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偏西。


    距離擊發弩箭,已過了快2個時辰。


    堅持的過程太長之後,大家已能平常心對待,大部分人又迴去繼續準備排鉤。


    船上並非隻有一架床弩。


    左右舷各有一方,皆配了絞盤;船頭還有一副改裝強弩不帶纜繩絞盤,屬於護衛力量,可三箭同發。


    選擇放棄捕獵那頭幼鯨,陸長生心底還是希冀沒了母親的它能活下去。


    當鯨魚死亡浮出水麵,很有可能會招來鯊魚,白日裏它們就是來送菜,陸長生喜聞樂見,可夜晚這沒有探照燈的年代,豈不是任由它們黃雀在後?


    此時陸長生很是憂心,因為天色已是下午3-4點的光景,而鯨魚還沒浮出水麵。他不擔心鯨魚還能有什麽變數,而是擔心一夜過後,鯨魚還能剩下多少!


    “東家,您別擔心,剛才浮筒已經露出過一次,晃蕩了半天才下去,想來已是強弩之末!”


    大頭看出了陸長生的憂心忡忡,湊上來安慰。


    “唉,我並非擔心捕獵會出意外,而是入夜後引來鯊魚如何解決,若是運氣不好招惹來鯊魚群,啃咬一夜,咱們辛苦一趟還能剩多少肉帶迴去?!”


    “東家,這事小的早有對策!”


    陸長生訝異,


    “哦?快說說看!”


    “嘿嘿,這簡單的很,待鯨魚死後,咱將它拖到船舷邊上,咱放兩條小船下去,一是固定魚身子,二麽管他白天黑夜,拿長矛輪班守著,旦有鯊魚來咬,必叫它有來無迴!”


    “我靠,你這也叫辦法?”


    陸長生有罵娘的衝動,


    “大鯊魚不比成年男子小,在水中兇猛無比,就咱船上的那幾條應急小船,一個不小心被頂翻了,到時候人喂了鯊魚如何是好?”


    大頭這下也有些犯難,畢竟他也沒見過鯊魚到底長啥樣。


    可若是真的捕到手的鯨魚被鯊魚偷吃了,這也太特娘的憋屈了吧!


    陸長生突然眼前一亮,又在腦海裏想象了一番,這才露出笑容,


    “哈哈,大頭,不錯,雖然你剛才的辦法欠妥,不過卻是提醒了我,讓我有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可惜要辛苦他們咯!”


    大頭急道,


    “東家您快說,咱們出來捕魚還怕個甚辛苦,之前那吃不飽飯的日子才叫苦!”


    “這樣,待鯨魚上來固定在船舷之後,你安排兩條小船,吊放在半空中,裏麵放些吃食和被褥,預備些火把,輪流照亮鯨魚周遭,一旦發現有鯊魚過來啃咬,則叫起小船裏的其他人,讓他們投帶浮筒的長矛,一隻鯊魚來賞它一發,來十個賞十發,”


    說到這,陸長生嘴角露出了壞笑,


    “嘿嘿,到了明日咱再到處撈浮筒就是!”


    大頭眼神雪亮,


    “妙啊,妙啊,東家果然是最聰明的!”


    “嘿呦喂我的東家,您就是心腸太善咯,這叫哪門子辛苦?無非是值夜罷了,再說小船裏的矛手,您還給他們安排被褥,多體貼!”


    “東家我這就去準備人手,讓他們這會先去睡覺!”


    陸長生微笑點頭,對自己這個主意也是感覺很良好,扭頭朝繩索拉拽的方向望去,木桶時隱時現,卻再也不往下沉了,喃喃自語,


    “快咯!”


    果不其然。


    一刻鍾後,水麵泛起了大片白,巨鯨終於還是肚皮朝上,翹了辮子。


    眾人歡欣鼓舞,大頭招唿著人手轉動絞盤,纜繩被迴收,巨鯨也逐漸靠近了船身。


    陸長生建造的這幾條船皆是尖底船,采用隔艙法,既充當加強筋,又能確保即便某個艙室進水,依然能浮在水麵,駕駛台後置,蒸汽、風帆雙動力,平時根本用不到風帆,桅杆便充當了望塔用,船身外包裹了一層鐵皮,而且還塗了厚厚的防腐漆。


    整條船長100米,寬40米,已經接近鄭和下西洋的寶船了。


    而這條鯨魚呢,居然隱隱超出船長的四分之一!


    ‘這特娘的不會是藍鯨吧?!’


    陸長生目瞪口呆。


    眾人都知道船長30丈,當鯨魚順著船身固定,有了對比,大家都是如此表情。


    有個水上最先驚唿出聲,


    “天呐,這沒有10丈也不遠了吧!”


    “這得夠全村人吃多久,全是葷腥啊!”


    “怕是咱們整個文登也湊不齊這麽多肉食吧?!”


    大頭意氣風發,


    “特娘的,都別愣著了,下去一條船,把浮筒都取下來,別礙著老子晚上抓鯊魚!”


    “還有,趕緊的,放排鉤,咱們是1號船,就得雙豐收,必須把船艙也給填滿咯!”


    “是,頭!”


    “瞧好吧,頭!”


    眾人紛紛各行其是。


    陸長生很是心滿意足,又去玩起了海竿。


    …………


    次日清晨,陸長生被嘈雜聲驚醒。


    待來到甲板時,依舊是忙碌一片,陸長生在一眾船員的問候聲中,快步到了船舷,


    心裏長鬆了口氣,鯨魚並沒有明顯缺失,但很多撕咬痕跡清晰可辨。


    ‘看來昨夜並不太平!’


    船並沒有到處搜尋浮筒,依舊處在收取排鉤的航線上,路途中能否碰到死去的鯊魚,那得看運氣!


    陸長生信步到了喧囂聲來源處,


    ‘謔!’


    ‘好家夥,這是真逮著鯊魚啦!’


    “別再拉浮筒了,這廝還活著!”


    大頭咋咋唿唿,


    “放小船,下去弄它!”


    “帶著魚刺,多給它幾下就老實了!”


    幾人趕緊七手八腳放小船。


    陸長生就在欄杆邊安靜地看著,收獲的感覺真美妙!


    隻見3個漢字隨小船入海麵,一個在劃槳,一個手持帶放血槽無倒刺的長矛,另一個則拿著帶鉤子的竹竿,隨著小船逼近在水中挪動跳躍的浮筒,


    “鉤著啦,再劃快些!”


    浮筒被提上小船後,那漢子卸下浮筒,將繩子繞在自己腰上,然後開始發力與水下的巨物拔河。


    “危險,別這麽搞!”


    陸長生不過一個愣神功夫,這莽夫居然把自己給纏上了……


    果不其然,鯊魚一發力,扯著小船就跑,可是比人劃槳要快多了,驚得大船上眾人一陣亂叫。


    那漢子騎虎難下,卻也是發了狠,死不鬆手。


    陸長生無奈地看著這場鬧劇,好半晌總算確定了,以鯊魚的拉力,還沒本事潛的更深將小船拉沉,至多是斜拉著船跑,總算鬆了口氣,這般下去,鯊魚遲早涼涼。


    當小船遠離眾人視線,再難看清,各種擔憂的喧囂此起彼伏,


    “都特娘的閉嘴,拉不沉,好著呢!”


    “倒是便宜了那三個鱉孫,鯊魚座駕,你們就說新鮮不新鮮吧!”


    “旁人想拿著銀子都買不來!”


    大頭一陣嚷嚷下果然縱然開始哈哈大笑起來。


    “瘦猴,報動向!”


    大頭繼續發號施令。


    “馬三正在紮那魚呢,又紮一次……那魚翻身了……迴了,他們在往迴劃!”


    眾人一邊談笑一邊忙活手上的收魚工作,陸長生笑的嘴角抽搐,


    ‘這特娘的活人版收音機?’


    良久,小船再度迴歸眾人視線,大夥都懶得瞧稀奇。


    待到小船徹底靠舷,不少人紛紛露出了感歎,


    “好家夥,居然跟小船一般大小,果然也是巨物!”


    “難怪這般力道!”


    “咱有鯨魚在,這鯊魚不夠看啦!”


    “哎呦,你可別這麽說,2丈長的肉食,那也是極好的,能養活多少人?”


    大頭扯著嗓子喊,


    “把那備用絞盤的纜繩放下去,咱給它吊上來!”


    眾人七手八腳,下麵三人也忙活夠嗆,總算固定了魚身,鯊魚被緩緩吊了上來。


    “這特娘的長的就是兇猛,且看著牙齒!”


    “哎呦喂,這怕是比牛還重些嘞!”


    “牛不能宰,可這鯊魚皇帝老爺卻是管不到,好大的肉食哦,這要是擱在村裏,得饞哭多少人!”


    ………………


    當陸長生的船迴到碼頭時,這裏已是人山人海。


    3號船比他們先一步迴歸,此時正在卸貨,他們1號船隻能等著。


    “別擋道,讓一讓!”


    “哎呦,這是什麽魚啊,你們瞅瞅,好生奇怪!”


    “這麽多肉食啊,這位陸老爺可是要發財咯!”


    “什麽陸老爺,人家陸東家可年輕著呢。”


    “就是,人陸東家可是帶著咱文登百姓過好日子的青天。”


    “也不知這些魚咋個賣法?要是便宜,咱也買一條迴去燉湯,給娃娃補補身子。”


    人群最前麵阿福、文靜帶著幾個徒弟,


    “師傅,你們看,那是師傅!”


    四徒弟王小虎此時已是19歲的青年,性格也沒了之前那般卑微,扯著比自己還小兩歲的三師兄楊名嚷嚷。


    小師弟楊濟帆依舊冷的像個殺手,但此刻眼中卻滿是喜色,如他這般的還有穿了中性衣著的二師姐。


    阮大山作為開山大弟子,此時已是個18歲的雄壯青年,皮膚依舊黝黑,但一身力氣僅次於5師弟,比一般成年漢子強了太多,性格溫和,此時笑著附和,


    “四師弟,咱們都看到了,師傅肯定也看到咱們了!咱們不必牽扯師傅太多精力,他下船後必然要忙一陣子,咱們見了禮就各自迴府吧!”


    “大師兄說的是,師弟知道了。”


    其他師弟、師妹也是點頭讚同。


    此時的李中正父女最是忙碌,一來要監管魚業加工作坊,二來要拿出一部分給鋪麵,最為要命的是,他和陸長生都疏忽了零售定價一事,更有不少商賈吵著要代理、批發。


    方縣令各處轉悠,笑的臉都抽了,這下好了,三年多的準備,一朝爆發,從此我文登要生發啦!


    待3號船卸空,讓出對接漁業加工作坊的位置,陸長生的1號船開始進港…


    “你們看,那是什麽…”


    “船舷下的那…那不會是魚吧?”


    “我的天,那真的是魚,鯨魚啊,早聽說捕魚隊要捕鯨魚,這肯定是鯨魚!”


    “這一條魚,怕是夠咱們整個文登人吃好久啦!”


    “好恐怖的鯨魚!”


    方縣令和他的幾個下屬徹底愣住了,陸長生真的把巨魚捕迴來了!


    巨魚死,王侯薨……


    這可咋整啊!


    李中正好容易擺脫各種糾纏,衝到了第一線,趕緊指揮提前預備的鯨魚解剖作坊啟動。


    一群壯漢推開了巨大的門戶,鬆開絞盤,數人吃力拖起纜繩向著碼頭一處特製的入水平台處走。


    這就體現了將城池臨海而建的好處,陸長生早就製定了海產品下船即刻入作坊的便捷途徑,更是為分解鯨魚特意建造了巨型作坊,作坊大門外就是水泥斜坡,直入到海,在被抹的光滑無比的水泥上噴灑一些水,再啟動特製絞盤,配合動滑輪組,便能將鯨魚從海水中拖入工坊。


    舷梯放下,陸長生率先下了船。


    無視無數的恭維歡唿,第一時間對接上了李中正,因為老李此時滿臉愁苦。


    “少爺,您可算迴來了!”


    “老李這是怎麽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三年多的準備,頭迴啟動新城營業,想來是有許多的不適應,不急,慢慢來,總會適應的。”


    陸長生其實也很不適應當前的場麵,總給他一種亂哄哄不受控的感覺,所以更能理解李中正這個對外話事人的處境。


    “少爺,其他沒什麽,一應事務我早有安排,亂不起來。隻是,隻是這定價一事,是我疏忽了,還不曾請示少爺,這下子反而手忙腳亂了。”


    陸長生恍然,


    這特娘的貨物都堆滿倉了,而且很多魚需要即刻發散出去,耽擱不得,到了沒定價讓他老李如何賣啊…


    這瞬間讓陸長生迴憶起了馬皇後的病症,進來的太多,出去的卻堵的嚴嚴實實…


    身體不禁一陣哆嗦,罪過罪過…


    陸長生隻沉吟片刻,斬釘截鐵道,


    “如今哪些魚鮮美,那些魚沒那麽好吃,一時半會也無法確定。”


    “隻當這第一次是試營業,所有的魚都按照一個價格定,按斤賣,按照羊肉價格的1成作價。”


    李中正當即質疑,


    “少爺,這也太低了吧?!”


    “可曾記得我與你說利國利民?大海之資源取之不竭,我們的使命就是讓百姓都能吃的起魚。”


    陸長生無視人群的嘈雜,邊走邊說,


    “跟方縣令去知會一聲,文登百姓每一戶每一月都可以十斤糧食的價格買十斤魚,一戶隻限十斤,超出的就得按之前的價格來。”


    李中正點點頭,又問,


    “那些個商賈代理當如何迴應?”


    “本地的讓縣令安排在文登縣城設置一處鋪子,活魚,冰鮮魚每日車輛往返也快,價格就按剛才的來,如此便能斷絕那些想從文登百姓身上賺錢的二道販子。”


    “至於行銷外地,咱們的水泥路不是白修的,那些外地商人來往也方便,若是有蒸汽卡車,更是快的很。給他們的定價也按羊肉1成的價格,至於他們賣多少,咱們暫時管不到,畢竟要將更多的魚帶給百姓,隻能通過他們的渠道搬運至更遠。”


    “不過,我們可以多引進一些這樣的販賣商賈,同時隻要我們這裏的貨供應夠多夠快,外地百姓吃到的魚就會越來越便宜。”


    “另外,記得交稅!”


    李中正連連點頭,


    “少爺放心,違法的事咱不做。”


    陸長生補充道,


    “另外那些醃製品,風幹品,都加一倍價格,畢竟咱們要多耗費人力物力。”


    “鯨魚的皮先處理保存,尋兩家做皮貨生意的,價格你去拿捏;鯨脂熬成的油全數封裝,轉存在隔壁軍營中,妥善保存,不可沾染火星,需要置放陰涼之地。”


    “待運轉一陣子看,若是虧損,再尋我商議,若是掙的多,那就繼續降價。”


    李中正不斷點頭,也提出疑問,


    “少爺,那鯨魚的肉也是這般作價?”


    “是,包括鯨魚的血也是如此,不過嘛,鯨魚的肝髒以1斤1兩黃金的價格出售,隻說其能明目,延遲衰老。”


    李中正完全不感到驚訝,少爺說的都對!


    “好的少爺,此般我心裏有譜了,您快些迴去休息,剩下的事,我能操辦好,不必少爺費心。”


    陸長生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頭道,


    “利國利民,無愧本心!”


    李中正後退一步,鄭重一禮,


    “中正必不會忘!”


    待李中正大步離去,陸府的人才迎了上來。


    “少爺,您辛苦了!”


    阿福一臉疼惜。


    “少爺!”


    文靜盈盈一禮。


    “師傅辛苦了!”*5


    陸長生依次點頭迴應,這才笑對眾人道,


    “待日後你們也可以跟船出海去見識見識,大海真的很美!”


    一眾徒弟弟齊齊歡欣鼓舞。


    文靜卻道,


    “可是也很兇險,少爺說的平靜,但那般龐然大物又豈是好相與的?”


    阿福點頭附和,


    “少爺居中調度就是,您出海的這幾天咱們哪一個能安心睡覺?”


    幾位徒弟紛紛附和,


    “師傅還是少出海的好,畢竟本領再高,大海茫茫可不比陸地啊!”


    說話的是王小虎。


    “是啊師傅,四師兄說的對,您給百姓作出了示範,已是授之以漁,又不為錢財,不能再涉險了!”


    說話的是寧英,能讓她如此關切的也隻有師傅陸長生。


    其他幾位徒弟雖沒說話,但眼神裏都是對他這個師傅的敬愛,陸長生很是欣慰,大手一揮,


    “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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