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叔沒騙人,荒村真的是荒村,屋舍大部分都隻剩斷壁殘垣,餘下的幾間也破敗不堪,不是少頂就是缺牆。


    尋了間最完整的落腳,趙康三人押著俘虜快步離去,緩過氣的老顧幫著簡單收拾了一下,點起火堆,取出幹糧架上熱著,這才坐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村子的過往。


    “這裏原本叫牛家村,是牛哥莊牛員外家分家分出來的,起初還算富足,後來鬧匪患衰敗了,正經村民都遷走了,這裏成了土匪的落腳處,所以被當地人稱為土匪村。”


    “是神龍寨嗎?”封知平問道,想想名字就好笑。


    一個加起來不到五十口人的匪寨竟然起名神龍,該說土匪頭子沒文化呢,還是心太大呢,黑龍也比神龍切題啊!


    顧慮擺手:“不是神龍寨,神龍寨是十幾年前才建的,我說的土匪更早,大約四五十年前吧。當時這裏可亂了,能叫出名堂的土匪就有十幾路,其他零散的小盜小匪不計其數,多虧牛員外家底厚人手足,要不牛哥莊也得敗了不可。”


    封知平納悶兒:“這破地方怎麽聚了這麽多盜匪,我看這條道也不好走,來往的人應該不多吧,他們有買賣做嗎?”


    “那是現在,以前這條道可熱鬧了。你們不是要去大丘山嗎,那你們應該知道大丘山有很多礦藏,至今還在開采,東、南兩條官道是後來才通開的,以前可沒有,往雲嶺山脈運貨都在走這條道,來時那些石子路和爛泥路看到了吧?就是那時候滿載的大車往來輾出來的,你看看那些路壞成什麽樣就知道以前有多少車馬通行了。”


    想想來時的路途,幾人都深以為然的緩緩點頭,尤雙兒看了一路山景最是清楚,補充道:“我之前看到幾處懸崖下麵有好多摔壞的車架,還奇怪呢,原來是那時留下的啊!”


    “可不是!”


    老顧談興正盛,點了袋旱煙吞雲吐霧的說道:“那些車都不是一般的車,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有些還是鐵打的,據說都是有仙氣兒的好材料,我這車根本沒法比,所以那麽高摔下去才沒徹底散架,好些個留了下來,過了幾十年也沒怎麽腐爛。聽我爺爺說,拉扯的馬也不是正經馬,都是妖怪馬,有些太重的車子還用的獅子老虎熊,據說還有會飛的。總之啊,那時這條道可熱鬧了,路匪也熱鬧,不過他們隻敢打劫普通人,你們點蒼山這種武林高門可是萬萬不敢動的。”


    老顧用詞有趣,封知平險些笑出聲來,心想原來在普通人眼裏混了妖血的馬都是不正經的,仔細想想似乎也不算錯,誰讓你大好的良家母馬不正經嫁人,非得找個妖獸瞎樂嗬呢?


    “後來呢,為什麽都走了,是因為通了官道了嗎?”


    老顧想了想:“也不全是,聽我爹說當時最大的一夥土匪犯了大事,惹怒了朝廷,朝廷派了五千雄兵剿匪,前後三年殺得這裏的匪徒一個不剩,好多跟土匪有牽扯的土豪鄉紳也遭了秧。早先這附近還有兩個莊子,都因為跟土匪有關而被一並發落了,現如今隻剩下牛哥莊一個了。”


    封知平狐疑:“其他莊子都有牽扯,唯獨牛哥莊沒有,牛哥莊真那麽幹淨嗎?”


    “這就不清楚了,不過牛家的人一直都很聰明,最近兩代的牛員外也都厚道,他手下的莊戶豐衣足食,還有免費的學堂上,孩子有機會科舉出仕,風評一直很好。”


    老顧磕了磕煙灰,正色道:“對了,提醒你一下,剛才這些話跟我說說便算,去了牛哥莊可千萬別提,小心人打你。”


    封知平趕忙應是,心道牛家還真得人心,牛員外在這一畝三分地跟土皇帝沒啥兩樣了。


    吃喝一番,眾人各自休息,原以為天黑趙康他們才會迴來,誰料剛閉眼沒一會兒,三人就風塵仆仆的迴來了。


    “怎麽了?”封知平看了看他們身後,“那兩個呢?”


    “留下了,沒必要帶著他們了。”趙康陰著臉說道。


    封知平發覺古怪,不等文,老董就黑著臉講述起來。


    原來三人全力疾行,老董和趙康一人一個提著兩個修為不濟的劫匪,不到半個時辰就趕到了神龍寨,本想著可能會有一場惡戰,誰料到底才發現物是人非,神龍寨沒了。


    “全死了。”老董麵沉如水,“我們裏裏外外檢查了兩遍,一個活口都沒有。屍首裏還有兩個孩子,看模樣也就五六歲,一個攔腰斬,一個腦袋沒了半邊,我特意看了看傷口,又快又穩,下手的人一點猶豫都沒有。”


    雖說是匪窩,可被人滅了門,而且連孩子都不放過,一群人都心生戚戚,尤雙兒更是義憤填膺。


    “無恥,卑鄙,太惡毒了!誰幹的!”


    沒人迴答,但都隱約猜到了答案。


    封知平瞥了她一眼,直奔重點:“那個二當家呢?”


    “也死了。”徐昊說道,“我讓那兩個人仔細辨認過,確實是二當家,得虧他們熟悉,換個稍陌生點的根本認不出來。”


    封知平心中一動:“毀容了?”


    “是分屍。”徐昊一副想吐的樣子,肅聲道,“我仔細查看了下,他至少被人砍了二十三刀,對方出手極快,二十幾刀一氣嗬成,刀刀兩斷,收刀後他才散成碎塊掉在地上,拚都拚不起來。幸好他的腦殼還算完整,上麵有條疤,那兩個家夥就是靠這條疤認出他的。”


    封知平倒吸一口涼氣,第一時間想起了遇到胖神仙似的情形,那是要殺自己的歹徒也是被分屍,絕對比二當家死的還慘,推想過來,他也有點想吐。


    “你們就把那兩人那麽留下了?”尤雙兒問道。


    趙康理所當然:“不留下,難道帶迴來啊?”


    “可是萬一歹人迴來了,再把他倆殺掉怎麽辦?”雖說是劫匪,但總歸是兩條人命,尤雙兒心有不忍。電子書坊


    趙康淡聲道:“我不殺他們就不錯了,假慈悲的事我從來不做。”


    “你!”


    尤雙兒大怒,老董趕忙解釋:“是他們自己要留下的,說畢竟兄弟一場,無論以前如何,死後都兩清了,他倆不忍他們亂屍荒野,所以要替他們收屍。”


    “那以後呢?以後怎麽辦?”尤雙兒問道。


    趙康心情差極,冷哼一聲便要諷刺,封知平攬住,皺眉道:“咱們又不是他們爹媽,以後如何關咱們何事,別忘了之前他們還想劫殺咱們呢。”


    “可他們都說了盜亦有道,不濫殺無辜的!”


    “他們說了你就信?他們說自己是菩薩,你是不是還得頂禮膜拜?”


    封知平語氣嚴厲,見女孩表情可憐,心有不忍,歎了口氣:“想想迷龍山,他們跟黑骨崖、血刀門的人沒什麽兩樣,而且更惡劣。你覺著他們可憐,那那些被他們打劫的人呢?就算他們沒殺人,可那些人丟了家產財務,迴去會不會賣兒賣女自尋短見?所以沒什麽可可憐的。人都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既然選了那條路,果就得自己受著。也是他們運氣好,積了德,這才躲過了一場禍事,比起死掉的那些人,他們已然很幸運了。”


    尤雙兒低下頭沉默不語,封知平暗暗一歎,沒有再多說什麽。


    暖雙兒向來是心軟的,表現得再嬌蠻再彪悍再不講理也改變不了內裏的柔軟和善良,況且她的蠻橫基本都是對於他,封知平很清楚她是在掩飾自己的羞喜,因為他有時也會一樣。


    她的善良讓她很懂得原諒人,很少記仇,這點跟封知平完全不同,封家家訓有仇必報以牙還牙,封知平從小熏陶向來貫徹,是堅決的擁護者。


    倘若現在出麵的是冷雙兒,那結果就不同了,冷雙兒雖然外冷內熱,可她的冷很少有人破得開,據封知平所知目前隻有韓仙子做到了,他自己做到了一半,而她的父母應該和自己差不多,可以溝通但無法像仙子那樣融洽自然,否則也不會千裏迢迢把她送到韓仙子座下了。


    如果是冷雙兒,她一定會殺了那兩個人,當初自己不過一句玩笑便引來殺身之禍,何況動過手的劫匪呢?


    可憐?


    冷雙兒不會考慮這個問題,她隻會考慮這個人是否有威脅,是否需要清除。


    可不可憐,是不是可以饒一命都不重要,凡是威脅過自己的都要剪除,她最優先考慮的永遠都是兩個自己的安危,目前為止也就父母、韓仙子以及封知平能讓她破例,所以封知平很喜歡暖雙兒,但感覺冷雙兒更對自己的脾氣。


    看了倒胃口的東西,也沒心情吃喝了,一行人拾掇拾掇滅了火,再次上路。


    半道上,收拾好心情的尤雙兒終於想起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趙康、老董和徐昊都是摸過屍體的!


    “停車!你下去洗手,最好把外袍也換一下!”


    趙康穩坐泰山,笑的風輕雲淡,懶洋洋的說道:“你覺著我這麽斯文的人,會幹那糙活?”


    尤雙兒瞠目結舌:“你,你不會一直幹看著吧?”


    “當然!”趙康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從懷裏摸索出千裏鏡,“而且站的很遠,用這個看的,我可是很愛幹淨的人。”


    尤雙兒無語,扭頭看向封知平:“他這麽無恥,你們是怎麽忍下來的?”


    封知平苦笑,不知該怎麽迴答,趙康微笑著給出答案。


    “很簡單,忍著忍著就習慣了,等哪天我要是不這樣了,他們反倒會不習慣的。所以為了他們好,我會堅持下去的,請您放心。”


    尤雙兒:......


    封知平:......


    “聽不下去了!”外麵傳來老董的叫罵聲,“你個不要臉的小白臉,看老子不吐你一身!”


    緊跟著是徐昊的焦慌聲:“路,看路!”


    “別拉我,我要進去吐給他看!”


    “車,車!哥,我求你了,車...”


    車子很狠一顛,封知平險些咬到舌頭,腳撐著地麵使勁靠坐,無力的苦笑。


    佳人在側,好友環繞,這是多麽美妙的旅途啊,讓人恨不得...


    “牛哥莊怎麽還沒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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