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氣氛極其緊張,兩人四目相交針鋒相對誰也不肯迴避,而神藏期的恐怖威壓讓封知平無比難受,幾乎窒息,可他暗暗咬牙死挺著不肯退縮。


    漸漸的,威壓衰弱,直至消失,詹千舞冷冷的看了最後一眼,移開視線起身要走。


    “先別走。”


    封知平立刻起身去拉,手伸到一半,一隻纖手掀起迫人的掌風閃電而來。


    他下意識要招架躲閃,微一猶豫又放棄了,任這記勁掌落在胸前。


    “噗”的一聲悶響,身子一仰退了兩步,掌很重,但沒比預想的輕太多,最後時刻詹千舞收了大半力道,隻將他推開,沒動真格的。


    “為什麽不躲?”詹千舞冷冷的問道,出掌的那隻手落迴身側,緊緊的攥成拳頭。


    封知平平複下翻騰的氣血,認真的想了想,微笑道:“如果我說我不忍傷害你,你信不信?”


    詹千舞“嗬”了一聲,表情極盡輕蔑:“憑你?”


    “那我說我從來不打女人呢?”


    “我走了。”詹千舞立刻轉身。


    封知平追上去擋在前麵,含笑道:“好好好,不開玩笑了,咱們都認真點。我說了我想跟你好好談談,不躲是想表達一下我的誠意,順便受點傷博你同情讓你留下來,這個答案你可滿意?”


    詹千舞冷笑:“你當我是什麽人,見點血就哭哭啼啼的深閨小姐?開什麽玩笑!告訴你,你就是死了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本姑娘殺人的時候你還穿尿布呢!”


    封知平驚奇的張圓了嘴,扒拉著指頭算了算:“你八歲就殺人啦?嘖嘖,太可怕了!”


    詹千舞氣結,伸手一推:“滾開!”


    封知平手一翻反扣住她的手腕,詹千舞怒眉一束,當即變招,兩人單手相攻劈裏啪啦的鬥作一團,誰都不肯動另一隻手,也不肯後退一步。


    漸漸的,鬥技摻入了內力,掌風越來越勁猛,周圍的桌椅緩緩後移,桌上的碗筷摔了一地。


    就在詹千舞以更渾厚的內力蠻橫的打開一個空門露出勝利的微笑時,那隻被拍開後本應無力的手卻閃電般的折了迴來,並作掌刀以手背切入,靈蛇般貼附著她的手臂纏了上來,詭異的卸去了她大半的力道後貼著腋下握實她的上臂,一送一拉,撼動了她的腳跟。


    封知平笑得很開心:“厲害...”


    啪~!


    一記耳光扇在臉上,猝不及防的他打著轉飛了出去,撞碎一張桌子後繼續滑到牆根才止住,晃晃發懵的腦袋,張嘴欲言,先吐了一口血。


    “呸,呸呸,哎呀我滴媽呀,詹千舞你好意思的嗎你,賴皮啊!”


    詹千舞沒說話,但也沒走。


    封知平使勁揉按太陽穴,好不容易眼前的金星消失,呲牙咧嘴的抬頭一瞧,愣了。


    隻見詹千舞雙臂環抱胸前,臉像煮熟的螃蟹,眼神羞憤咬牙切齒,一副生啃了他都不解恨的模樣。


    什麽情況?


    封知平若有所悟,但仔細想想,又覺著很冤。


    明明沒碰到啊,幹嘛一副被非禮的樣子!


    何況拳腳過招肢體接觸在所難免,她也是習武之人,豈會不知?


    矯情!


    封知平鬱悶的站起身,摸摸右臉,更鬱悶了。


    頭發還沒長出來,又添新傷,這一巴掌右臉直接腫了,不用看也知道腫出個巴掌印,這讓他情何以堪,等會兒怎麽出門?


    所幸人沒走。


    封知平鬱悶的歎了口氣,捂著右臉示意了下窗邊:“打也打了,罵也罵了,能坐下來好好談談了嗎?”


    “我跟你沒什麽好談的。”詹千舞冷聲說完,轉身走向樓梯。


    封知平沒追上去,好整以暇的靠著牆道:“你今天要是走了,明兒我就把咱倆的事散出去,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我封知平說到做到!”


    詹千舞腳步一頓,飛快轉身驚怒交加,隨即又鎮靜下來。


    “散出去?嗬!你要敢這麽幹,不用我動手,有的是人會來殺你,你父親都保不了你。”


    封知平哼笑擺手,迤迤然道:“想殺我的人多了,我不還好端端的活到現在?誰想來誰就來,虱子多了不咬人,倒是你,你確定要冒著身敗名裂的危險放棄和平解決這件事的機會嗎?”


    詹千舞微微皺眉,冷視片刻,輕輕點了下頭。


    “好,我就給你這個機會。說吧,你想怎麽解決,娶我還是入贅?”


    封知平咋舌,這娘們兒就是與眾不同,說話真他娘直接。


    “坐,坐下說。”


    封知平當先走迴窗邊落座,詹千舞猶豫了下,跟了過來。120


    拿起筷子攪動落了灰的麵條,封知平淡聲道:“娶你是不可能的,入贅也是不可能的。”


    “那還談什麽。”


    詹千舞又要起身,封知平抬手虛按:“急什麽,聽我把話說完。”


    待詹千舞重新坐好,封知平想了想,皺眉道:“迴來後我一直在想這件事,思來想去,完美解決的辦法是不存在的,所以我想折中一下。”


    “折中?”詹千舞譏諷的挑起眉梢,“怎麽著,世子爺是想‘奴家’給你做小?”


    “不是小,是平妻。”封知平分開筷子一手拿一根豎在詹千舞麵前,正色道,“如果你同意,我會娶你,但我得先娶她,並且還要征得她的同意。”


    詹千舞譏色更濃,誇張的緩緩拍了拍手:“好辦法,真是好辦法,你得多無恥才能想出這麽‘好’的辦法,真叫小女子大開眼界啊!”


    封知平皺眉:“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詹千舞素起顏色,淡聲道,“你有想過,我也有想過,既然話說開了,那我就把我的底線告訴你。我可以嫁你,也可以讓她進門,前提是你必須娶我三姐,而她必須做小,當然,我也一樣。”


    筷子掉了,下巴也掉了,封知平目瞪口呆:“大姐,你腦子沒問題吧?把自己饒上了不算,還非得把你姐拉進來?開什麽玩笑!”


    “我沒開玩笑!”


    詹千舞麵色一轉,幽幽道:“這件事不該發生,也不能發生,但它已經發生了,那作為主因,我自然要承擔後果。你喜歡誰我不管,但三姐你必須要娶,她與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該過的禮都過了,隻差拜堂,到了這地步你說退婚,你想過後果沒有,三姐以後還如何自處?你這是要她的命!所以你必須娶她,而我則會作為滕妾陪她過來,正好她一個人進你家門我不放心,跟過來看著免得叫你給欺負了。”


    封知平都聽傻了,抱著腦袋哼哼道:“姐,你是我親姐,咱能不能正常點?你是詹王嫡女,她也是詹王嫡女,你讓他嫁兩個嫡女過來,其中一個還是滕妾,你確定你不是變著花的弄死我?要不你還是直接一刀砍了我吧,那還痛快點!”


    詹千舞擺手:“父王那邊你不用管,我來搞定。”


    “搞定個鬼!”封知平一聲大吼,拍案而起,“不可能,絕不可能,詹千瓊我絕不會娶,我他嗎就是出家做和尚也不會娶她!”


    詹千舞沒動怒,而是不解:“你究竟為何如此抵觸?原先我以為是為了那個女人,現在看來並非如此,我三姐究竟哪裏不好,讓你如此厭惡?”


    “不是厭惡,而是...”


    封知平伸著手掙紮半晌,按在桌子上重重坐了迴去。


    “話到這份兒上,那咱就全挑明了吧。我不娶你三姐確實不隻因為雙兒,跟你三姐定親那會兒我還不認識那丫頭呢,我不娶你三姐的主要原因是我二哥!你跟她那麽要好肯定知道她和我二哥早已暗生情愫,我要娶了她你讓我二哥怎沒想,我們兩兄弟以後還怎麽相處?這不是逼著我封家提早分家嘛!”


    詹千舞呆了,這才想起還有這檔子事,在東大原那會兒她原是想先把封知平捉迴去,然後再跟私下裏找機會三姐確認,結果一來二去陰錯陽差的她就給忘了,滿腦子都是愧疚與悔恨,見都不敢見詹千瓊,更遑論這件事了。


    “你當時...不是渾說的?”詹千舞抱著一絲妄想問道。


    封知平氣笑,指指自己的鼻子道:“你看我像傻逼嗎?我有病啊拿這種事編排你姐和我二哥!我大婚前夜讓人綁了,差點就死在龍庭湖上了,我一直懷疑是我二哥幹的,你以為我為什麽懷疑他?還不是因為這件事!我封知平指天發誓我沒說說謊,他和你姐的事是他親口說的,當時在場的不隻我,我爹、我娘、他生母沈姨娘,還有秀姨等幾個忠心的老仆,我們都聽見了!”


    詹千舞呆呆的聽著,心中極亂。


    封知平尤不住嘴,冷聲道:“大婚前的那段日子我二哥一直不在家,甚至不在泉州地界,你以為他是在外曆練?那是我爹讓他走的,而他自己也不想看見那一幕,然後我就出事了,換成你你會不會懷疑他?換成你你會娶詹千瓊?你敢嗎?”


    “我...”


    詹千舞很想說敢,但仔細想想,這個字實在說不出口,因為這根本就不是敢不敢的問題。


    “我三姐不會越矩,我很了解她,你可以放心。”詹千舞想了想,還是爭辯了一句。


    封知平笑了,笑容很涼很譏諷:“她會不會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二哥,老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著,這話你不會不知道吧?再說就算兩人都止於禮,我跟我二哥的關係也徹底完了,如果我查出害我的人是他還好,如果不是...你讓我以後怎麽麵對他?我爹還沒死呢,難不成現在就要分家?還是你想讓我和我爹趕他離開讓他分府別住?又或者你想讓他拋家舍業負氣出走,跟我爹年輕時那樣流浪江湖?別以為我在誇大其詞,正如你了解你三姐那樣,我對封知佑也太了解了,他這個人剛硬魯莽說話辦事從不會拐彎,更不會折腰,認準一件事就會緊咬著不放死爭到底直至山窮水盡,要麽成要麽敗,沒有折中!你想讓他認命就是在逼他走,我與你姐大婚之時就是他與我封家決裂之日,他上次已經這麽幹過了,這次也一樣!”


    詹千舞低下頭盯著封知平的碗,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什麽。


    封知平換了口氣,提起茶壺就著嘴兒喝了幾口,隨後重重的放下茶壺。


    “我封家不像你們詹家,開枝千年子孫繁茂,我爹也沒你父親的修為,他還隻是具形,不成武魂極難生養,而我娘...唉!詹千舞,我告訴你,我封家目前就我們兄弟三個,而且我們都已經先天了,先天境生養有多難你清楚,我絕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斷了我封家的一脈香火,哪怕那個人有可能害過我!”


    詹千舞抬起頭,小聲道:“話別說這麽難聽,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二哥和我三姐或許確有情愫,但那是以前,你不要那麽悲觀,此事還是可以商榷的。”


    “商榷個屁!”


    封知平揮了揮手,迴想著雙兒的影子,苦歎道:“你沒愛上過一個人,所以你根本不明白愛一個人是什麽感覺,那跟喜歡是不同的。我有愛的人,所以我很能體會我二哥的心情,我可以為了雙丫頭拚盡一切,哪怕她不知道,哪怕她知道後或許會認為根本沒有必要,但我不能忍,我打心眼裏不想委屈了她!我二哥也一樣,你三姐也有可能一樣,你可以想想看,確定要與我成親後她可曾露過一次發自真心的喜悅?沒有吧?”


    詹千舞默然,無聲的作了迴答。


    “看吧!”封知平攤攤手,“所以這婚必須退!”


    詹千舞不甚讚同,皺眉道:“不是每個人都能嫁得稱心如意的,日子是過出來的,感情是處出來的,或許相處久了...”


    封知平抬手打住,傲然抬起下巴:“那是別人,不是我封知平!以前我是個廢人,碰到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情不情緣都無力拒絕,可現在不一樣了,我憑什麽還要忍?我娘整天嘮叨要我快快樂樂平平安安的,我自己也希望將來的生活和和美美順順當當,老天保佑我大難不死命,並給了我一個把握命運機會,我憑什麽還要娶個我不喜歡甚至麵都沒見過幾次的女人湊活一輩子?何況她心裏還有別人!”


    詹千舞很想反駁,卻找不出理由。


    從禮法上來講,封知平這番話無疑大逆不道,換個老夫子過來能噴死他,可她不是老夫子,而涉及的其中一人又是她最親的三姐,她非但不反感反而還覺著封知平說的頗有道理,三姐確實有追求幸福的權力,並且應當有一個掌控自己命運的機會,尤其是在眼前這個家夥準備一力抗下所有罪責的前提下。


    於此同時,她自己的內心深處也蕩起一絲波瀾,迴味著“湊活”二字,心口隱隱有些刺痛。


    “你說要娶我,也是湊活嗎?”詹千舞幽幽問道,問完就把自己嚇了一跳,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種語氣,更沒想過要問出來。


    可話已出口,覆水難收,反觀封知平,果然也驚到了,倆眼珠子瞪得賊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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