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看了狗窩一眼,輕飄飄開口說道:“狗窩五百塊。”


    許悠悠皺眉看著他。


    中年男人理直氣壯地說道:“這木箱子還是我媽當年的陪嫁,很值錢的。”


    中年男人其實也記不清楚這箱子到底是不是陪嫁品,但不妨礙他用這種說法抬身價。


    “過去再值錢,現在也是個狗窩。”許悠悠說道。


    中年男人點點頭:“要不是拿來當狗窩了,五百塊錢我還不賣,肯定有人願意收這種老木頭。”


    他覺得自己這番話堪稱有理有據。


    許悠悠說道:“你要這麽做生意,那連狗我都不買了,反正也還沒付錢。”


    中年男人直接被拿捏住命脈了,無奈說道:“好好好,算我吃虧,買狗送狗窩。”


    小黑狗和老人的道別也到了尾聲,一步三迴頭地跟著許悠悠往外走,隻不過眼神始終充滿不舍地望著屋子裏的舊書。


    “汪汪!這些舊書都是主人心愛之物,還不知道要被這大壞蛋怎麽處理……”小黑狗汪汪說道。


    許悠悠摸了摸它的腦袋,轉身對著中年男人說道:“這一屋子的舊書,我都要了,五百塊。”


    中年男人剛收了一千塊,見還有生意可做,立馬說道:“一萬。”


    許悠悠:“算了。”


    中年男人趕緊挽留:“你這小姑娘,年紀不大,但也太會講價了,這麽多書,賣給收廢品的,估計都能值個上千錢,你這價壓得也太狠了。”


    “行,那就一千,再多我就不要了。”許悠悠說道。


    這些舊書對她來說,屬於可買可不買,純粹是為了小黑狗的一個念想,她實在厭惡這人貪得無厭的姿態。


    “好,一千就一千,算我吃虧。”中年男人說道。


    許悠悠付了錢,身後徐芳忽然拿出一張紙來,寫了幾個字後,交給中年男人簽字。


    “哎喲,你們有錢人做事真講究,賣點東西還要人簽字。”中年男人感慨道。


    徐芳拿出來的是交易合同,許悠悠很喜歡買一些看似亂七八糟的東西,幾乎每次完成交易都會讓賣家出收據。


    徐芳察覺到許悠悠似乎很在乎產權是否明晰,所以才提前打印了這樣的交易證明,遇上臨時交易,隻要填好物品名稱和價格,很快就能得到一張紙麵證明。


    許悠悠讚許地看了徐芳一眼,心裏已經將來年給徐芳加工資的事提上日程。


    徐芳從前沒當過助理,但現在有高工資吊著,徐芳的進步格外明顯,許悠悠都有些離不開她了。


    屋子裏的舊書被保鏢們整理著送上車,那個狗窩,也被小心翼翼抬進後備箱裏,為了裝下這麽多東西,許悠悠還臨時請了一台貨車來幫忙。


    車子迴到別墅的路上,許悠悠就打電話跟李老太說了小黑狗的情況。


    老太太一看到小狗,立馬眼睛就紅了:“真是個好孩子,它的主人也惦記著他,要不是察覺沒辦法繼續照顧它,怎麽會舍得這孩子關在門外。”


    許悠悠和李老太想法一致,哪怕所有人都說小黑狗主人瘋瘋癲癲,她仍然覺得對方是真心愛護小黑狗。


    “以後到了這裏,就跟迴了家一樣,去跟其他孩子玩一會兒?”李老太神情柔和地勸著小黑狗。


    乖乖難得沒有和別的小狗爭寵,在一旁輕輕地拱了下小黑狗,小黑狗卻依舊沒什麽精神,仍然呆呆地望著正在從貨車上卸下來的書本箱。


    許悠悠幹脆讓它去看著工人們卸貨,她轉而打量起木箱子狗窩,輕手輕腳地將裏麵的小被子拿了出來。


    李老太順手接了過來:“這被子是幹淨的,我拿出去曬曬就行。”


    許悠悠點點頭,迴過頭來,看著木箱子裏的東西,神情一時愣住了。


    她本以為木箱子裏的寶貝可能會藏在夾層裏,卻沒想到就這麽直愣愣放在箱子底下,僅僅用小狗被褥隱藏。


    就好像它原本的主人,打算將這東西送給小狗的新主人。


    這次的撿漏寶貝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小匣子,約莫三厘米高,木匣子沒有上鎖,而是用插銷扣住,許悠悠拿掉插銷,打開匣子,露出裏麵的東西。


    最上麵是一張巴掌大的紙條,下麵是厚厚一遝手稿。


    字條上寫著:“餘半生糊塗,妻子早亡,兒孫無緣,晚年幸得黑狗相伴,以餘生平至寶相贈,唯盼黑狗無憂無災。”


    字跡俊秀工整,隔著紙張,許悠悠隱約感受到張老爺子寫這些話時滿心期盼的模樣。


    她小心翼翼將紙條收好,轉而看起這些手稿。


    手稿紙張雖有些舊,卻被人保存得極好,顯然原主人極其珍視這些它們。


    許悠悠戴上手套之後,方才伸手拿了其中一張。


    她僅僅看了兩眼,唿吸就忍不住變得急促起來。


    “《紅樓夢》後四十迴!”


    許悠悠怎麽也沒想到,張老爺子最後留存的寶貴物品、係統指示的撿漏目標,居然是《紅樓夢》手稿。


    她在腦海中瞬間勾勒出老爺子的一生,前半生是知識分子,中年波折,後半生幸運平反,偏偏人已經半瘋,被兒子趕出家門,過得潦倒無比,偶爾清醒過來,一心惦記著如何安置小黑狗。


    老爺子完全可以將這份手稿拿出去,肯定會有紅學愛好者願意出一筆天價,但他並沒有拿出去做交易,而是仔仔細細保存下來,就是為了給小黑狗找到真正愛護它的主人。


    許悠悠得到過許多天價寶貝,但都覺得比不上這份手稿。


    她直到上大學才讀了市麵發行版本的紅樓夢,那時候忙著做兼職,幾乎是忙裏偷閑才省出點時間來看書。


    即便這樣,她也仍然會為那個精妙絕倫的故事而讚歎,也仍然察覺到高鶚續本的割裂感,越發惋惜無法窺見故事的全貌。


    紙張脆弱,許悠悠不敢多碰,小心翼翼擺在沙發上後,拿出手機依次拍了照片後,立馬又全都收起來。


    她不知道這些手稿是不是原稿,但哪怕是抄寫本,也不舍得有一點損壞。


    將一匣子手稿小心翼翼收好之後,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開始閱讀這份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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