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與鑼聲同時出現。


    看不到過程,好似直接出現在劉鈺身前。


    而蕭雲飛依舊留在原地,大刀向前,刀尖點地,呈劈砍的姿態,同樣,沒人看到他出刀的過程。


    他的刀光不同於常見的刀罡,是真正的光,明亮卻不刺眼,光完美的呈現出刀身的形狀,幾乎看不到一點靈氣散逸的朦朧,可見力量何等凝實。


    劉鈺根本來不及反應,眼睜睜的看著刀光切入體內,縱貫而過,將她的笑容乃至整個人一分為二後去勢不減,擦著地麵飛到場邊碎成星光。


    結束了?


    劉師姐...死了?!


    封知平腦海空白,如同看台上的觀眾,不敢相信結果會來得這麽快,這麽...令人絕望。


    不,還沒結束!


    封知平剛開始空洞的眼睛陡然亮起,緊盯著兩半屍首在倒下的過程中飄蕩變形。


    那不是人,而是一整張人皮!


    劉鈺沒死!


    雖然不知道怎麽做到的,但這絕對是她的障眼法,快到極致,精細到真假難辨的障眼法!


    障眼法幾乎瞞過了所有人,隻有極少數人第一時間察覺到真相,而最先發覺的,正是蕭雲飛!


    蕭雲飛出手時就知道這個結果,劉鈺真那麽好殺,他就不用如此鄭重了。


    劈砍的姿勢隻保持了一瞬,緊跟著便斬向身側,速度快到殘影來不及消散,在視野的畫布上留下美麗的流光,眼見半輪明月即將出現,不料一聲脆響,戛然而止。


    一柄短刀穩穩的架住了它,劉鈺隨之現出身形,短暫的僵持後兩人各自退開,劉鈺揮了下手後再次消失,蕭雲飛則加速後退,大刀亂舞出一陣強風刮過了過去,而後身子一晃也化為疾影。


    而這時,第一刀的影響才徹底爆發,隨著兩半人皮落地,他原先所在的位置與人皮之間的地麵炸翻了天,塵土飛揚中,一條五尺寬過腰深的溝壑映入視野,若非親眼所見,很難想象有人能在特別打造的擂台上留下這等刀痕。


    兩人高速移動,一刻不停,兩條虛影一前一後時分時合,不斷有光刃“甩落”飛向四麵八方,所過之處的石板地上也悄然長出一層墨綠的苔蘚。


    觀眾們大唿過癮,隔著這麽遠都覺著眼花,實在不敢相信兩位當事人在那麽快的速度下怎能保持清醒,沒一頭撞出場外。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封知平第一時間衝到專門給選手們觀看比賽而臨時搭建的眺台上,從高處望向那道刀痕,倒吸一口涼氣。


    路徑筆直,兩側切口平整光滑,固然有材質堅硬的因素,但依然掩蓋不了始作俑者那堪稱恐怖的驚人控製力。


    這家夥真是靈識期?


    開什麽玩笑,就是他二哥在蕭雲飛的境界時也夠嗆能斬出這樣一劍!


    幽怨跳上眺台,站到旁邊望了兩眼,讚歎的嘖了聲:“真是個怪物呐。”


    轉眼瞧見封知平的臉色,和尚稍一想就知道怎麽迴事,安慰道:“別心虛,他是占了兵刃的便宜。光靈性的寶兵刃原本就罕見,而光的特點便是直而疾,沒見過的人自然覺得無法破解,但事實並非如此,萬物相生相克,隻有無敵的人,沒有無敵的力量。”


    封知平穩下神,若有所悟:“你是說預判?”


    “隻是其一,而且預判憑的是經驗,若隻就靈性來講,所有靈性都有克製光的辦法,其中最出眾的有水、火、雷、暗四種。”幽怨說著指向擂台,“比如你師姐現在用的就是水,好好看,你可以收獲到很多。”


    封知平望著下方,麵露恍然。


    光靈性固然厲害,有雷的疾速、火的炙熱、幻的惑惑、水的無形,但它有一個致命弱點——容易被影響。


    折射,反射,生活中最常見的兩種現象,雖然不能直接套用在光靈力上,但道理是一樣的。


    光靈力是自身的內力與寶兵刃的靈力在光靈性的影響下融合出的產物,無論原料本身的麵目是什麽,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它就具有了光的特性。


    特性讓原本中正或者說平庸的力量變得不凡起來,或增加破壞力,或附加特殊效果,簡而言之就是改變其影響力,而改變的同時也讓同化後的力量變得可以被針對,以生克之理此消彼長。


    放到眼前來說,蕭雲飛的招式看似無解,實際暗藏光的弱點,劉鈺心知肚明,特地準備了那柄短刀予以針對。


    短刀通體骨製,光澤玉潤,從展現的力量來看蘊含水、木兩種靈性,還有沒有其他靈性暫時不知,隻就目前所見來看,封知平認為那不是骨,而是某種木料的化石。


    劉鈺從最開始就保持高速移動,鬼魅般的身法從遠處才能看出些痕跡,以蕭雲飛的距離和反映來看,他的應對直覺多過視覺。


    不停移動不是為了逃避,而是為了釋放水靈氣改變周圍的濕度,幽怨點破前封知平也沒看出來,點破後才發現蕭雲飛劈出去的刀光路徑都發生了微妙的偏移,盡數落空,隻有短兵相接的招式才打實,所以經驗老道的蕭雲飛第一時間放棄了固守,提著大刀跟屁蟲似的黏在劉鈺身後。


    想想自己當初的應對,再看看劉師姐,封知平汗顏。


    這是經驗的差距,更是認知的差異,他雖然進入先天境很久了,一直以來也在努力調整戰鬥意識,可眼前的兩人讓他明白他還嫩得很,靈性生克仍停留在最淺薄的層麵上,所謂的運用不過依靠劍種進行壓縮和宣泄,說白了就是爆炸,一把兵刃爆一次,炸死一個算一個。


    真是成也劍種,敗也劍種。


    封知平苦笑,越發覺得父親所言有理,從這個角度講,劍種確實限製了他的進步。


    可惜醒悟得太晚,如果能早點察覺,自己對上蕭雲飛的勝算會大大提高,而現在...


    還來得及嗎?


    幽怨不知他心思,用讚歎的語氣補了一刀:“劉姑娘真不愧為梅嶺首席,明明鑽研蠱術,卻將水、木兩種力量參悟到此等地步,依小僧看,她對這兩種力量的運用已可與我照晴師兄比肩了。”


    “照晴師兄?”封知平腦海裏泛出那個慈眉善目的和尚,微感驚愕,“他那麽厲害?”


    “何止厲害!”幽怨歎道,“不是小僧誇大其詞,他要全力施為,別說蕭雲飛,就是他那個前兩年剛晉入神藏期的師兄顏汝血都懼三分,要不你以為寺裏為何派他和照慧師兄過來看著小僧?”


    封知平嚇了一跳,想想那張總是掛著溫和笑容的臉,再想想三仙塔內的種種表現,實在無法將幽怨口中可敵武魂的恐怖人物跟他聯係起來。


    隻能說,真的很【鬆山寺】呐!


    不爭,不槍,派人參加大比隻為捧場,功名利祿從未放在心上。


    搖搖頭,封知平好奇:“顏汝血是個男的?名聽著怎麽像個姑娘?”


    “不是如雪,是汝血。”


    幽怨在手上寫了兩個字,咋舌道:“堯童霸的弟子中,蕭雲飛資質最高,二弟子榮軒最強,傳聞已開始衝擊武魂境了,而論兇論狠論殘忍,顏汝血當之無愧的第一!此人出手必見血,手下極少留活口,因為殺得人太多,所以人送外號‘小血狂’,搞得很多不知情的誤以為他是血刀門門下。他得知後很不滿,於是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現在這個,而且改名後他還多了個怪癖,隨身帶著塊白布,每次殺完人都將對方的血抹到布上,日積月累已經染透了,隔著老遠就能聞到布上的臭味,後來被照晴師兄撞見把布給毀了,他重傷逃迴黑骨崖一直沒出來,前兩年傳出消息說他晉入神藏期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總之這人不好惹,你以後要是碰見千萬小心。”


    封知平肅然點頭,心中再次暗歎人不可貌相。


    想想自己碰到過的那些靈識期高手,近如劉鈺、照晴,遠如許久未見的馬尚頑、林涉等點蒼門下,以及更久遠的迷龍山時看到的其它各派的頂尖高手,他一度以為自己已經追上了這些人,如今才發現,自己追了個毛線。


    是,論內力渾厚程度,他已接近靈識後期,論爆發力他敢跟神藏玩命,但他不穩,他的起伏太大,太依賴劍種和寶兵刃了。


    真跟這些頂尖高手放對,他有勝算,但也僅僅是有勝算,真僵持起來,輸的一定是他。


    哪怕“糧草”充足,輸的也會是他,他與這些人的差距不在力量的量上,而在理解和運用上,別說這些頂尖高手,就是次一等深知再次一等的高手也一樣。


    三仙塔內如果不是偷襲,如果不是那些人不了解他的手段猝不及防,他不可能取得那麽大的戰果。


    事實上他的戰果細算起來也不如看起來的那麽大,他用一把寶兵刃一次性炸死的人遠不如陸中鳴給的那張靈符多,在自己的手段暴露得越來越多後,他賴以成名的“一招鮮”效果必定越來越弱,除非擁有取之不竭的“糧草”,否則終有一天,他會變成天下最強的廢物。


    “蕭雲飛發力了!”幽怨突然說道。


    封知平趕忙凝神,隻見蕭雲飛放棄追逐停在原地,露出冷笑。


    笑容隻存在了一瞬,隨即消失得幹幹淨淨,仿佛從未出現過,大刀隨著笑容的消失由極靜轉為極速,刀風唿嘯,如風魔亂舞。


    刀太快,虛影連成一片,煙花綻放般層層盛開,殼一樣嚴嚴實實的籠罩住自身。


    與此同時,數不盡的刀光飛射而出,方向雜亂無章,好像隨心所欲,可漸漸的,整個擂台都被刀光填滿,放眼望去幾無容身之處。


    糟了!


    封知平心一寒。


    劉鈺以水汽偏轉光刃破了蕭雲飛遠攻的手段,而蕭雲飛在追逐的同時似乎也摸清了水汽的分布和轉換規律,反過來利用劉鈺的手段將刀光布滿全場,不斷擠壓劉鈺的生存空間。


    這等眼力,這等心力,難怪被人稱為堯童霸座下資質最高的弟子,此人在武道上卻是個奇才,比自己的二哥不遑多讓。


    劉師姐該怎麽辦,繼續釋放水靈力凝結成光滑的冰麵嗎?


    那把刀有凍水成冰的力量嗎?


    封知平麵沉如水,努力嚐試以先天境的思維思考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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