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地麵才發現時間已不知不覺的過了一個多時辰,屋內還是那般摸樣,屋外聽著似乎來了不少人。


    走到窗邊瞧了瞧,封知平傻眼,爛石頭壘成的破爛院子裏站滿了鶯鶯燕燕,估計打從有這片石廬那天起加起來都沒來過這麽多女人。


    而地上的“墳頭”則少了兩個,兩位灰頭土臉的漢子光著膀子守在門前,麵對一群“女豪”的各色目光有些尷尬,雙手抄在胸前看著很淡定很威風,卻很讓人懷疑他們真正的目的是擋住胸口。


    相比他們,端坐門前靜靜的捏著完蓋撥弄茶水的美婦才是真淡定,眾雌依等級規規矩矩的站在她身後,讓嬌小羸弱的她看起來很有氣勢,封知平當場就給震住了。


    “娘!”


    推開門撥拉開兩個“泥猴”,封知平幾步衝到盛樰麵前蹲下身:“娘,您怎麽來了?”


    說著看向旁邊,喬秀含笑立於左側,兩側偏後站著幾個五丁堂的女士婆子,都是盛樰身邊的老人,剩下的有一個算一個全是自己院裏的花花草草們。


    青梅桃朵站在最前,見他出來,青兒暗鬆一口氣含蓄微笑,小桃邊拍胸脯邊拚命揮手,生怕封知平看不見自己似的。蘭兒眼眶濕潤,看姿勢想衝過來卻拚命忍著,一隻手緊緊的抓著旁邊的小朵,後者眼睛也紅紅的,隻不知是喜的還是疼的。


    封知平無語:“你們幹嘛呢,搬家啊?”


    說完額頭就被重重點了一下,盛樰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道:“還不都是為了你這個惹禍精!”


    “我沒惹禍!誰說的,誰造的謠!”


    封知平揉著腦門佯裝兇狠的掃視眾女,突然在花叢中看到一抹熟悉的亮光——好大一顆光頭!


    “幽怨,你怎麽也來了?你沒事了?”


    封知平驚喜的衝到幽怨麵前,雙手按著他的胳膊上下打量。


    嗯,和尚麵色紅潤,氣息平順,傷應該是真好了,就是僧衣不太對勁,有不少很可疑的褶皺。


    “你什麽情況?”


    幽怨苦笑,用頗有些畏懼的目光示意了下周圍:“小僧也不知什麽情況,小僧正給一位女施主解姻緣,這些女施主就突然衝過來把小僧包圍了,說找小僧有急事,於是小僧就稀裏糊塗的跟她們來了這裏,到了才知道原來你又中邪了。”


    “呸,你才中邪了!”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話不是小僧說的,是女施主們說的。”


    “......”


    封知平無語,稍一想就明白怎麽迴事,肯定是自己出門時臉色不好嚇著小桃幾個了,這幫傻妮子便誤以為自己又“中邪”了,所以才全體出動把幽怨給“請”了過來,至於僧衣為什麽這麽亂,幽怨為何到了才知道具體何事,不用想,肯定是某隻桃子沒把話說明白,下麵的人不知其因隻知要趕緊把和尚抓過來。


    封知平謙然的抱拳:“抱歉抱歉,管教不嚴,叫你吃苦了。”


    幽怨合十迴禮,道聲佛號微笑道:“無妨,這也是曆練,是佛祖對小僧的考驗,小僧很願意多考幾迴。”


    封知平再度無語,比了個大拇哥後迴過身,見娘親正和連五說話,略一琢磨惡狠狠的掃視一圈。


    “誰的主意,誰傳的話,說!”


    這些傻姑娘來“救”他他很感動,但該罵還是得罵,這不是做給幽怨看的,而是給連五。


    這裏可是連五的老窩,隱藏著封家機密的重地,被這幫不知深淺的傻女人“打”上門來,天知道那個苦苦勸他勇當“寡人”的連五會怎麽想,萬一對哪個起點疑心再給滅了,還不得把他心疼死?


    所以必須得罵,而且要大罵特罵!


    封知平橫眉豎眼,問是問的所有人,眼睛卻“不經意”的淨往小桃身上掃,不用說,這事兒九成九是小桃幹的。


    果然,一群女子看向四個大丫鬟,青兒目不斜視,梅兒和小朵則立刻看向小桃,緊跟著又收迴視線學者青兒的樣子沉默不語。


    而小桃一點不怕,反而興高采烈的高舉著手使勁搖晃:“是我是我!”


    噗~


    封知平聽到一聲吃笑,扭頭刺了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的幽怨一眼,迴過頭冷冷的看著小桃,狠著心冷聲道:“桃兒,你看看我臉色,我不是要表揚誰。”


    小桃笑著的點點頭:“嗯,小桃明白!”


    噗~


    幽怨又笑了一聲,趕忙空拳掩嘴佯裝咳嗽。


    封知平眼角一抽,大罵道:“那你這麽積極幹嘛?手舉這麽高生怕我不知道是你是吧?你看看其他人是怎麽做的,想不明白跟著學不會啊?笨蛋,蠢貨,你怎麽這麽笨!少爺我來找五叔談事,你倒好,挑唆滿院子的人傾巢出動,鬧得整個府裏雞飛狗跳,不但帶著一群比你還傻的擅自來此,還把夫人和幽怨大師都給驚動了,你想幹嘛?攻城拔寨啊?要不是連大人心善,你們一個個的在葫蘆口就死了,還不趕緊給連大人磕頭賠罪!”


    “少爺,隻要您平安,小桃死亦情願。萬幸您無事,小桃這就放心了。”


    小桃笑著說完,盈盈轉身,朝著連五重重跪倒。


    青兒毫不遲疑,衝封知平福了福後跟著跪倒,臉貼著地輕聲道:“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我們一起擔。”


    梅兒和小朵遲疑了一下,也跟著跪倒,其他人見狀紛紛照做,霎時院子裏跪滿一片。


    封知平眼眶發熱,迴想著小桃的笑容越想越不是滋味,很想上去拉她起來,但隻能忍著。


    因為,連五沒發話,看都始眾沒往這邊看一眼。


    封知平確信連五不會害自己,但僅限於自己,他有些後悔知道了這裏的真麵目,不然自己就不用讓這群傻妮子受委屈了。


    不僅連五,盛樰也無任何反應,始眾與連五談笑自若好似什麽都沒看到似的,這讓他確信娘親也是知道此地的真麵目的,並且這些妮子是她故意扣在這裏等連五發落的。中國庫


    所以,他隻能忍。


    幽怨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笑容依然平靜溫和,眼睛卻內斂了幾分神光,看著像在靜靜的望著連五和盛樰說話,視線的焦點其實始眾流連於連五周遭而非身上。


    片刻後,連五終於“驚覺”,錯愕的看了看滿地的人,疑惑道:“這是作什麽?”


    嗎的,老狐狸,還裝!


    封知平氣堵,還沒開口,盛樰先接過了話頭。


    “還不是這小子做錯了事,不好意思認錯,便讓下人們代過,你知道的,這孩子自小臉就嫩。”


    盛樰說的坦然自若,跟真的似的。


    封知平臉一熱,“羞澀”的別開視線,心裏直給娘親挑大拇指。


    連五則眼角一抽,看看“靦腆”的封知平,又無奈的看看笑眼閃亮的盛樰,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夫人所言甚是,少爺自小便是麵皮薄,很怕生,跟小姑娘說句話臉都紅,沒想到如今大了,又出去走了一圈,竟還是沒改過來。”


    封知平忍著沒翻白眼,這老東西挖苦人!


    “可不是嘛!”盛樰仿佛沒聽出來,微笑歎了口氣,有些愁悶的道,“你說都到議親的年紀了,老這樣,將來可怎麽辦呐!都說將門虎子,侯爺那種性子,怎麽就生了這麽個麵薄的孩子,跟小姑娘似的,當初要真生個女娃就好了,現在找咱們議親的肯定能擠破門檻,還是養閨女省心。”


    連五聽不下去了,心裏連道不愧是侯爺鍾情的女子,真是太有“夫妻相”了,也就是自己,換個人來估計已經開始罵街了。


    盛樰渾然不覺,仿佛話趕話似的揮手一指院裏,微笑道:“就像這些孩子,看看,一個個的多知道疼人,哪像這個臭小子整天讓我操心。所以呐還是養閨女好,最好能養個乖巧懂事的,別太機靈,太機靈的姑娘不好嫁人,內秀的姑娘才好許人家,您說是不是?”


    封知平眼神一閃,暗道娘親厲害,一語雙關呐!


    隻是不知道地上的這些有幾個聽得出來,反正小桃那傻妮子肯定是聽不明白的。


    連五仿佛在認真思考,默然片刻後微笑垂首:“老奴至今未娶,撿了幾個可憐的娃娃也都是男孩,實不知小子和丫頭有何不同,但聽夫人這麽一說,老奴也覺著很有道理,想來還是丫頭更好一些,但兒子還是要有的,畢竟傳宗接代還得靠兒子。”


    盛樰擺擺手,微笑道:”此言差矣,女兒也可以傳宗接代,擇個好小夥子入贅進來就是了,也省得嫁入別人家天天擔心郎君變心,給自己收一群妹妹迴來。”


    說著,盛樰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眼睛亮亮的拍了下手:“對呀,我怎麽忘了呢,有件事正好可以托您來辦。您知道,這孩子小時候受了驚嚇,堅決不用男仆伺候,隻用女仆。好在他雖有些淘,但品行還是方正的,這些年來這麽些個丫頭天天圍著他轉我也不用多操心,擔心他搞出什麽禍事來。但現在不行了,他不日將婚,待新婦進門,看到這一院子的鶯鶯燕燕人家會怎麽想?咱清楚這孩子可新婦不知道啊,而且咱畢竟是做長輩的,所思所想跟做媳婦的定有差別。”


    封知平皺眉,不明白娘親提這事是什麽意思,連五則若有所思,隱隱琢磨出了味道。


    果然,盛樰笑道:“所以啊,這些日子我一直在琢磨這些孩子的將來,尋思著將那些到年齡的嫁了,換些小的進去,這樣新婦多少也能寬心些。可是婚事大事不是隨便指個人就能定的,您知道,這些孩子打小就伺候平兒,平兒也緊著她們慣著她們,生怕她們讓誰欺負了,這人呐若指得好還成,萬一指了個孬漢那可就糟了。俗話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若這些孩子將來過得不好,甚至讓夫家給欺負了,平兒還不得怨死我?所以我想請您幫幫忙,您門路多,消息廣,幫這些孩子挑個好人家可好?您放心,這些孩子都是好孩子,哪一個拿出去都是前能撐得起場麵後能管得了內院的好姑娘,不信的話您大可以去查,隻要對方人好,家事幹淨,想來這些孩子肯定願意的。”


    地上的丫鬟們不少腦袋都動了動,被驚到了也被嚇到了,渾沒想到夫人三言兩語就要定了自己的終身大事,想到即將離開無憂閣,又想到夫妻和美子孫纏膝的美好遠景,一時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總體來講還是喜多一些,畢竟封知平“兔子不吃窩邊草”是眾所周知的的,四個大丫頭都沒一個“榮升”,她們這些下麵的更別想了,死守沒有春天隻會荒廢年華。


    這其中,青兒、梅兒和小朵的心情最複雜,都知道夫人的話主要是對她們三個說的。


    小朵還好,她隻比小桃大半歲,還不算太急,青兒和梅兒一個十七一個十八,都眼瞅著要奔二十了,普通人家過了二十就算老姑娘了,很難找到登對的好人家,可她們不想走。


    不想走的原因不是想攀高枝做妾,那是以前,如今不想走純粹是不想離開無憂閣,不想離開封知平,十多年來無憂閣在她們心裏早已成了真正的家,一想到要離開這裏,她們感覺自己就像被趕出家門的孩子一樣彷徨而無助。


    不禁的,三人同時微微側頭,以餘光去看封知平,她們想知道少爺的態度。


    如果少爺想讓她們走,她們就走,如果少爺有一絲挽留的意思,她們死也不會離開。


    可惜封知平壓根兒沒瞧她們,隻盯著自己的娘親,目光閃閃,心裏暗叫厲害。


    之前東拉西扯的他還沒聽明白,聽到最後才發現娘親是在給這些丫頭求情。


    什麽指婚,什麽查找好人家,都是狗屁!


    連五自己都沒結過婚你讓他給人說親?


    讓他殺人全家還差不多!


    一大籮筐的話,最重要也是唯一有用的就是那句“您大可以去查”,娘親是給連五一個正大光明的調查理由,消他的疑安他的心,間接給丫頭們求情。


    原本事情沒必要這麽麻煩,一句話的事兒,連五不可能不聽,可是在場的人實在太多了,大半個侯府都被驚動了,最麻煩的是還有一個外人在場,為了防止幽怨起疑猜到點什麽,有些話絕不能說得那麽直白,而且這麽多人加上幽怨這個外人,娘親難免也和連五生了一樣的疑慮。


    所以,她給連五找了一個理由,並且塑了一個殼,隻要連五順著套進去,那麽一個性冷孤僻的形象便會烙刻在幽怨心裏,大大降低對此地此情生疑的可能。


    今日之前,他從不知道自己的老娘如此厲害,這麽漂亮的話他也能說,但絕對現編不出來。


    差距啊!


    看來以後真得多跟娘親討教討教,免得將來碰個厲害的給個台階自己都看不出來。


    果然,連五麵露難色,躬身道:“夫人有命,老奴本不該推辭,然老奴實是力所難及。老奴性格冷僻,最不喜人打擾,所以至今未娶,平日接觸的也都是公事上的人,讓我給她們找人家,實在是無能為力。”


    “也是。”盛樰遺憾的點點頭,複又想到了一個主意,微笑道,“不若這樣,您手下不是有好些兒郎嘛,我瞧著個個都是好小夥,有您管教人總不會錯的,不如您挑幾個適婚的與她們相看一眼,成就成,沒緣分就算了,左右都是自家人,能嫁在府裏,想必她們願意,平兒也能開心。”


    連五無聲一歎,勉為其難的一拱手:“如此,便依夫人所言。”


    盛樰露出滿意的微笑,眼一轉正想提幽怨,後者先一步上前合十行禮。


    “阿彌陀佛,百年之好,人間大美!小僧冒昧,想請夫人準許小僧多在府裏盤桓些時日,為各位新人誦經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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