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春寒眼角一抽,裝作沒聽見,揚起鞭子。


    “我說了我不走,你敢違抗本宮?!”


    鞭子停在半空,牛春寒腦仁生疼,側臉苦聲道:“少夫人,您行行好,別為難小的了。”


    “你叫誰夫人呢?”雙兒臉騰的紅了,好在車廂裏隻她一個沒人看見,深吸一口氣平穩情緒,壓低聲音羞怒道,“我跟你家少爺還不一定呢,不許亂叫,再有下次割了你的舌頭,聽到沒有?”


    “遵命,咱先離開這兒,等會到了安全的地兒您隨便割,小的絕無怨言!”


    “不行!香雲香草,按住他!”


    香雲香草相視一眼,麵露難色。


    牛春寒什麽水準她們倆心知肚明,且不說製不製得住,單說公主想留下這件事,她倆也不同意。


    香雲猶豫再三,低聲勸道:“公主,此地危險,您千金之軀不宜久留,不如...”


    雙兒當即打斷,冷聲道:“你連本宮的話都不聽了嗎?你眼裏還有沒有本宮這個主子?”


    香草臉色微白,香草趕忙接過話低聲勸道:“公主息怒,香雲她絕非不敬,實是此地危險,為了您的安全,奴婢和香雲都懇請您立刻離開,哪怕退遠一些也好。”


    香雲接口道:“公主,奴婢是您的奴婢,您的安危大於一切,我二人身負保衛之責,絕不能坐視您立危牆而不規勸,哪怕您生氣,哪怕您要責罰,也請您先離開這裏再說!”


    “是啊是啊,少夫人,少爺發了話,小的不敢不聽啊!少爺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要掉根頭發,他非扒了我的皮不可,您就饒小的一命吧!”


    牛春寒附和,聲情並茂,恁的可憐。


    兩個丫頭給逗得不行,香雲側開臉故作冰冷,香草很直接,掩嘴忍笑,暗暗挑了挑大拇指,牛春寒得意的挑了下眉,隨即又恢複一臉的慘相。


    雙兒看不到三人顏色,隻被又一聲少夫人叫得又羞又惱,暗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什麽樣的主子養什麽樣的仆人,都是一樣的膽大妄為,著實可惱。


    “我不走,我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小姐!我就在這裏,我倒要看看誰能傷我,誰敢傷我!”


    牛春寒頭都要炸了,暗罵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少爺是個倔脾氣,找個媳婦也是個油鹽不進的強種,這倆人要是成了,自個兒往後的日子可有得熬了。


    香草苦勸:“公主威武,奴婢自然知曉,可那倆人畢竟是先天,您又不方便表露身份,等下交上手那方家公子肯定不會顧及您,萬一有個閃失,我等真的擔待不起。公主,不為別的,隻為您自己,咱就走吧。退一步講,您就當為封三公子著想,您在這兒他肯定分心,那方銳厲害非常,您總不想封三公子吃虧對吧?”


    “跟跟跟,跟他有什麽關係,我才不稀罕他呢!”


    雙兒結結巴巴,聲音很可愛,隨後語氣突變,換了個人似的,冷颼颼的道:“他吃不吃虧我不關心,他要是讓我傷了,那就是大罪過,本宮跟他沒完!哼哼,先天?那又如何?咱們這邊沒有先天嗎?”


    香雲香草啞然,齊齊看向牛春寒。


    牛春寒心裏苦啊,見勸不動,隻能求助封知平。


    “少爺,公...小姐她不肯走!”


    封知平微微側頭,也是頭疼,幾人的聲音雖低但他還是隱約聽到了一點,猜到冷雙兒犯倔,自己都難勸動,別說其他人了。


    看著方銳,封知平歪了下腦袋:“換個地方?”


    “不換!”方銳冷笑,“一個生死相依,一個憐香惜玉,真感人呐,感動得老子都快吐了!不走好啊,正好叫老子瞧瞧是哪家的丫頭瞎了眼,被你這個寡廉鮮恥的敗類迷了心竅!”


    言罷,長槍一抖,一條淡青色的匹練撕開地麵衝向馬車。


    封知平心感不妙,早有防備,身子一晃擋到前麵,蓄勢已久的一槍彈起突刺,乳白色的槍芒脫離飛出,眨眼間膨脹至水桶粗,封死了大半個街道吞沒了匹練,速度不減繼續向前衝去,沿途地裂塵揚。


    方銳狠吃一驚,這一槍大大超出他的預料,隱隱間竟有些神藏的味道,激得他的毛孔驟然緊縮,心髒狂跳。


    避無可避,本也不想退避,方銳驚愕過後麵露狂熱,暴喝一聲,踢馬衝出,竟主動攻了上去。


    槍芒疾,馬兒亦然,雙方眨眼相遇,下一個交錯而過,方銳神勇異常,竟以肉軀從正麵生生將這一招給撞破了!


    破是破了,他也不好過,爆散的罡氣刀子般劃過,一人一馬前半個身子俱是鮮血淋淋,大大小小的傷口嬰兒小嘴似的張著讓人頭皮發麻,鮮血灑落拖成血線,可人和馬卻似感覺不到疼,馬兒速度不減,人在馬上狂笑。


    “不過如此!”


    狂笑聲中,一人一馬殺到跟前,修長的馬刀似緩實疾,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斬向封知平的脖頸。


    刀路看似簡單直接,實則暗藏玄妙,無論封知平如何應對,都不可能躲得開。


    躲不過就不躲,他本來也沒想躲,手一鬆一緊挪到槍身前段握住,眼睛一眨不眨,待刀鋒欺到喉前時,將槍頭當作短刀一橫,下一刻,“砰”的一聲爆響!


    雙臂巨震,雙手酸麻,槍險些脫手,但終是穩住了。


    槍頭被刀頂到喉前三寸止住,封知平死命頂著向後疾退,雙腳在地上拖出兩條深痕,直到整個人撞在某家店鋪的牆上嵌在裏麵時才停住。


    一刀沒能製服對方,方銳驚訝更濃,隨後獰笑著調轉馬頭再次殺來。


    封知平不知道此人對騎馬有什麽執念,但不得不說對方馬術確實厲害,雖欠缺了些靈活,但馬兒的神速和蠻力足以彌補。


    吐了口血,聽著極速逼近的蹄聲,封知平調運內力朝身下一拍,凹陷的石牆徹底崩潰,亂石不待落地便隨著他的引導撲向方銳,聲如勁矢,勢如蜂湧。


    方銳視若不見,故技重施,長刀在身前舞成虛影,一頭撞了進去。


    石子終不及方才的槍芒,偶爾漏過打在方銳身上噗噗作響,卻隻能留些淺淺的淤青和血痕。


    封知平沒指望能砸死對方,他要的是分散對方的注意力,遮蔽對方的視野。


    待方銳衝過亂石,看到的隻有牆上的大洞和屋內躲在對邊牆角瑟瑟發抖的無辜百姓,封知平不見蹤影。


    人呢?


    方銳擰眉,隨即瞳孔驟縮,腦後生寒,有危險的東西接近!


    他想都不想立刻低頭,一杆長槍擦著後背掠過,沒有刺實,但後背的披甲被撕成了兩半垮垮的墜在身體兩側,裏麵的衣衫炸成了碎片,露麵一隻似獅似虎又似龍的猙獰獸頭。


    切,真醜,方家祖傳的手藝也不咋地啊!


    方家有紋身的習俗,且都是隱紋,唯氣血奔騰時方顯,嫡脈的紋身據說夜裏還能發光,手藝精湛代代相傳,被喜好此道的人們譽為天元一絕,可落在封知平眼裏卻隻落了個醜字。


    左手在獸頭上一按,封知平翻了個身飛上半空,雙腳在牆上一踩留下兩個清晰的腳印,人借力彈出,頭下腳上,舉槍再刺。


    方銳已然起身,吃了個小虧,怒容滿麵,見封知平不知死活的從天而降,怒笑一聲揮刀上掃,誓要將其一刀兩斷。


    刀槍相交,槍頭毫不意外的斷了,方銳眼中卻閃過疑惑,斷是理所當然的,可斷的也太容易了。


    就好像切的是塊豆腐。


    心有疑,手不停,長刀迴轉再削,幾輪反複,槍杆隻剩封知平手裏的短短一截,怎麽看都不像有威脅的樣子。


    可就是這短短一截,卻讓方銳心中充滿了危機感。


    他不知道危機感從何而來,隻知道自己的直覺預感到了某種恐怖的東西即將來臨,讓他難以自已的心生恐懼,直想立刻逃離。


    逃?


    方銳暴怒。


    怎麽可能!


    區區一個紈絝子,毛都沒長齊的小混蛋,自己在他麵前退了,日後還有何臉麵接管家業,有何臉麵在軍中立足!


    怒火壓過本能,方銳放聲暴吼,猛催丹田匯集全力於一刀之中,修長的馬刀一收疾出,一輪淡青色的月牙隨刀尖浮現。


    月牙僅顯出一半,戛然而止,掐滅它的是一隻手,封知平的手。


    封知平麵無血色,嘴唇緊抿著,擋住刀刃的手看似空著,實則中間還隔著巴掌長的一小截槍杆,這是那杆槍僅存的殘餘。


    方銳沒感覺錯,那杆槍確實有問題,之所以斷的那麽容易是因為力量早被他給榨幹了!


    所有的靈力都被收攏壓製在手中那短短的一截槍杆裏,隨著殘餘的部分越來越短壓力越來越強,直至最後,手裏這巴掌大小的殘段簡直就是座瀕臨爆發的火山,沒有靈性偏向沒有五行生克隻有高度壓縮的靈氣,狂躁,混亂,卻極其純粹。


    右手乃至半個身子都在劇痛,劍種都難以緩解,痛苦不斷向全身蔓延,難言冷熱,隻覺著像要融化在裏麵似的。


    不,是像風化的石頭那樣崩解。


    而這還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他無法控製這股力量。


    這裏的京城,雙兒就在左近,封知平謹記著這一點,從一開始就努力控製這股力量的宣泄力求不要波及太大。


    然而,方銳的那一刀太強,重錘般砸在上麵,不但將高壓的靈力被砸得更實,還讓混沌的靈氣團變成類似寶兵刃靈力本源那樣的東西,吸引著周遭的天地靈氣不斷匯集。


    這一刻,封知平騎虎難下,如坐針氈。


    放手是最好的選擇,有劍種護體,他死不了,傷再重也能養迴來。


    可雙兒怎麽辦?


    附近的百姓怎麽辦?


    當初毀了綠荷坊是迫不得已,罪過歸結在黃泉餘孽身上,今天要是把這兒給炸了,罪過歸誰?


    自己,還是姓方的癟三?


    總是逃不過的。


    不為別的,隻為雙兒,他也不能讓這股力量肆意爆開,可有些事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的。


    方銳也發覺不對頭了,封知平的手像塊磁鐵,他的刀落在上麵怎麽使勁都拔不開,更讓他驚恐的是,周圍天地靈氣的濃度節節攀升,短短三息便讓他生出窒息感,而封知平也保持著頭下腳上的姿勢定在了半空,像懸浮在天地靈氣的海洋裏一樣。


    怎麽迴事?


    他...會飛?


    神藏?


    方銳臉色蒼白,堅定不移的心終於告破,眼中露出濃濃的不可置信,以及深深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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