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狀態不佳,慶功宴封知平沒去,隻請周夏冬派人幫忙送點夜宵,強撐迴屋送別眾人,撲在床上倒頭就睡。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再睜眼時已是深夜。


    無思無夢的酣眠效果極佳,坐起身使勁抻了個懶腰,渾身上下道不盡的清爽。


    “這覺睡得舒服,我睡了多久,不會好幾天吧?”


    咂咂嘴,摸著咕咕作響的肚皮想去看看屋角的漏刻,剛轉頭,就見一雙清冷的眸子一眨不眨的凝視著自己。


    “媽呀!!”


    嗷嚎一聲,伸手要去抹劍,結果摸了個空。


    “劍呢?!”


    心下一驚,可這一緩的功夫人也冷靜的下來,瞪大眼睛借著燭光仔細一瞧,封知平一臉無語。


    “傻妞,你不是迴去了嗎?大半夜的不睡覺跑我屋來,你想幹嘛?告訴你,我可是正經人!”


    尤雙兒沒說話,手指輕輕撫過劍刃,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劍竟然到了她的手裏。


    壞了!


    心裏一個咯噔,臉上不動聲色,封知平嬉皮笑臉的伸手去拿:“喂,取而不問是為偷,懂不懂?快給我,別給我摸壞了。”


    手伸到半途僵住了,因為劍鋒頂在了咽喉。


    眨眨眼再仔細一瞧,封知平心裏暗罵晦氣,剛睡醒反應遲鈍,眼前這個冷冰冰的人兒哪會是那個傻丫頭,可不正是時刻惦記著他小命的冷丫頭嘛!


    “冷靜,冷靜,有話好說!你喜歡就送給你,一把劍而已,這都不是事兒,來,先把劍放下。”


    捏著劍刃往邊按,沒按動。


    加點勁兒,劍動了,不過是往前挪,離咽喉更近了。


    輕吸一口氣定定神,封知平說道:“咱有言在先,暖丫頭跟我說她與你已經談好了,你不能殺我。要是我有個三長兩短,小心她跟你拚命!”


    尤雙兒眼神一冷,斟酌良久,劍緩緩移開。


    “你這種登徒子,就該一劍殺了幹淨,也就她那憨直的性子才會被花言巧語所迷,喜歡與你親近。”


    “什麽花言巧語,我這叫真心換真心,可不是...”


    封知平辯解,劍又挪了迴來,心裏大罵卑鄙,臉上堆起大大的微笑。


    “對,就是花言巧語,你說啥都對!”


    劍再次挪開,尤雙兒收迴麵前曲指輕彈,待鳴音幾近消散時,淡聲問道:“你的劍,為何廢了?”


    封知平一窒,就聽女孩連珠炮似的繼續問道:“今日你的勝算本不到兩成,為何會愈戰越勇?最後那一劍明明是先天之力,你為何使得出?是功法,還是其他緣故?還有那日,你明明不學無術卻能辨出寶物,又是為何?”


    該死,果然被她察覺了!


    封知平心裏叫苦,嘴上笑道:“不學無術過分了吧?我是學識少,但也不是啥都不懂,真要什麽都不懂你覺得我能說得那般準確嗎?”


    尤雙兒冷哼一聲:“收起你的嘴臉,你騙得過她,騙得過別人,但休想騙過我!那日考教,你說的不僅僅是準確,而是透徹!除了馬師叔,唯有鑄器之人才能了解得那般清楚!”


    見封知平默不作聲,尤雙兒站起身,斜劍指地。


    “還有今日,你起初明明遠不如孫寶才,連正麵交手都不敢,可後來卻越戰越勇,竟與他拚了個旗鼓相當!我原以為你是練了那種可吸他人內力的歹毒功法,可看了你這劍我才發覺不是。雖然匪夷所思,但我還是相信自己的猜測,你,是修了一種可以吸收劍內靈力的功法,所以才能創造今日這般奇跡,對不對?”


    傻傻看著尤雙兒,封知平一個頭兩個大。


    同是一個人,冷的這位也太聰明了吧?


    “你不承認沒關係,我還有證據。”


    微微昂起下巴,尤雙兒眯著眼冷笑道:“迷龍山內,你費勁心思搜羅寶兵刃,為了它們甚至連命都不顧。之後我從中作梗,讓你隻從那些兵刃裏取了五件,自那以後你一有機會就背著我們演練招法。我原先還奇怪你為何如此著緊外功而疏忽內功,現在看來你並非疏遠,而是就在練功!用它們的靈力,修你的內力!”


    “你跟蹤我?!”封知平渾身發冷,梗著脖子道,“我沒有!你自己瞎想的東西別亂往我身上安!”


    “沒有?”


    尤雙兒輕笑,手腕一震,手裏的劍頓時悲鳴一聲斷為數截,碎塊掉在地上叮當作響,每一聲都如一記耳光狠狠抽在封知平的臉上。


    “這把劍廢了,當初那幾柄刀劍你一柄都沒有帶出來,想來,也是一樣吧。”


    看著女孩清冷而自信的淺笑,封知平深深一歎。


    瞞不過去了。


    這丫頭知道得太多了。


    當初被馬尚頑質問時,自己向她投去的求救的目光的那一刻就該料到會有今天這種結果。


    自己並非沒有想過適當坦露,說辭都準備好了,隻是那對象,不該是眼前的這個她。


    “能叫她出來嗎?”封知平問道。


    “她累了,在休息。”尤雙兒緩緩落座,冷眸一掃淡聲道,“我與她同為一體,說與誰聽,都並無分別。”


    “那你們誰是姐姐?”


    “當然是我!”


    尤雙兒立刻應道,語氣明顯是在強調,待看到封知平的眼神時省過味來,素來冷傲的麵色竟泛起一抹霞色。


    “少岔開話題,迴答我的問題!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什麽嘛,原來也是個傻妞,再聰明也是同一個人,不過這張小冷臉還真能唬住不少人。


    封知平心裏偷笑,見女孩眼神不對頭像要吃人,趕緊擺出一臉嚴肅,正色道:“天賦異稟,僅此而已。”


    凝視著封知平,尤雙兒的眉頭一點點蹙起,良久表情一鬆,眼中泛起一抹讓人揪心的朦朧。


    “我與她同為一體,你說與她她也會說與我聽,為何你隻信她,不信我?”


    我去,不是吧,你也會用哭這一招?


    輕輕打了個寒顫,封知平無奈的聳聳肩:“大姐,不是我不信你,你自己想想咱倆每次見麵啥情況。第一次,你大半夜的從天而降差點沒掐死我;第二次,我好心相幫卻差點被你削沒了鼻子;這次更厲害,你大半夜闖我房間,拿著我的劍指著我的喉嚨,還把劍給我毀了,你讓我怎麽信你?”


    “可我與她同為一體...”


    “一體也不是一個人!她嬌憨可愛,你冷若冰霜;她待人以誠,你處處提防;她很想與人親近,你卻拒人於千裏,我算明白韓仙子為何不讓她與人接觸了,不是她的緣故,都是因為你,是你把她搞成了孤家寡人!”


    “我...”


    “怎麽,又想殺我?怕你啊!”


    封知平豁出去了,跳下床拿過剩下的那把水行靈劍扔了過去。


    “拿著,今天就算死我也得把話說完!告訴你,我是很喜歡另一個你,因為我心疼她,我比誰都清楚她的寂寞和無奈!你以為你修為高就能逼迫不如你的人,視之為草芥,她修為不比你差多少,她怎麽不這麽做?從打見麵開始,她想的一直都是怎麽幫我,你知道她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嗎?”


    尤雙兒默不作聲,封知平也沒理她,迴想著初見的場景露出微笑。


    “她說,這位壯士,你想成功嗎?”


    尤雙兒嗤笑:“那是為了拉你入夥,起因僅僅隻是一個可笑的賭約,甚至連賭約都算不上,連那套說辭都是別人編撰的,目的就是耍她,可笑她全然不知竟當了真!”


    “那又怎麽樣?方式再可笑,她的心也是好的,你知道多少散修想尋一個出頭的機會而不得嗎?她給了我們機會,並借此滿足一些親近他人的願望,她在努力讓自己快樂,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可你呢?幸虧那晚常師兄在,否則你又會親手將她變迴孤家寡人!”


    “對了!”豎起一根手指,封知平淡聲道,“糾正一下,那套說辭確實是別人針對她編撰的,但目的不是耍,而是逗,耍和逗的區別你肯定明白,但你體會不到!”


    尤雙兒沉默片刻,辯解道:“我是為了她好!人心險惡,若事事都像她那般全無防備,將來必成大錯!待人以誠?嗬嗬,這話沒錯,但還有一句話叫‘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人心,人心,這世上最不可能的便是人心!”


    封知平愕然:“丫頭,你才多大,心思就這般晦暗?”


    “你不也一樣嗎?”


    尤雙兒冷笑,站起身貼到封知平麵前。


    “你與她說的那些話,她都說與我聽了,那些話她聽不出味道,我卻聽了個明白。你是身邊的人要殺你,逃難中遇到了我們,這才順水推舟入我點蒼,目的就是避難!待人以誠,你倒是待人以誠,可結果呢?他們不一樣要殺你嗎?!”


    封知平啞然,這丫頭太聰明了,他討厭跟聰明人說話。


    後退半步,他皺眉道:“就算你說的對,那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你不能因為一個惡人就無視其他好人的存在!我不知道你經曆過什麽,但你不能因此就懼怕與人接觸,是,這樣看起來格調很高,其他人看你都跟仙女兒似的不著煙火,可實際上呢?看看你身邊,除了你父母和你師父,還有一個人是真正關心你,在你遇到困難時肯幫助你的嗎?!”


    尤雙兒傲然一笑:“我不是怕,我隻是不需要!”


    “可是她需要!”


    封知平大吼,尤雙兒一窒,沉默下來。


    “她還有我。”良久,尤雙兒抬起頭,目光堅定,“我與她同為一體,可以永遠陪著她。”


    封知平歎了口氣,輕聲道:“就算如此,可她,快樂嗎?”


    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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