是陛下的臣黨,而你卻與曹於汴等人私下密謀,結黨營私,名曰東林,實則乃我大明第一逆黨!”


    “陛下!臣請以君前失儀,串聯朋黨之罪將張鳳翔拖下去重打三十廷仗!而後罷官,革除官身,逐出京師,永不錄用!”


    百官瞠目結舌。


    都沒想到原本淪為眾矢之的魏忠賢,居然在須臾之間就穩住陣腳,甚至還狠狠地反咬了張鳳翔一口!


    “你!”


    “閉嘴!”


    沒等張鳳翔繼續反咬迴來,朱由簡便適時開口,聲音一出,皇極殿瞬間變得寂靜無比!


    “張鳳翔!”


    “你君前失儀,串聯朋黨,難不成是要私下裏密謀造反嗎?!”


    張鳳翔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臉色頃刻間就從先前被魏忠賢氣得漲紅發紫,變為此刻毫無血色的慘白!


    “來人!”


    “將張鳳翔拖下去打三十廷仗!”


    幾名錦衣衛瞬間從大殿外衝來,三兩下就把張鳳翔擒拿住,捂住他的口鼻,連拉帶拽的就要拖出皇極殿前往午門外施以三十廷仗!


    可就在這時。


    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忽然火急火燎地從殿外快步走來,在百官疑惑不解的眼神注視下,竟然直接從側邊走上玉階,附身在朱由簡耳畔沉聲說道:


    “陛下!”


    “禮部侍郎錢謙益糾集國子監上千貢生衝出館舍,沿著安定門大街於東安門前聚集,聲稱要上書言事!”


    “扣闕,上書,逼宮!”


    朱由簡雙眼陡然睜大,心緒一時間翻湧不止!


    扣闕逼宮!


    錢謙益居然以東林魁首的身份糾集國子監讀書人,打著上書言事的名頭,扣闕逼宮!


    這。


    是要借天下士林的大勢,來逼迫他這個大明朝的皇帝!


    “混賬!”


    “難不成當朕是三歲小兒,隨意淩辱嗎?!”


    朱由簡眼中浮現血絲,神色難看至極,心底一股殺意抑製不住的往上翻湧,最終化作憤怒出現在他那張年輕英武的臉龐上!


    “好,好,好!”


    “好一個錢謙益!好一個東林黨!”


    百官聞言嘩然,看著出離憤怒的皇帝,盡皆心髒漏停一拍,同時也萬分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消息能讓這位大明皇帝勃然大怒?!


    “諸位愛卿。”


    “錢謙益造反了!東林黨,造反了……!”


    此言一出。


    皇極殿陡然陷入寂靜之中。


    原本還在交頭接耳猜測皇帝憤怒原因的百官怔然愣住,不敢置信地看著朱由簡,好一會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


    錢謙益反了!


    東林黨反了!


    “走罷,諸位!”


    “讓朕和諸位愛卿一起看看錢謙益是如何造反的,看看一向自詡為忠君報國之君子的東林黨人,是如何造反的!”


    言罷。


    朱由簡就在王承恩、魏忠賢和駱思恭三人的陪同下徑直走下玉階,乘著鑾駕往東安門行去。


    百官強行壓住心中的震驚。


    亦步亦趨地跟著朱由簡的隊伍,不到兩刻鍾的時間,一行人就來到東安門外目光直視前方,所有人都隨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上千名國子監的讀書人雲集於此


    在領頭的十幾人引導下,一次次地重複著“殺閹宦,查閹黨,還天下清明”的口號!那口號震天,一時間居然給人一種麵臨千軍萬馬的感覺!


    而朱由簡卻是冷笑連連!


    就在這時。


    一道身穿三品文官官服的身影出現在隊伍的正中央,眾人打眼看去,發現此人正是即將走馬上任的禮部侍郎,東林魁首,錢謙益!


    “臣等拜見陛下!”


    “今日所來,非是逼宮,更非謀反!臣隻是想給死去的楊漣、曹於汴等忠臣向魏忠賢這閹豎討迴公道!”


    “為飽受閹黨禍亂的天下百姓,討迴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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