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會以為封知平在開玩笑,那眼神,那口吻,簡直跟他爹當年強娶盛家女時一模一樣。


    這一老一小都是狂人,還有他二哥封知平,那也是個傲得沒邊的主兒,滿家上下就封知禮溫文爾雅深得人心,奈何是個庶子,真叫人扼腕歎息。


    有人怕,有人不貧,但敢表達出來的隻有一個。


    “好大的口氣!”晁賀明哂笑,“本宮也算見過不少人,還從沒見過你這般不自量力的,真是馬不知臉長!”


    言罷,晁賀明朝遊萬裏拱手:“陛下,晚輩很疑惑,說好的駙馬之選,怎麽說著說著好似玥凰公主的親事已經說定了似的?莫非您要食言?”


    遊萬裏微笑道:“當然不是,方才說的是他參與的資格,不牽扯其他。”


    “如此便好!”


    晁賀明含笑點頭,再次拱手:“陛下,晚輩有求,想請您準了他參加的資格。晚輩會向您和公主證明我才是最適合玥凰殿下的人,他,不過是個笑話!”


    “呦,那我可得謝謝你了。”


    封知平笑得不陰不陽,隨意的拱拱手,而後扭頭看向宗正然。


    “正然兄,你覺著呢?”


    宗正然本就無意公主,娶不娶得到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讓太始人得逞,前些日子又跟封知平相處得不錯,這迴看到了封知平的身手,略一思忖便含笑起身,抱拳躬身正正向遊萬裏行了一禮。


    “陛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既然劍侯世子對公主一見鍾情,有心爭上一爭,那外臣鬥膽,懇請您給他一個機會,外臣也很想見識一番真正的封三公子是何等風采。”


    封知平給了宗正然一個大大的笑臉,迴過頭諂笑道:“陛下,您看...?”


    玥凰偷偷拉了拉遊萬裏的衣角,遊萬裏佯裝不覺,故作沉吟。


    “可以是可以,但玥凰乃朕的心肝,朕疼若性命,為恐將來委屈,無論日後她有無所出,駙馬都不可再娶。這是朕唯一的要求,你們誰能做到,朕都準你們資格!”


    此言一出,在場的男兒都露出滿不在乎的笑容,唯獨封知平臉色一沉。


    他知道,皇帝這話是衝他來的!


    外界傳言玥凰自幼體弱纏綿病榻,甚至有傳言說她隨時可能一命嗚唿,換而言之小公主活著都難,更不要提生育了,而大戶人家最重視的就是衍嗣繁茂,一塊種不出瓜的地要之何用?


    所以正常情況下,碰到這種“問題”兒媳的人家通常會用兩種方式解決——再娶平妻生養嫡血,亦或納幾個良妾,擇個最優的孩子歸在發妻名下當作嫡子。


    兩種方案選哪個一看親家之間的實力差距,二看小兩口的感情,像玥凰這種情況毫無疑問會用第二種方案解決,甚至更極端一點“去母留子”一勞永逸,是以皇帝的要求根本不是問題。


    然而到了封知平這兒,就成了問題,大大的問題!


    他可是惦記著再娶詹千舞的!


    那樁事不分誰是誰非,作為男人,他都虧欠詹千舞,他不是不負責任的人,隻要有可能,他會盡一切努力彌補,可皇帝一句話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遊萬裏說不可再娶,沒說不可納妾,於旁人無什,與他萬萬不行,詹千舞必須明媒正娶風風光光的進門!


    讓她做平妻已然虧欠,以她的身份嫁誰不是獨一無二的正房太太,怎可讓她去做小星?


    她同意,詹王也不會同意,狗皇帝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把他往死路上逼!


    怎麽辦?


    迴了?


    那雙兒怎麽辦?


    封知平打開始心裏就隻有雙兒,詹千舞是意外插入的,讓他為了責任放棄真愛是不可能的,他不是他外曾祖盛中章,他不是輕生死重禮法的衛道夫,他是一個從頭發絲兒到腳趾甲蓋兒無不寫滿了“自私”二字的小紈絝!


    “封知平,朕的要求,你能做到嗎?”遊萬裏又問了一遍。


    封知平臉色蒼白,下意識的看向詹千舞,沒等看清伊人表情,先對上了詹王吃人的冷眸。


    這跟事先商量好的不一樣,詹王驚怒,但不敢朝遊萬裏發火,也不敢在兩國外使和本宮眾臣麵前表露出來,隻能將滿腹鬱氣化為刀子一樣的冷目去切封知平這個“罪魁禍首”。


    “能!”


    突然,有人代為迴道,眾人驚愕,包括遊萬裏,因為迴答的人,竟是詹千舞。


    女孩緩緩起身,表情平靜,先輕描淡寫的看了封知平一眼,隨後向遊萬裏行禮。


    “陛下,家父適才已經坦言,我三姐與此人八字不合,故不能嫁,之前的婚約就此廢除。公主千金之軀,誰能得娶都是天大的福氣,縱陛下不言,想來那人也不敢生出別的心思。所以陛下大可放心,有這般助力的‘賢妻’,此人定樂不可支,絕不可能,也絕對沒膽心生妄念,惹公主委屈!”


    封知平驚呆了,霍然起身想開口辯解,卻被伊人冷漠的目光逼成啞然。


    “封三公子,百年修得同船渡,若你真有福緣娶得公主,望你好自為之,莫要負了初心。山水有相逢,他日遇見家姐望你自重,莫要招惹,否則,我定不饒你!”


    詹千舞一氣說完,深深看了封知平最後一眼,轉身向遊萬裏請辭。


    “陛下,臣女身體不適,懇請先行告退!”


    不待遊萬裏點頭,她便瀟灑轉身昂首挺胸大步離去,幹脆利落英姿颯爽,惹得不少小青年側目,敬畏又癡迷。第二中文網


    “我...”


    封知平追了一步,落後的腳像生了根,生生將他定在了原地。


    心裏的滋味怪誕至極,輕鬆,酸澀,灼痛,憋悶,揉在一起反而空蕩蕩的,心就像缺了一塊兒,說不出的難受。


    這時,詹王也緩緩起身,拱手一禮,鼻息粗重:“陛下,老臣也不太舒服,懇請先行告退!”


    遊萬裏迴神,略帶謙然的微笑道:“準,你可要好聲保重身體才是,需不需要朕先讓太醫給你看看?”


    “謝陛下!老臣無礙,無需勞煩太醫,老臣隻是方才喝酒喝急了些,悶著了,待老臣出去舒緩一番便好,陛下無需擔心!”


    詹王說完,再行一禮,轉身離開。


    路過封莫修麵前時,他斜眼一藐,低聲道:“城西二十裏落霞山,本王等你!”


    封知平欠身:“我一定到,王爺放心!”


    “哼!”


    詹王冷哼一聲,大步離去,轉眼消失在雲端。


    一連串的變故看呆了眾人,醒過神後目光越發詭異,視線在幾人身上掃個不停。


    皇帝逼迫,劍侯世子難以抉擇,不想詹四姑娘如此果決,主動斷了封知平的愁絲,毅然決然的劃清了兩人的界限,推他上馬還順帶送了一程。


    什麽“家姐”,白癡才信,詹千舞口中的家姐說的是她本人才是。


    詹四姑娘果真人物,當斷則斷,能屈能伸,真叫一眾須眉汗顏,隻能仰望歎服。


    反觀封知平就實在很不地道了,如此良妻不娶非要去做駙馬,而且還堂而皇之的宣告了自己的真實目的,縱理由充分,頗有點磊落之風,也實叫人不齒。


    看過來的目光許多都帶上了鄙夷,封知平感受得分明,無言以對,緩緩轉迴身。


    你滿意了?!


    望著遊萬裏,他心中狂吼,嘴上一言不發。


    他感覺到旁邊的女孩麵紗後的那雙熟悉的明眸在看著他,可他不敢迴望,視線一偏都不敢偏,


    他沒有勇氣,也不知該以何種目光迴應。


    掛著謙恭的微笑,眼中無半分笑意,封知平靜靜等待,等待遊萬裏的恩許。


    遊萬裏終於玩夠了,也擔心繼續逗下去會再生其他事端,遂露出微笑,溫聲道:“這麽多人為你求情,好,朕就再給你一次機會!望你好好珍惜,莫要再辜負朕的心意。”


    封知平輕吸一口氣,笑容燦爛非常:“謝陛下恩準,草民定‘好好表現’,叫您滿意!”


    “很好!朕喜歡你的勁頭!”


    遊萬裏大感滿意,指了指香雲手中的劍。


    “既然如此,那今日的比試就停了吧,此劍就當作定情信物。待天元大比結束,玥凰選出心儀之人,此劍就歸那人所有,眾卿家可有異議?”


    “臣等遵旨!”


    眾人齊聲應答,太始人和空玄人也紛紛躬身。


    封知平起身後飛快的看了玥凰一眼,轉過身,笑容緩緩冷了下來,渾身寒氣的向席位走去。


    “封知平,本宮等著你,你可千萬別叫本宮失望啊!”晁賀明冷笑挑釁。


    封知平停步,側過頭,餘光森冷。


    “記得簽生死狀。”


    言罷,迴席落座,抓過酒壺解開蓋子就嘴狂飲。


    諸葛權舉杯邀飲:“三爺,我敬你一杯。”


    封知平看也不看,酒壺稍離,淡聲問:“如果他死在這兒,你們皇帝會不會心痛?”


    諸葛權毫不尷尬,自若的將酒飲幹,放下杯子微笑道:“陛下自然會心痛,但最痛的還是我們這些人。我等護送殿下前來,若殿下有個閃失,我等可真要頭疼死了,所以還請三爺您多多包涵,手下留情。”


    “沒問題!”


    封知平一口應下,在諸葛權略帶錯愕的目光中,轉口道:“二城西有間叫陳記的鋪子,聽說手藝很是不錯,明兒你帶你們家殿下去找找,找到後隨便挑,挑個最滿意的定下,賬掛到我們赤劍侯府的名上,錢我來結。”


    諸葛權聽得古怪,挑眉道:“哦?世子如此大方,不知那間鋪子賣的是何物事?”


    “無他,棺材而已。”


    封知平冷笑,拍拍臉色微變的諸葛權。


    “我向你保證,你們殿下死定了。該備的提早備下為好,趁還有氣在,挑個自個兒滿意的,免得到時慌了手腳死不瞑目,你們這些狗腿子可就要更頭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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