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微杜漸,封莫修不得不為將來做最壞的打算。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封知平不是器物可以深藏在宅內一輩子不見人,他隻要在外活動,劍種就都有暴露的可能。


    倘若於性命無礙,那封知平落入覬覦者手中還有可能活命,大不了交出劍種就是了,隻要能活著,哪怕重新變迴天殘封莫修這個做父親的也能接受。


    奈何...


    張保全看出了點什麽,皺眉想問,陳定悄悄碰了一下,輕輕搖頭。


    張保全暗道可惜,咽下話頭不再多問,轉過身繼續檢查封知平。


    畢竟是極隱秘的陰私事,封莫修不願說他問了也白問,還憑添嫌隙,還是多瞧瞧正主兒吧,大活人擺在這兒,靠自己他未必不能查出點什麽來。


    “不給他敷些燙傷膏嗎?”封莫修探過頭問道。


    “等等再說。”張保全指了指床上的碎屑,“看到了嗎,這全是剛才這一會兒蛻下的死皮,他現在的恢複力異常旺盛,藥敷了也是白敷,根本滲透不進肌理。等等看吧,如果恢複力能一直保持這種程度那根本不用我插手,他自己就能痊愈,如果降下來了我再給他用藥。”


    說到這兒,張保全轉過頭古怪的看著封莫修:“修為越高藥石越難起效,這點你最清楚,有些事你不想說我也不問,我隻問一件事,他現在到底什麽修為,神藏還是具形?”


    封莫修一怔,有些錯愕:“老鬼,你關注的點有些不一樣啊,你不奇怪他怎麽怎麽快就修煉到先天?”


    “這有什麽奇怪的!”張保全白眼一翻,理所當然的道,“這孩子從小到大多少靈丹妙藥堆著泡著,換做旁人早堆成先天了,他雖然煉化不成內力,但藥性也沒全浪費,十分藥性至少有三四分滲透進肌肉骨骼沉積下來,要不你以為他的身子骨怎麽那麽壯!日積月累下來,他體內的藥力已經積累到了一個很恐怖的程度,隻要有機會轉化為內力,輕輕鬆鬆的就能修至後天境圓滿,修到先天境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嘛!原先我還擔心藥力太足會引發其他病症,想找個時間給他調理調理,再想個能讓他自己就能按時宣泄的辦法,現在好了,問題解決了!”


    封莫修想起一事,恍然的“哦”了一聲:“原來那段時間你老問我借房中術的秘籍是幹這事兒啊!”


    張保全不屑的哼了一聲:“你以為呢?還不都是為了你寶貝兒子!”


    陳定也笑著插嘴:“那會兒你總讓我幫你搜羅春宮圖,搞得我以為你...唉,當時我還找侯爺讓他請夫人幫你尋門親事來著,難怪你兩次都沒點頭,原來是誤會了,你早說啊!”


    張保全老臉微微一紅,眼中劃過一抹心虛,梗著脖子叫道:“說什麽說!你們一個兩個自己心思不幹淨便把老夫想的跟你們一樣,老夫何許人也,是那種人嗎?!”


    封莫修笑容曖昧:“陳定搞來的東西我都看過,是精品,但無關修行...”


    張保全差點沒嗆死,狠狠刺了一眼:“別岔開話題,說,他到底什麽修為?”


    “靈識期。”封莫修實話實說。


    “不可能!”張保全口水都噴出來了,指著封知平叫道,“老夫沒瞎,這種恢複力等閑的神藏後期都未必有,你跟我說他是靈識?!”


    封莫修一臉無奈:“你是沒瞎,修為也夠,所以你應該知道,他真的是個靈識,一個比較特殊的靈識。”


    “比、較、特、殊?!”張保全拔高嗓門。


    封莫修點點頭:“嗯,也不算多特殊,就是恢複力強一點。”


    “強、一、點?!”嗓門再度拔高,張保全開始磨牙了。


    “大驚小怪。”封莫修不滿的指指一旁,“噓,小聲點,別吵到我媳婦。”


    張保全咬了半天呀,重重吐出一口氣:“老夫要不是修養好,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封莫修挑眉:“你打得過我?”


    張保全冷笑:“打不過,但我能救你媳婦。”


    封莫修瞬間垮了臉,舉起雙手討好的湊臉過去:“打,隨便打!我一個夠不夠?不夠還有老陳!”


    陳定眼角嘴角齊成八字,上前一步,默不作聲。


    “滾滾滾,都滾,退遠點,惡心死了!”


    張保全一通亂揮,兩人雙雙後退,封莫修摸著自己的臉得意洋洋:“什麽惡心,你是嫉妒老子長得比你俊,年紀比你大看著卻比你年輕好幾十歲吧?”


    張保全無語,封莫修卻不算完,轉頭瞅著陳定搖頭歎氣:“陳定啊,你也老了,記得當年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嘴巴子上才剛長絨毛,現在眼角的皺紋都能夾死蚊子了,唉!要勤奮啊老陳,千萬別懈怠,等將來修成武魂,你還是有機會重複青春的。”


    言罷,沉重的拍了拍陳定的肩膀,饒是陳定定力十足見怪了主子的無恥,此刻也止不住眼角直抽,無力的低下頭眼不見為淨。


    “你不用打岔,咱們三個誰不知道誰,老夫不會出去亂說的。”張保全冷不丁說道。


    封莫修笑容一僵,看了他一眼,含笑點頭。


    “所以,你介不介意我...”張保全兩眼放光的搓著手。


    “介意!”封莫修重聲打斷,果斷又堅決。


    “我還沒說完呢!”


    “不用說了!”封莫修朝牆邊的瓶瓶罐罐一指,“別以為老子不知道裏麵泡的什麽東西,蟲蛇蛤蟆什麽的就算了,老子全當你泡酒,動老子兒子?沒門兒!不隻平兒,誰都不行,別忘了你當年為什麽遭人排擠,還幾次遭人刺殺,要不是老子你早死了!老子最後悔的就是把黃泉的那些資料拿給你看,要不你以為不至於瘋成現在這樣。張保全,老子把你當兄弟才最後提醒你一次,別把自己混成香居客,老子不想將來有一天不得不親手宰了你!”


    “老夫才不會成香居客,老夫是有原則有底線的。”張保全辨了一句,沉默半晌,歎了口氣低聲道,“但不得不說,香居客確實是個奇才,老夫鄙視他,卻也不得不佩服他。”


    封莫修不屑的擺了下手:“拉倒吧,他再厲害走的也是旁門左道,修行沒有捷徑可走,隻能靠自己一步一步的紮實前行!這話以後不準再說,聽到了嗎?要是傳出去讓詹王府的人聽到了,趕明詹家就得來提你!”


    張保全表情一緊,鄭重點頭,這話確實不能隨便亂說。


    封莫修想起一事,眯著眼湊近跟前:“老東西,告訴你個好消息,香居客現身了,我正在查,將來不是沒有機會讓你親自‘審問’他一次。”肥貓吧


    張保全愕然:“現身了?哪兒?他真的還活著?”


    “活著。”封莫修陰沉著臉點了下頭,“平兒流落在外時,那狗日的不知接了誰的單要殺平兒,還好平兒福大命大,有自保之力還有貴人相助,這才沒讓那狗日的得逞。雖然他沒有直接露麵,但根據平兒的描述和連五近期傳迴的消息來看應該是他沒跑,連五已經撒下天羅地網,隻要那狗日的冒頭老子就親自過去會會他,老子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吃了熊心豹子的敢動平兒,一而再再而三,把平兒的動向摸得清清楚楚,消息比老子還準!”


    “旁人我不管,香居客盡量活捉。”張保全看了封莫修一眼,怕他誤會,解釋道,“這不是我私心作祟,主要是為了夫人。這些年我一直在琢磨夫人的病症,沒有直接證據,但直覺告訴我夫人和平少爺的病症都跟黃泉脫不了幹係,香居客是黃泉的首席藥師,從他嘴裏肯定能套出很多有用的東西。”


    “嗯,知道了。”封莫修沉著臉點頭,突然聽到背後嚶嚀一聲,他頓時跟中箭一樣渾身僵硬,脖子一點點轉動看向身後。


    盛樰迷糊的坐起身,頭昏沉沉的,還有點痛。


    她抬手去揉,誰知越揉越痛,遲鈍的大腦在疼痛的刺激下一點點清醒,她終於發覺揉的部位微微凸起,好像是個包。


    包?


    包?!


    觸電似的看了自己一遍,見自己衣冠齊整就是躺得有點皺,頓時鬆了口氣。


    待看到屋裏站著的人和躺在另一張床上少皮沒毛高度疑似自己寶貝兒子的人形物體時,剛鬆下的氣瞬間又提成滿圓,尖叫一聲撲下床。


    “平兒!!!”


    封莫修趕緊上前扶住,盛樰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撲打。


    “滾!你給我滾!”


    封莫修苦笑連連,迴過頭幽怨的看了張保全一眼。


    張保全白眼迴應,暗道老夫隻是熏了點安神香又不是下了迷藥,醒不醒的關我何事。


    盛樰掙脫不開,又確實腿腳發軟,索性任某人扶著,一路跌跌撞撞的撲到封知平床前,伸手想摸,卻無處下手,隻能縮迴手捂嘴痛哭。


    “兒啊,我的兒啊,你怎麽這麽命苦啊!你那狠心的缺肝少肺的狠毒父親怎麽把你傷成這個樣子了,不過了,嗚嗚嗚,我不過了,現在娘就帶你走,咱們迴京城,去找你外公外祖,咱再也不迴來了,嗚嗚嗚嗚嗚!”


    “缺肝少肺的狠毒父親”在旁邊一臉尷尬,聽到盛樰要迴娘家頓時慌了,趕緊蹲跪在旁邊哄道:“夫人別慌,平兒沒事,就是樣子慘了點,鬼手張檢查過了真沒事兒!”


    轉頭找張保全作證,誰知鬼手張和陳定早悄悄退了出去,連兩一側小床上的喬秀也抱了出去,屋裏就留他們一家三口。


    草,不仗義!


    趕明斷了你們的用度,讓你們棄老子不顧!


    封莫修心中大罵,迴過頭迎麵就是一巴掌,這迴記著醒沒反擊也沒躲硬生生受了,見老婆大人不算完,這才趕緊抓住她兩隻手固在身上。


    “別打別打,有火聽我說完再發!你聽我說,平兒啊...”


    “呸!”


    一口唾沫仙女散花,盛樰氣急了,什麽形象都不顧了。


    唾沫星子飛在半途就被火氣蒸沒了影子,封莫修見盛樰的小嘴又抿了起來,無奈之下隻能封了她的穴道將其定住,鬆開手好的一頓作揖賠罪後解釋道:“夫人啊,你別生氣也別著急,聽我說,平兒真沒事,我那是在考教他武功,同時也是在幫他泄火。”


    掩去劍種的部分,將張保全說的藥性積累結合其他自己引申杜撰的東西囉囉嗦嗦的說了一通,極力證明自己真沒害兒子的心思,之所以看起來這麽慘主要是封知平“火力太旺”,與他的預判不符,所以才“小小”的失誤了一下,下手重了那麽“一點點”。


    兩人一個說一個聽,都沒發覺旁邊躺著的人眼皮子動了兩下。


    封知平是疼醒的也是被吵醒的,一醒過來就發現老爹在天花亂墜瘋狂甩鍋,老媽一言不發不知是信了還是被定住了,偷偷睜眼瞧了一下感覺後者可能性更高,聽老頭子髒水潑得衝天高,心裏來氣,可想了想,他決定還是繼續裝死。


    兩口子吵架,被兒子撞破,多尷尬?


    老頭兒不殺人怕也得狠狠折騰自己一頓,在無力反抗的情況下,還是明哲保身吧。


    沒入劍種內的意識不知何時縮了迴來,一切恢複原狀,之前被抑製住的痛苦紛至遝來,全身從頭到腳從內到外又疼又癢,天知道他費了多大的毅力才忍住了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不能多想,越想越難受,他隻能將注意力重新轉迴耳畔那無恥的“誣告”上,越聽越氣,直想拍床而起痛斥老頭兒無德。


    合著自己挨了一頓飽揍,他一點兒責任沒有?


    還有娘親挨的那記頭槌,你咋一點不提?


    無恥,太無恥了!


    不知是氣的還是沒休息夠,不知不覺,他又睡了過去。


    這一覺天昏地暗,再睜眼時天光大亮,人已不在鬼手張那滿是藥味的屋子,封知平眨眨眼,轉動眼球仔細看了看,終於確定自己真迴了自己的窩。


    無憂閣,他自己的院子,他長大的地方。


    封知平苦笑,迴家一個多月了,可直到現在他才第一次踏進自己的房門。


    不對,不是踏,他這狀態肯定是被人抬進來的。


    不管如何,自己總算是迴來了。


    千好萬好,都不如自己窩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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