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流水聲被喊殺聲淹沒,常佳康第一時間組織散修後撤,可還是被對方越咬越緊。


    一個散修被人追上,好不容易尋到機會抽身出來,不料還有人隱在旁側緊盯著他,一時不察被砍翻在地。


    人已重傷,可對方仍不肯停手,幾人合圍一起補刀,直把那人砍得腸穿肚爛紅黃滿地才罷休,舔著唇上的殘血獰笑著尋找下一個目標。


    他嗎的,要不要這麽絕!


    封知平看在眼裏,心又怒又冷。


    他記不得那人的名字,隻記得姓方,是伍伯的同鄉,之前一起跪伏於地懇求點蒼山相助,沒想到短短三個時辰之後就死在了這裏,沒福分看到冤情昭雪的那天。


    而這僅僅隻是一角。


    點蒼山這一路的人馬總計十五,除了封知平修為最淺,其餘無一庸手,論實力絕對不弱。


    奈何有心算無心,流雲派糾集了包括血刀門在內的多家人馬,雙拳難敵四手,兩倍於己的巨大差距讓勝利的天平從開始便倒向了對方。


    他不知道常佳康此時的心情,他隻知道自己很惱火,換做他,對方剛露麵的時候就會直接撤走。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先把命保住不比爭一時意氣更重要嗎?


    何況明知對方不要臉,還抱著幻想跟人擺規矩,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嗎?


    現在可好,說什麽都晚了。


    “唉,死要麵子活受罪!”


    暗罵一句,餘光瞧見剛放倒一個對手的尤雙兒想主動殺過去,封知平心情更差,閃身過去將其拽住。


    “迴來,找死啊!”


    “你幹嘛!”


    尤雙兒大為光火,封知平比她還火。


    “傻子,你睜眼好好看看,前麵一堆人你進去還想出來?跟著我,現在能跑一個是一個!”


    好心沒換來好果,尤雙兒怒斥:“懦夫,我點蒼山沒有逃兵!常師兄還在裏麵,我要去幫他,放開我!”


    封知平氣了個半死,正要大罵一頓教教丫頭什麽是戰略性撤退,忽覺身上一冷,側目一看,一個麵相猥瑣的男子盯上了自己,那雙鼠眼分外眼熟。


    “是他!”


    五天前的記憶翻騰起來,那天正是此人叫破了自己的好事,並且還不斷撩撥他人圍殺,若非馬尚頑及時趕到,自己和尤雙兒都得命喪當場!


    見封知平望來,鼠眼男陰冷一笑,矮身衝了過來。


    “來得好!”


    封知平眼神變冷,瞬間沒了撤走的心思。


    他想跑可不是因為膽小,而是遵循兵法暫避鋒芒,現在冤家路窄仇人都主動送上門了,那還跑個屁,殺了再走不遲!


    “幫我!”


    招唿一聲,人已仗劍躥出,眼見還有七八個身位時鼠眼男雙手一抖甩來兩道寒芒,封知平腳步微錯連挑兩劍擊飛暗器,再看時竟失去了鼠眼男的蹤跡。


    “左邊!”


    尤雙兒急聲提醒,封知平想都不想側劍擋格,叮的一聲手腕巨震人也被平推開去,剛移開半個身位還不得調整身形,一條銀蛇又自下路乍現直奔小腹。


    千鈞一發,他猛縮腹部身體折成個“人”字,刀刃劃破外衫險之又險的一掠而過,人麵沉如水不退反進,在脫險的瞬間連點三劍。


    十幾年反複苦練的劍法得內力之助恍若同時刺出,鼠眼男隻覺一朵銀色的三葉草自眼前綻放,臉色大變,雙刀急迴護住身前,步伐一轉抽身疾退。


    “幫忙!”


    刀劍相交,劍花消散,封知平招唿一聲,劍交左手。


    “該死!”


    見封知平右臂不自然的微微顫抖,鼠眼男心中懊惱,方才那一劍駭了心神讓他本能後撤,交手時才驚覺此人劍招犀利可內力不濟,是個蠟頭槍!


    想追擊,背後劍風聲已至,鼠眼男也不迴頭,一雙綠豆眼冷盯著封知平,右手刀反手一擋準確的架開了來劍,可人卻臉色大變,悶哼一聲踉蹌跌飛。


    半空扭身望向尤雙兒,鼠眼男滿臉駭然,眼見女孩虎著臉追擊過來心神大亂,惶恐大叫。


    “快來人,老子要死了!”


    兩把劍半途殺出擋住女孩,三劍交擊硬拚數記,來援的兩人手臂巨震急忙撤步化力,看著尤雙兒的眼神與鼠眼男一般驚愕。


    “準先天?這麽年輕?!”


    聽到兩人的話,封知平一怔,再看尤雙兒的劍無風自鳴隱有流光劃過,更是詫異萬分。


    幾日相處他早已了解清楚,尤雙兒修為不弱但絕非準先天,可此時種種跡象都表明她確實站在了先天境的門檻前,連寶劍的靈光都給激出來了,怕是距離修出靈識也不遠了。


    “你...”


    剛要問,女孩冷眼一掃,封知平立馬閉嘴。


    相同的身貌,截然不同的氣質,這不是任他戲耍的傻丫頭,而是那晚要取他性命的女魔頭!


    “哥幾個,咱們揚名立萬的時候到了!”


    鼠眼男舔著嘴角,眼神興奮,另兩人也露出惡毒的微笑。


    年紀輕輕就這般修為,此女定是點蒼山極重要的弟子,這種人平時想殺還得掂量下後果,此時則根本不用顧忌,隻要能活著離開迷龍山,殺了她不但不會遭到報複,還可大肆宣揚增添名氣!


    三人越想越興奮,不知誰先喊了一聲“上”,三條身影一躍而出,雙刀兩劍三路封來。


    “你站著。”


    封知平剛想幫忙,尤雙兒就冷冷的阻止了他,長劍平指主動迎上。


    眼瞧四人戰成一團,封知平咬著牙猶豫不決,終是不忍女孩孤身犯險,提劍上前相幫。


    誰知剛靠近,一抹寒風便自鼻尖略過,若非躲得快,鼻子定成兩截。


    “退下!”


    女孩冷喝,封知平氣得吐血,真想一走了之,可實在放心不下,便改為掠陣以備隨時策應。


    四人交手極快,眨眼數十招已過,女孩出手不落下風,可臉上已漸露頹態。


    她實力不俗,一對一定能戰而勝之,可以一敵三,終是托大了些。


    突然,女孩迴劍不及露出空門,鼠眼男眼睛一亮,雙刀化蛇尋隙刺去。


    刀尖即將臨身,女孩的臉冷到了極點,正要咬牙硬受,卻見鼠眼男怒罵一聲撤刀急躲。


    “混小子,人家不領情你還舔著臉插手,你屬癩皮狗的?”


    鼠眼男譏諷,封知平充耳不聞,一言不發劍招連遞,招招看似用老,可每一招都沒有擊實。


    連續打空的感覺讓鼠眼男煩悶欲惡,他知道封知平在揚長避短,也想擊實一次以力克之,可兩把刀無論怎麽加快都慢了半步,有幾次因為提速太過亂了方寸,險被尤雙兒所傷,這讓他越發惱火。


    “你們拖住她,我先收拾了這小子!”


    鼠眼男招唿一聲,抽身出來想將封知平引離戰圈,熟料沒幾步封知平便返身殺迴,根本不給他纏死的機會,氣得他咬牙切齒。


    或許是認清了現狀,尤雙兒沒有再次拒絕,任封知平融進戰圈,隻是出手時仍毫無配合之意。


    封知平惱火萬分,知道說出來也沒用,隻能集中精神盡力配合,勉強扳成了僵持的局麵。


    時間一點點過去,耳邊的廝殺聲愈演愈烈,先一步撤走的幾個人被堵了迴來,封知平不敢分神可還是止不住心冷,他們被徹底圍住了。


    若是無援手,自己的小命怕是...


    一分神,右肩血光迸現,創口不深可內勁擾人。


    封知平趕忙抽身平息氣血,鼠眼男不給機會,卻不想尤雙兒“良心發現”,兩枚飛針甩將過來將其逼退。


    “多謝!”


    封知平道謝,迴應的是一聲不屑的冷哼,世子爺暗翻白眼,平順好內息準備再上,耳邊突然傳來常佳康的叫聲。


    “大家堅持住!我已聯係上增援,不時將到,大家...嗯!”


    話未說完一聲悶哼,偷眼一瞧,那道熟悉的身影高高飛起,拖出一路血線。


    “增援?哼!等他們到這兒,見到的隻會是屍體!”


    牛猛的冷嘲讓剛剛提起的氣勢再次跌落,封知平心情陰鬱,待看到無動於衷的尤雙兒時,心裏又泛起一絲羞愧。


    少爺我可是封莫修之子,剛剛竟然慫了,真他嗎丟人!


    嗎的,拚了!


    牙關緊咬,瞅準機會,封知平一個箭步劍出如電,劍鋒直指老仇人。


    鼠眼男以為他又要虛晃一招,隨手還了一刀便將心神重新放在尤雙兒身上,熟料刀劍相交猛然擊實,封知平劍斷人飛,猝不及防鼠眼男也差點脫手,左路空門大開。


    “殺!”


    不用提醒,尤雙兒已然出手,三尺青鋒順隙而入。


    鼠眼男大駭,眼見避無可避隻能棄卒保帥,奮力挪身避開心口將肩窩送了上去。


    一劍得手,血光中尤雙兒就待橫切補刀,兩個幫手及時趕到將其逼退開去,錯過了斃命的機會。


    “死小子,我殺了你!!”


    鼠眼男徹底怒了,無視左肩重創,舉著單刀追殺過來。


    而封知平落地時就已經掉頭開跑,不是慫,是劍斷了。


    一番惡鬥,劍內剩餘的靈性早已抽幹,淪為凡鐵的劍在對方的刀下不堪一擊。


    被人追,劍還斷了,他的心情卻很好。


    拚死一擊創造機會,本以為會受重傷,熟料傷勢遠比想象的輕,他這才發覺自己的修為悄然增進,心情怎能不愉悅?


    “果然實戰才是最好的修煉,剛剛才多會兒的功夫就把剩餘的靈氣吸幹了,換成演武的話至少得一刻不歇的練上大半天!”


    心裏暗暗嘀咕,封知平衝上河灘,一眼就瞧見兩把無鞘長劍和一柄匕首好端端的靠在一塊大石頭上,頓時長鬆一口氣。


    “寶貝放在這裏都不知道拿,就知道打打殺殺,一群沒腦子的白癡!”


    左手抄起其中一把劍,轉身時右手一探反握匕首隱於臂下,剛轉過身就見刀光撲麵,橫劍一格人被震退到石頭上,腳下一絆向後跌坐。


    “死吧!”


    鼠眼男的小眼睛裏兇光大盛,短刀流星趕月緊追而至,看到封知平滿臉絕望,他心中鬱氣盡舒,快意至極。


    可就在短刀即將入肉時,封知平表情未變,看似震酥的左手卻突然將劍往地上一捺,身子平移開兩尺避過刀尖,右手暗藏的匕首彈射而出,在鼠眼男錯愕的眼神中一刀入腹。


    “你...”


    隻說了一個字,餘下的話就被接連的捅刺堵迴了嗓子。


    封知平一言不發,學著血刀門的作派連連補刀生怕人不死,直到鼠眼男眼神渙散的癱在地上無力的抽搐時才停手,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身上也多了不少口子,那是鼠眼男臨死反擊胡亂劃出來的。


    或許是疼過了極點,痛感比想象的要輕,可身子卻空蕩蕩的像被抽幹了力氣,一動也不想動。


    抹把汗準備處理下傷口,旁邊突然傳來一個氣若遊絲的聲音。


    “你...內力...怎麽...”


    封知平嚇了一跳,急忙撐起身子挪開些許,凝目一瞧鼠眼男胸腹都爛了竟還有氣在,一時極度無語。


    “嗎的,這都不死,你是蟑螂嗎?”


    “你的修為...怎麽...漲...”


    模糊不清的吐出最後一句話,鼠眼男氣絕,死不瞑目。


    封知平正想補刀呢,見狀還是拿刀戳了兩下確認死透才放下心,癱坐在地上從褲子上撕下布條包紮傷口。


    “讓你嘴欠,讓你賣我,我就不告訴你!奶奶的,早知道有這一出,就不把衣服給那丫頭了,現在可好,長褲變短褲,少爺的臉啊!”


    嘴裏碎叨著緩解壓力,耳邊忽然聽到一聲熟悉的佛號。


    “阿彌陀佛,青山綠水間竟有如此殺孽,實在大煞風景。各位施主可否聽小僧一句,放下屠刀,大家坐下來喝喝茶聊聊天如何?”


    尋聲望去,五個和尚不知何時站在對岸,為首的和尚手握禪杖腰間卻別著副竹板,正是有過一麵之緣的幽怨。


    封知平納悶兒,常佳康說的增援難道不是點蒼山,而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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