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思被人抬走了,幽怨則在觀眾的掌聲和落月觀弟子吃人的目光中走下台,遙遙的朝封知平打了個招唿,邁著疲憊難掩的腳步走向自己的營帳。


    封知平有些擔心,想了想轉身招唿碧柳。


    “去屋裏取返虛丹,再帶上株紫參送過去,確認他沒事再迴來稟我。”


    返虛丹是補氣良藥,紫參則是益氣補血的佳品,這些都是出門時盛樰硬塞進來的,封知平有劍種護體這些東西基本用不上,送給幽怨正好。


    碧柳應命而去,封知平迴過身,就見蕭雲飛和尤夢寒已上了場。


    兩人都不是多話的人,上場後相距一丈多地遙遙對立,沒有言語挑釁,甚至沒有眼神交流,一言不發的靜靜等待著鑼聲響起。


    觀眾席迅速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兩人間那股令人窒息的緊繃感。


    須臾,“咣”的一聲巨響,尤夢寒低垂的視線霍然抬起,倉啷啷寶劍出鞘,聲未落,人已與劍化為寒光出現在蕭雲飛五步遠,速度快到令人窒息!


    蕭雲飛跟沒看到似的,完全沒有拔刀的意思,待寒光抹向頸側時,人才動,反手抓住斜背的長棍往前一拉,恰好格住來劍。


    劍棍相交,兩人身子一震,尤夢寒收劍連退三步,而蕭雲飛隻挪了一隻腳,移了半步。


    “快,但沒勁。”蕭雲飛神情倨傲,語氣不屑,“遠來是客,再給你兩次機會,好好表現,別讓我太失望。”


    尤夢寒瞳孔緊縮,很憤怒對方的態度,但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確實有傲慢的本錢。


    “好。”他緩緩點頭,猛催丹田,雙腳慢慢拉開擺出起手式,輕吸一口長氣提住,冷聲道,“小心了。”


    “了”字出口,人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雪花,地麵凍結騰起淡淡的寒煙。


    場外的人都在追尋尤夢寒的蹤跡,然而隻有少數人能看到,大多數人隻能看到條條寒影縱橫交織,雪龍卷似的圍繞在蕭雲飛周圍。


    行家都看出來了,尤夢寒在尋找機會。


    第一次交手蕭雲飛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反應和靈活,別看他此時保持著先前的動作一副大咧咧的樣子,可誰要真以為有機可趁,那麽等待著他的必然是重棍之下的皮爆骨裂。


    第二擊遲遲位置,蕭雲飛周遭的風雪倒越來越猛烈,以至於觀眾們漸漸看不見他的人了,入目白茫茫的一片。


    就在疾雪徹底淹沒他的身影時,風雪突然炸開了!


    飛舞的雪花完美的呈現出衝擊波的形狀,向內一縮後急速膨脹,一條人影以比它們更快的速度飛了出來,摔在地上彈了兩下才調整好姿態,單手按地半跪著減緩速度,快退到場邊時才堪堪止住,強弩之末的風雪緊跟而至,刮過他,撲在防護屏障上,推起長長的雪埂。


    喉嚨咕咚了兩下,強忍下淤血,尤夢寒凝視著蕭雲飛,握劍的手微微顫抖。


    好強!


    太強了!


    他真的是靈識?


    滿懷信心的一擊隻逼退了蕭雲飛三步,削掉了他一片衣角,而自己則被震退到這裏,如此大的差距,尤夢寒實在無法接受。


    蕭雲飛默默調息,微白的臉迅速恢複正常的顏色,低頭看看發麻的雙手,再看看雙手間的棍子上那到淺淺斫痕,麵無表情的臉終於有所鬆動。


    “有點本事。”蕭雲飛抬起頭,棍交右手往地上一杵,“但還不夠,如果隻有這點本事,那你可以認輸了。”


    “夢寒...”觀眾席上,宗正然悄悄握緊雙拳,拚命克製著自己不讓唿吸像兩側的隨從一樣粗重。


    看著尤夢寒緩緩起身,他稍稍鬆了口氣,再看傲然靜候的蕭雲飛,眼神異常凝重。


    “這就是蕭雲飛的實力嗎?天元靈識期第一人,竟強到這麽地步,他怎麽練的?”


    不隻他在想這個問題,所有人都一樣。


    看台的另一端,沈闊表情嚴肅,毫不掩飾自己的震驚。


    他是沈家的驕子,是沈家的同階第一人,放在整個太始亦可列入前五,可這樣的他,在同樣的境界時也沒有蕭雲飛強。


    這不是自謙,而是事實,要知道蕭雲飛現在還沒出全力,他的刀還沒出鞘,而且在那之後還有刀棍合一的長柄大刀,大刀才是他最強的力量。


    “你怎麽看?”沈闊問道。


    諸葛權眯著眼,聞言唔了兩聲道:“我覺著你和你前頭那幾位都不如他,能作比的隻有你大伯沈飛鴻,李家的具形期第一高手李默,以及荊家失蹤的那位天才荊梓安。你們是天才,他們則是不世出的奇才,非常爾等可比。”


    沈闊沒有反駁,也沒有生氣,諸葛權說的是事實,評價的很中肯。


    “難呐!”諸葛權拍拍大退,煩躁的抓了抓腦袋,絲毫不顧形象,“一個封知平就夠頭疼的了,結果先多了個封知佑,後又多了個蕭雲飛,你說天元的氣運怎麽這麽旺,嚇死人的娃兒成串的往外蹦,有什麽秘方嗎?”


    沈闊掃了他一眼,沒說話,心道他們所有人的價值加起來都不如你一個的價值大。


    這年頭不缺武夫,智將才是最稀缺的。


    場上,蕭雲飛等了半天不見進攻,不滿的皺起眉頭。


    “還有一招,快點,別浪費時間。”


    尤夢寒默默收工,內傷經過調息已基本無礙,皺眉看著蕭雲飛,思索著下一招該使什麽招。


    他沒指望能贏,第二次進攻未果反被擊飛後他就明白了這一點,他很慶幸三仙塔內做了明智的選擇,遇見蕭雲飛時沒有硬碰而是選擇了迴避,他現在隻希望能逼出他的刀,盡可能的多保留一點空玄的顏麵。


    想到這兒,他歎了口氣,知道不拚命不行了。


    蕭雲飛的強遠超常理,靈識期的力量不足以逼出他的刀,那就隻能用更強的力量了,神藏的力量。


    “那就來吧。”


    喃喃嘀咕了一聲,尤夢寒不再猶豫,集中精神調勻內力,以劍為橋,共鳴天地。


    無聲無息間,氣氛變了。


    靈識通過共鳴進入了一種獨特的空靈狀態,周遭的一切流淌於心,根本不用去看,那飄渺的難以捉摸的天地靈氣也顯出了形跡,晃晃悠悠,飄飄蕩蕩,勾動著他的心弦,引誘著他去捕捉。


    然而說來容易,做起來難,靈識就像一隻笨拙到極點的手,胡亂揮動著根本抓不實在,隻能刮到一絲片縷,小心而廢力的往迴拉扯。


    濃重的疲憊感在片縷接觸到寶劍時就被痛苦所取代,磅礴而駁雜的天地靈氣順著寶劍流入體內,根本來不及煉化就融入周天循環,所過之處宛如被最粗糙的銼子銼過一樣劇痛難當。


    尤夢寒身子搖晃跌退半步,拚命集中精神不讓脫離那玄妙的空靈狀態,鮮血抑製不住的溢出嘴角,一忍再忍,直至自身、寶劍、天地三者建起了新的循環。


    “嗯,這還差不多。”


    蕭雲飛感受到靈氣的變化,露出滿意的微笑,但依然沒有拔刀的意思。


    尤夢寒無暇說話,隻以眼神表露決心,在力量提升至自身所能承受的極限時,腳作弓步身子向前微傾,劍指身後微一停頓,疾斬向前。


    這一劍,沒有劍罡,隻有冰雪。


    他就像雪山上的風口,狂風暴雪隨著他的劍唿嘯而出,模糊了視野,凍結著沿途的一切,地麵蒙上了霜色,就連空氣裏的水分都凝結成冰沫,隨著暴風雪席卷向前。


    “好!”


    蕭雲飛大叫一聲,長棍彈起隨著雙手翻飛舞成一團。


    棍影密集如盾,在暴風雪麵前卻那樣稀薄,可他的神情充滿自信,似乎堅信對方的招數破不開自己的防禦。


    下一刻,風雪來襲,他的身後出現了一條漸窄的隧道,就在眾人要為之驚唿時,隧道消失了,連同他的人,一並淹沒在風雪當中。


    風在吼,雪似刀,賽場化作寒冬煉獄,沒有靈識者根本看不到裏麵的情況,但依然能感受到徹骨的冰寒。


    沒人知道暴風雪持續了多久,大家都被震撼得忘了數,直到暴風雪轉弱,視野稍稍清晰,眾人才驚愕的發現事情沒有結束,雪地中央,兩條人影交織在一起,激戰正酣。


    蕭雲飛須發結霜,麵色蒼白,他承認,自己托大了,對方的力量比預想得強很多。


    尤夢寒全神貫注,麵無表情,好似全無雜念,實則心情極為複雜。


    他動用了壓箱底的招式,搏命之擊,竟然還逼不出對方的刀。


    這人怎麽練的?


    怎能這麽強?


    他並不知道蕭雲飛已到了極限,他隻知道自己不能就這樣落敗。


    不為封知平,也不為空玄,隻為自己真正的師承一色草堂的名譽,他也絕不能就此收場。


    還不出刀?


    我就不信了,你又不是神仙!


    尤夢寒發了狠,在蕭雲飛一棍點來時猛地刹住腳,不躲不防,以攻對攻,長劍掛著比鋼鐵還硬的堅冰,一無返顧的刺了過去。


    什麽?!


    蕭雲飛大感意外,迴棍已然不及,看到對方的眼神隱約明白了點什麽,嘴角微勾,招式不變,隻側了側身子,繼續攻去。


    下一刻,鮮血飛濺,尤夢寒胸膛飆血倒飛而出。


    蕭雲飛捂著胸口連退數步,長棍早已脫手震飛,可另一隻手中,赫然多了一把刀。


    尤夢寒跌在地上,使勁仰頭,在看到那把刀後露出微笑,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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